萧绍宗尚未说话,窦馗却已经冷笑道:“卢大人,带着刺客擅闯内宫,是不是叛逆?刺杀皇上,是不是叛逆?”“那是自然。”卢霄点头道:“本官问的是他为何会反叛。”“那你就该去问齐宁。”窦馗道:“谁知道此人还有何等祸心。”又向萧绍宗拱手道:“王爷,皇上遇害,此事暂不可对外宣扬。当前危难之时,还求王爷主持大局,稳住乾坤。”边上立时便有不少官员道:“恳请王爷主持大局!”萧绍宗叹道:“小王愚钝,可是如今却是我大楚危难之际,小王乃太祖皇帝嫡亲血脉,国难之时,为了保住祖宗留下的江山,自然是责无旁贷。”拱手向众官员道:“诸位大人,危难之际,还请诸位与小王同舟共济,共渡难关。”“王爷,老臣愿意过去劝说齐宁。”袁老尚书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即使无法说服他缴械投降,也定要劝他交出皇上和皇后。”萧绍宗摇头道:“万万不可。老尚书乃是我大楚重臣,国之重器,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齐宁既然敢对皇上下毒手,已经是丧心病狂,眼下羽林营被他所蒙蔽,若是老尚书亲自过去,万一有闪失,那可.....!”“老臣已经这把年纪,何惜这一身枯骨?”袁老尚书正色道:“宫中危难,身为臣子,又岂能在意自己的性命。”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袁默贤,也不顾萧绍宗反对,径自向城门过去,萧绍宗摇了摇头,随即沉声道:“保护老大人!”盾牌兵护住袁老尚书,袁默贤见到老尚书步履蹒跚,还是跟上前去,他知道老父亲要强,并没有在此时伸手搀扶,而是紧随在侧。城头之上,齐宁当然看到老尚书,眸中竟是划过一丝欣喜,向身边余别古道:“城下是袁老尚书,传令下去,谁都不得轻举妄动。”老尚书走到城下,这才抬起头,高声道:“齐宁,你为何要叛?”他虽然尽力高声,但皇城极高,他年事已高,中气不足,城头将士根本听不清楚,好在齐宁内力深厚,耳力惊人,却是听得十分清晰,袁默贤倒是担心齐宁听不见,正要传话,却听齐宁已经道:“老大人,是是非非现在也是说不清楚,不过皇上绝非晚辈所害。”“深宫禁地,你带人闯入宫中,这可有假?”老尚书再次问道。齐宁叹道:“不假。”“既然不假,那不是反叛是什么?”老尚书怒道:“锦衣齐家两代侯爷都是帝国的栋梁,对大楚忠心耿耿,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你身为齐家的子孙,不思报效朝廷,竟然弑君反叛,老夫现在要一个答案,你为何要这样做?”齐宁居高临下看着老尚书,沉默着,片刻之后才道:“我若说入宫是为了向大楚效忠,想必也不会有人相信。”老尚书叹了口气,道:“城头上是我大楚的羽林军,城下是玄武营虎神营,这都是我大楚的勇士,难道你当真想要我大楚的勇士互相残杀?此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难道你要执意到底?”向北方指过去,大声道:“秦淮军团正在前线浴血厮杀,京城发生如此动荡,你是真的想一手毁掉我大楚?”齐宁叹道:“老尚书想要我怎样做?”“你若还自认是锦衣齐家的子孙,还自认是是大楚的臣子,现在就自缚出城。”老尚书道:“到底发生何事,你大可以当着文武百官说清楚。”齐宁苦笑道:“老大人,萧绍宗图谋篡位,如今手握兵马,我此时出城,岂不是自寻死路?”“你说淮南王篡位,有何凭据?”老尚书道:“你若有真凭实据,现在就拿出来,相信满朝文武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齐宁摇头道:“老大人,形势比人强,就算你们眼睛雪亮又能如何?萧绍宗欲杀我而后快,我若不死,他心中不安,今次无论我有无道理,他都不会善罢甘休。”“我自然是要杀你的。”萧绍宗的声音传过来,他早已经上马,在盾牌兵的保护下来到老尚书身后不远,仰望城头的齐宁,面无表情:“我是太祖皇帝的子孙,无论是谁想要祸乱大楚,本王都不会心慈手软。”齐宁抬手指着萧绍宗笑道:“萧绍宗,我就在你面前,你现在就可以攻过来!”“你似乎低估了我要攻打皇城的决心。”萧绍宗叹道:“皇城毁了,可以重建,叛逆不除,后患无穷。我只是不希望我大楚将士流淌太多没有价值的鲜血而已。”齐宁点点头,微笑道:“你这番话,说的是否连你自己也相信了?只是你又何曾在乎过别人流血牺牲?”微微一顿,才道:“老尚书,萧绍宗要除掉我,我自然不能任由屠戮,不过我不想因此而连累到宫里的贵人们。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不知老大人是否答允?”“你说!”“皇后还在宫里。”齐宁叹道:“真要打起来,只怕会惊扰到皇后娘娘和宫里的贵人们,所以......我可以让皇后出宫,不过老大人要答应我,皇后出宫之后,你要保证她们的周全,不可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们。”老尚书立刻道:“你要让皇后出宫?如此甚好,老夫可以担保,皇后出宫之后,必会妥善安置,绝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她们。”“我不怕别人,就只担心萧绍宗丧心病狂。”齐宁叹道。萧绍宗淡淡一笑,道:“你是想以此为借口,故意拖延时间?只是就算拖些时间,又能如何?莫非还有其他叛军前来助你?”老尚书转身道:“王爷,先让皇后出城,以免皇后和贵人们受到惊吓,这.....自然不是坏事。”萧绍宗颔首道:“老大人所言极是。”向齐宁道:“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天亮之前,你必须将皇后恭送出城,否则本王只能下令攻城。”齐宁并不废话,而萧绍宗却已经兜转马头,回往军阵之中。老尚书却并没有回往军阵,而是高声道:“老夫就在此处迎候皇后!”袁默贤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齐宁看了余别古一眼,道:“余校尉,这里交给你,我去凤仪宫请皇后出城。”余别古拱手道:“遵令!”齐宁下了城头,赤丹媚紧随在身侧,蹙眉道:“为何要放皇后出城?你是否有什么打算?”“皇后要出城,你也要出城。”齐宁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如你所言,重兵围城,一但萧绍宗下令攻城,支撑不了多久,而且萧绍宗明显已经控制了局面,一旦城破,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扭转局面的方法。”“你让我出城?”赤丹媚一怔,蹙眉道:“你让皇后出城,是否就是为了让我混入其中,安全离开?”齐宁微笑道:“我总不能真的让你和我一起死在城里。”赤丹媚摇头叹道:“我不走。我既说过要与你同生共死,自然不会丢下你离开。”齐宁停下脚步,想了一下,才道:“只不过是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也是萧绍宗唯一的漏洞,或者说,这唯一的漏洞也许是我们翻转局面的唯一机会。”“漏洞?”“皇上!”齐宁肃然道:“萧绍宗性情偏执,也注定因此而留给我最后的机会。他篡夺皇位,只是因为在他心里,这大楚皇位理应属于他,而先帝和当今圣上都是霸占了他的皇位,所以他要皇上亲眼看到他将皇位夺回去,为此在登基之前,他不会对皇上下毒手。”赤丹媚冰雪聪明,齐宁这样一说,她立刻明白意思,低声问道:“你是说找到皇帝,就可以让眼前的局面迎刃而解?”“只要救出皇上,萧绍宗手中的权势瞬间消失。”齐宁冷笑道:“萧绍宗自始至终所使用的手段都是见不得人的阴谋,并非真正收拢了各路兵马,他虽然如今手握大权,可是根基却不牢靠,如果文武百官和将士们看到皇上还活着,那么他编织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一切也就轰然塌陷。”赤丹媚想了一下,才道:“萧绍宗留下皇帝,当然也知道那是他有可能存在的唯一弱点。这就像习武之人,都有致命的罩门,与人搏杀,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罩门,皇帝是萧绍宗的罩门所在,自然会穷尽心思保护。皇帝不在宫中,是否就一定会在京城?他有没有可能早已经被萧绍宗送出城去,早就远离了京城?”“自然是有这个可能。”齐宁颔首道:“可是我相信皇上还在城中,萧绍宗演了这样一出大戏,当然希望就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上演,所以他应该不会将皇上送出京城。”“就算真的在京城,那皇帝又在何方?”赤丹媚蹙眉道:“京城有上百万人,市坊众多,房舍无数,若是有心在京城藏匿一个人,即使调动上千人将京城从头到尾翻一遍,那也未必能够找到.....!”“我一直都在想。”齐宁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下,终于道:“最有可能的地方,只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