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结下了仇,又天生神体,那此人自然是留不得;持枪贼虽有那么点惋惜,但手上动作不慢,抬枪便刺。杨连正静听他们二人间的对话,苦思对策,本以为有点希望,却不料峰回路转,一声“慢着!”还未喊出口,那枪已经快到了胸口,直挺挺的刺了进去。杨连绝望的大吼一声,双手条件反射一般,猛的握住枪头,双眼急低下看胸口状况,方才本就炙热的眉心位置就在这一刹那,犹如火山爆发一般,一道若有若无的火红喷薄而出,径直打在胸口的枪头处。霎时,那枪头便难再进一步,而那持枪贼竟突然惨叫一声,猛的松开双手,继而跌倒在地,痛苦哀嚎,仿佛如遭重创。杨连趁得这个机会,猛的将长枪从胸口处拔出,一翻身,顺手将那王仁落在一边的马刀捞在手中,滚入旁边的草丛,拼尽全部力气奔跑。而那贼寇中,看到那持枪首领只一瞬间,便如遭重创,现在还痛不欲生的在地上翻滚嘶嚎,当即都愣在那里,谁还敢去追?杨连跑得速度极快,方才那眉心位置的火红打中那枪杆时,有一部分流入杨连体内,当时便感觉全身肌肉舒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内锻炼了肌肉一般。杨连先前需要费很大力气爬的山坡,此刻只需要轻松一跃,以前需要小心翼翼摸着过的溪涧,现在亦是几步踏过。杨连却没发现自身的变化,他此刻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跑;无暇多想。天渐渐黑了,只有些许月光映照着山路,杨连仍旧不敢放慢脚步,他知道,多离这牛头山一寸,自己便多一分活路。无尽的黑夜总是可怕的;所幸,杨连终于看见一丝亮光了,就在群山交映中,仿佛有户人家。连续几个时辰的疾行、方才被那枪头重创,将杨连本就羸弱的身体消耗的几乎灯枯油尽。迎着亮光,杨连又往前走了几百米,转过一片稀疏的松木林,前方豁然开朗,在稀疏月光的映照下,一座大庄子出现在眼前。庄子外围环绕着一遭土墙,墙外尽然有序的布落着几十颗大柳树,不远处,则有一条自山腰冲下来的小溪潺潺流过;杨连走到溪边,俯下身,将马刀放下,掬水洗了把脸,又将衣衫上尘土草屑拂净,轻咳了一声,方才走到庄子大门前,扣了三声。过了半晌,却无人应答,杨连无法,只得扯开嗓子喊了一句:“主人家,脚客错了路程,欲借贵庄投宿一宵,明早便行,绝不打搅!”话才落音,那扇大门咯吱一声开了个缝,从里头探出一个脑袋,短衣劲装,看样子是护院庄丁,他瞧着杨连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小师傅,鄙庄近几日来有大事,你还是快走吧。”杨连想着身上还带着枪伤,虽说不致命,但那血还在往外渗,若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迟早得交代在这深林中。“这位大哥,你看这夜深露重的,便是借宿一晚,有何不可?”那庄丁摇头晃脑叹息了一会儿,将门开大了些,无奈道:“我这可是先说明了,你在这歇一晚,若是丢了性命,阎王爷那儿,可不许怪我。”杨连一愣,只哂然一笑,迈步往庄内走,装作随口应了一句:“便是歇一晚,何来丢掉性命一说?”那庄客见杨连问起,苦着脸叹气,却不正面回答,只是没头没脑的低语了一句:“那些贼寇,可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呢。”杨连心神一动,急扯住那庄客问道:“大哥,你且告诉我那伙贼寇是什么人?”庄客显然没料到杨连的听觉如此灵敏,有些恼怒,道:“我不知道。”杨连便从包裹中掏出几锭银子,递到那庄客手里。庄客抓着银子,双手紧了紧,咬咬牙,咽了口唾沫,又望了望四周,方才压低声音道:“庄主可是严令下人不准将消息走漏的。”杨连一笑:“我不说便是。”“我们这庄子,在此落户已有十余载,本是富足;却不料前几月附近那山头上来了一伙强人,落草为寇,打家劫舍;前几日到了我们庄上,杀了附近几家猎户,正待要对我们庄子下手时,那伙强人的一个头领却瞧见了我家小姐,起了**,却不料那厮竟也懂得几分礼数,说是不能亏待了我家小姐,便扔下许多金银、几匹绸缎为彩礼,约定了接亲日期后,便又回去了;而眼见得明日便是那贼酋定下的日子,我家主人正因此苦恼呢。”杨连面色凝重,又道:“那伙贼寇是不是都手持双刀,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具牛头盔甲之下,每每杀人之后,习惯将死尸开膛破肚、从里面取出两根肋骨插在死尸头上,做牛头状?”庄客大惊,蹬蹬的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着杨连哆嗦:“你,你,你怎知道那伙牛头贼?”杨连一笑,走过去将那庄客扶起,笑道:“大哥莫怕,我只是前几日赶路时,恰巧见过那伙贼寇而已。”庄客这才拍着胸膛缓气,从地上爬起,挑着灯笼往里走,道:“我便随便给你找处客房,你小心住着,明日清晨便走,若是那伙贼寇发起狂来,全庄子的人都跑不了。”杨连点点头,含糊应了几声,低头跟着那庄客在偏院客房歇下。关上门,杨连将长衫脱了下来,低头数了一下腹部的伤口,足足有五条。“持枪贼那一枪可真狠呐……”杨连叹了口气。如今,流动之源也被他们抢走,王仁也死了,可他布置在矿山的亲信还在,那些人若是听到王仁身死的消息,安能不对小妹下手?这要赶回去救小妹,又没有半分把握;方才那眉心位置喷薄出火红、重创那持枪贼的成功,不能给杨连带来任何信心,这种力量,定是那石符带来的无疑,但除了感知以外,其他的用处,杨连却无一能把握。若想保得妹妹平安,把握最大的办法便是:夺回那流动之源,然后只身前往燕郡,与那王家的人交涉,再与其返回矿山,那时,想必王仁那些亲信也不敢轻举妄动。可这夺回流动之源,说得轻巧。杨连皱眉苦思,忽的想起方才进庄时与那庄丁的一席话,看样子那牛头山的大哥二哥在那夺宝,却叫三弟来这抢女人。杨连灵光一闪,暗想:若是能在这里,趁那贼寇不防,将之击杀,然后以他的身份上山,将那流动之源夺回,伺机逃走,岂不大妙;而且那牛头贼向来以铠甲遮掩身份,就连声音也相像,此举,虽然冒险,然而未尝没有成功的可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打定主意后,杨连从水壶中倒出些水,先清洗了伤口,又仰头灌了两口,斜躺在床上,深呼深吸,恢复体力。杨连在床上躺到四更,缓缓睁眼站起,目光坚定,舒展了一下身体,便悄声开门,猫着腰冲进了黑暗。沿着廊弯,杨连从亭柱爬上房顶,踩着砖瓦,站起身子,四处打量了一会儿,见南厢房一片火光,重又弯下身子,往火光处疾行。杨连这才发现了自己身体貌似有些不同了,先前根本做不出的动作,现在可以很容易就做出来;可事情从急,他也来不及多想。待爬到南厢房处,杨连匍匐在屋顶上,抬头一瞧,见下头人头耸动,十几个护院庄丁手持朴刀,团团围成一圈,中间一老一少两个女子在抱头痛哭,旁边一步处,一个约近六十、衣着颇为华丽的老汉正苦着张脸唉声叹气。那两女子抱着哭了半晌,老汉抬头瞧了瞧天,见已是五更,行将天亮,便在一旁催促:“夫人,夫人,快到时间了,让女人回房补妆吧,免得到时那魔头发起狂来。”“你还在这里说。”老妇看了一眼哭的泪人儿似地女儿,又是悲从中来,一面嚎啕大哭,一面扑到丈夫身上,又抓又挠,哭骂道:“若不是你个没用的,我的女儿,怎会嫁去那贼窝!”“唉!”老人一声重叹,挥了挥手,朝四周婢女道:“你们几个扶夫人回去休息,你们几个扶小姐回房。其余人等,随我去村前等那群遭天杀的牛头贼!”随着老庄主的话,院落里的人开始动作,那些婢女拉开哭哭喊喊的娘俩,庄丁拿起朴刀,一片嘈杂;杨连趁着这机会,飞快的从房顶爬下,落到庄内小姐的闺房木窗边,鱼跃而入,轻落在地上,听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杨连忙往上一纵,双手攀附在房梁上。进来的是一个十八七八岁的少女,从杨连这个方位看去,也颇有几分姿色;在婢女的搀扶下,她跌跌撞撞的扑到在床上,抓着被子痛哭不止。杨连唏嘘不已,心想此次上山,若是能顺带将这少女解救,倒也是功德一件。杨连抓着房梁,看着那些婢女替那少女补好妆,才鱼贯而出;房内顿时静了下来,只听得那少女细微的啜泣声;杨连这才将四肢如猿猴一般挂在房梁上,闭目养神,等待着那牛头山的贼寇到来。一刻之后,外面忽然就传来了嘈杂声,杨连霍的睁开双眼,右手握住刀柄,凝神细听。半刻后,房门被打开,杨连全身蓄力,轻轻的将马刀拔了出来,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门。“女侠若是能救得小女平安,我李家庄上下定当倾囊相报。”“庄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平生最是看不惯这种欺男霸女之事;今日被我瞧见,自然要管,庄主但且放心,有我在,定叫那伙贼寇有来无回,保得令爱平安。”在杨连诧异的目光中,进来的却不是牛头贼寇,而是由庄主领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那女人身着黑衣黑裙,便是连手上也戴着一双黑皮手套,而头上,更是戴着一方斗笠,斗笠边上又有黑纱垂下,直至那女子的胸前;这幅装扮,将她全身任何部位都拦了个结结实实;若不是凭着她的声音、以及极富女性气息的妙曼身材,根本无法判断她的性别。“女儿,女儿,你有救了,有救了。”老庄主显得无比喜悦,感激的望了一眼那黑纱女子,满怀尊敬道:“有黄氏神女在此,定能击杀贼寇,保我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