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王爷一言中的,齐宁却并没有显得太过意外。卢霄身为兵部尚书,亲自来见北堂煜,以北堂煜之精明,自然是猜到其中的端倪,料定是前线战事出现了问题,如果楚军节节胜利,楚国自然不会再惦记寰宇图,也更不可能由兵部尚书亲自过来游说。“王爷料事如神。”齐宁微笑道:“钟离傲设下了埋伏,让我军死伤两千余人,损失不小。”北堂煜道:“你们攻入汉国境内,钟离傲对汉境内的地形了若指掌,如果你们能顺利挺进到洛阳,那才是古怪。”“不过王爷想必也清楚,如今的钟离傲,算得上是强弩之末。”齐宁道:“我楚军已经深入汉境腹地,才会遭此挫折,不过这也表明我楚军距离洛阳越来越近。”他话声刚落,北堂煜却猛地身体前倾,齐宁瞧见那鱼漂在抖动,北堂煜很有技巧地拉起鱼竿,一尾鲤鱼正在鱼钩上挣扎,北堂煜收回鱼钩,哈哈笑起来,从鱼钩上取下了鲤鱼,放进旁边的水桶之中,重新整理了鱼饵,这才放钩入水,依然没有看齐宁,只是道:“即使大汉发生了皇位之争,可是如果纷乱平息,君臣同心,你们楚国此番北上也未必能占到太大的便宜。”“齐国已经被我大楚吞并。”齐宁道:“西北也已经是我大楚的掌中之物,汉国现在也无非是苟延残喘了。”北堂煜一怔,终于扭头看向齐宁,见到齐宁神色平静,皱起眉头道:“齐国被攻灭了?”齐宁倒没有隐瞒,简略地将当今局势告之了北堂煜,北堂煜叹道:“原来你们北上攻汉,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是高明。那帮小子只想着争夺皇位,还以为你们是想趁乱攻取洛阳,自然不会料到你们的目标是齐国和西北。”“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屈元古如今掌控了汉国的朝政,北堂风虽然登基称帝,却只是屈元古手中的傀儡。”齐宁道:“屈元古手里的西北军完全控制了洛阳,听说西北军在洛阳纵兵为祸,北堂风也不敢多管,许多汉国的达官贵人都是下场凄惨。”北堂煜脸色更是难看,冷笑道:“屈元古庸碌无能,在西北残暴奢靡,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齐宁笑道:“屈元古一直将自己当做是西北的土皇帝,西北大地之上,他有着生杀大权,以你们北汉朝廷的名义,聚敛大批财物,只不过那些财物如今都已经成为我们大楚的战利品。”顿了一顿,才道:“屈元古在洛阳纵兵劫掠,只有两种可能。”北堂煜终于放下鱼竿,站起身来,单手负于身后,看向齐宁,问道:“哪两种可能?”“北汉诸位皇子互相争杀,到最后虽然是北堂风赢了,但却是北堂一族输了。”齐宁道:“经此内耗,北堂一族元气大伤,屈元古也正是趁此机会,拥立北堂风上位,但洛阳的兵马,如今都在屈元古的手中,没有屈元古的命令,北堂风调不动一兵一卒,所以我说北堂风是屈元古手中的傀儡。西北民风剽悍,据我所知,北汉立国之后,并没有施恩西北,实际上西北人对北汉朝廷也没有什么好感,屈元古虽然在西北横征暴敛,但对麾下的西北兵马却是十分大方,懂得收买人心的手段,他实际上就是西北的军阀,带着一群虎狼之师到了洛阳,手下的骄兵悍将不会听从北堂风的命令,只会以屈元古的命令为圣旨。”轻叹道:“王爷,人一旦有了权利在手,享受到权力带来的滋味,就很难放下手中的权势。”北堂煜何其精明,自然已经明白齐宁话中意思,皱眉道:“你是说.......屈元古有篡位的野心?”“西北军一直驻守在西北苦寒之地,如今到了洛阳,看到了洛阳的繁华,享受到锦衣玉食,你觉得这些人甘心失去这一切?”齐宁叹道:“这些人要保住这一切,势必要保住屈元古,在他们看来,如果屈元古做了皇帝,那么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不会消失。屈元古能在洛阳立足,就是依靠手底下这些将士,如果这些将士拥立屈元古称帝,屈元古就算没这个打算,也不得不顺从将士们的意见。”北堂煜冷笑道:“屈元古只是我北堂家的奴才,他有什么资格登基称帝?”“北堂一族也是从别人手里夺过皇位。”齐宁淡淡一笑:“是非在乎实力,如今屈元古有这样的实力,自然可以随心所欲。他在洛阳纵兵杀掠,百姓们都只以为这些将士是北堂风的麾下,自然会对北堂风心存怨恨,而且借此机会,屈元古滥杀朝臣,清除异己,到时候你们北汉的官员们被屈元古杀破了胆,屈元古真要称帝,只怕也没有人敢出来反对。”北堂煜倒吸一口冷气,他自然明白,齐宁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危言耸听,但却未必不会成为现实。“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齐宁道:“屈元古习惯了在西北作威作福的日子,他知道自己如果在洛阳篡位,必然会人心不服,到时候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徒增无数麻烦,既然如此,他不如回到西北继续做自己的土皇帝。他将洛阳的财帛占为己有,到时候率军杀回西北,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看向北堂煜,道:“可是不管他走哪条路,洛阳必然是生灵涂炭,北堂一族也势必遭受灭顶之灾,洛阳城的达官贵人们,都是家财丰厚,屈元古要劫掠财物,当然不会盯着那些小老百姓,只会盯住文武百官达官显赫,西北军勇悍粗野,下手可是绝不会有什么顾虑。”北堂煜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我的家眷也在困境之中?”“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对王爷说过,你的家眷留在洛阳,只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遭受灭顶之灾。”齐宁道:“你自以为北堂风做了皇帝,念在与你的情分,便会放你的家人一马,可是王爷却不想想,北堂风如今成为屈元古的傀儡,自身难保,又有什么实力来保护你的家眷?”北堂煜嘴角微微抽动,却没有说话。“说的太远了。”齐宁笑道:“听说王爷有事要见我,我得到消息之后,便即赶来,不知王爷有什么吩咐。”北堂煜没有说话,转身向屋内走去,齐宁跟到屋内,两人落座之后,北堂煜才道:“你说过,可以派人从洛阳救出我的家人,你们当真有这样的实力?”“如果是早些时候,我可以向王爷保证,我们绝对有这个实力让你的家眷毫发无伤来到楚国。”齐宁叹道:“可是眼下洛阳兵荒马乱,你的家眷是否还安然无恙,我也是不能做保证。”瞥了北堂煜一眼,才继续道:“不过只要他们还活着,我可以保证,我们这边完全可以派人将他们带出洛阳,而且一定会带到建邺京城与王爷团聚。”北堂煜沉默片刻,终于道:“你们的条件是寰宇图?”齐宁见对方不再遮掩,也直白道:“王爷如果能够提供寰宇图的线索,我们今天就可以派人通知洛阳那边的探子,让他们着手制定营救计划。如果到时候确定寰宇图的线索是真的,那么我只能保证,你的家眷只要在洛阳安然无恙,我就可以让他们很快出现在王爷面前。当然,到时候王爷可以离开神侯府,与家人在京城生活,皇上对王爷也必定有重赏,也一定会保障王爷和家人的安全。”“寰宇图完成之后,共制作了三份。”北堂煜道:“一份在皇帝的手中,一份在大将军手中,如今就在钟离傲的手中,还有一份藏在汉宫宝库,不过这三份寰宇图,你们想要得到都是困难重重,几无可能。”齐宁心知天下未定,北汉为了防止寰宇图落入楚国人的手中,当然不会大量印制。“先帝突然驾崩,所以他手中那份寰宇图谁也不知道下落,钟离傲那份寰宇图,你们当然也不可能得到。”北堂煜道:“至若汉宫宝库中的寰宇图,我不知道屈元古进入洛阳之后,是否搜刮了宝库,可是当年储存在宝库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制作了几十份假冒的寰宇图,这些寰宇图放在一起,只有一份是真的,除非我亲自见到能够辨出真伪,否则我也无法告知你们到底那份地图是真的。”“汉宫宝库?”“汉宫宝库守备森严。”北堂煜淡淡笑道:“我知道你们楚国的神侯府无孔不入,但他们绝对没有办法接近汉宫宝库,依我之见,宁可去钟离傲手中抢夺寰宇图,也莫要去打汉宫宝库的主意,靠近汉宫宝库,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齐宁心想虽然知道了寰宇图的下落,但诚如北堂煜所言,真要得到寰宇图,实在是难如登天。“不过没有人知道,寰宇图并不止三份,还有第四份寰宇图。”北堂煜眸中显出狡黠的笑意:“那第四份寰宇图,只有我知道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