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窗下,碧婷的心思却又完全是另一样,她到现在也弄不明白,自家小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似乎有很多的心事,都不愿意和她讲,纵然问她,她大概也不会说实话吧。不过,这些事向来都是小姐决定,她一个丫头,是不会为自己做主的,只休息了一晚,秦如晨便让她收拾东西,主仆俩坐上马车启行。沿着宽阔的御道,马车行至城门处,却突兀停了下来。“怎么回事?”秦如晨眉梢微微挑起,却听外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例行检查。”秦如晨点头,碧婷挑起帘子,外面一名将官探头朝轿内看了看,待望见秦如晨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庞,整个身子却不禁酥麻了半边,秦如晨眼里流露出几许嫌恶,再一摆手,碧婷放下帘子,马车再次往前走,待出城门数里,后面一队人马忽然跟了上头,领首者扬声喊道:“敢问,轿里的女子可否婚配?”碧婷一听甚是火大,撩开帘子道:“你这人好不知礼,我家小姐是否婚配,与你何干?”“是这样,皇上有旨,凡城中女子,适龄未婚配者,皆得登记在册。”碧婷听得这话,便转头瞧向秦如晨,却见她低着头默默不语,便迟疑了一下:“小姐?”“告诉他,我已非适龄。”秦如晨的表情却平静得不能再平静。“我家小姐已经年过二十,不在待选之列。”碧婷便探出头去,又吼了一嗓子,那将官却甚是踌躇,似乎根本不相信碧婷的话。碧婷着恼,竖起眉头:“怎么?你还要无礼吗?”“在下不敢无礼。”将官看着秦如晨,只是满怀难舍,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走吧。”秦如晨又一摆手,马车缓缓向前驶去。风吹来,车帘轻轻地晃动着,偶尔扬起一角,透过帘子望出去,可以瞧见层层宫阙,刹那之间,似乎很多往事都变得遥远。“碧婷。”秦如晨忽然轻轻地喊了声。“嗯?”碧婷转头,有些惊怔地看着她:“小姐,你想说什么?”“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小姐?”碧婷倍觉惊愕。马车渐渐地行远,离开了繁华的京都,也离开了喧攘的世界,秦如晨觉得,自己的心终于一点点变得宁静,她的面容显得愈发地柔和,碧婷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她。老实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喜欢呆在小姐身边,呆在她身边,她觉得温暖,觉得贴心,觉得很自在,很舒适,有一种轻柔的感觉。“我会忘记他的。”皇宫。“皇上,这是今年湖浙一带的税收总入。”户部侍郎站在阶下禀报,可是皇帝坐在御座上,却似根本没有听到。户部侍郎只好用力地清清嗓音:“皇上,微臣向您禀报——”他总共说了三遍,可是皇帝却没有丝毫反应,满殿大臣都觉得怪异,纷纷抬起头来。“朕今日有些疲倦。”终于,皇帝轻启双唇:“朝事改日再议。”他站起身来,移步朝内殿而去,小太监紧随其后。“皇上这是怎么了?”“好奇怪。”众臣们议论纷纷,却终无结论,只得一个个相继离去。“皇上。”才进宏元殿,打扮得一身花枝招展的秦如霜便迎了上来,戚庭华却似视而不见,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皇上!”秦如霜大觉不满,跺跺脚追上来,扯住戚庭华的衣袖。“朕累了。”戚庭华语气冷然地道:“朕想休息。”秦如霜蓦然怔住,顿觉一口气堵在心头,怎么都出不来,而戚庭华已经抽出手来,走进寝殿里。悬垂于四角的夜明珠将整个殿阁照得透亮,戚庭华舒展开身子,躺在鲛绸被上,看着天花顶,脑海里却总是乱糟糟的,晃来晃去,都是她的身影,是她唇边淡淡的笑,是她温婉的眉眼,她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变得格外清晰。“秦如晨!”他念叨着这个名字,突兀地抓过被子,紧紧地攥在手里。心中的思念忽然如怒海狂潮一般,戚庭华跳起来,一个箭步朝外冲。“皇上!”蔡永跟上来,很是惊慌失措。“去,备马,朕要出宫!”蔡永当场愣住——皇帝要出宫?不等他回过神,皇帝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翻身跃上御马,戚庭华甚至没有来得及多想,便提缰狂纵而去,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便是找回那个小女人。秦如晨,你能去哪里?又可以去哪里?“小姐,我们去哪里?”同一时刻,坐在马车里的碧婷也忍不住问一直沉默的秦如晨。“陈国吧。”秦如晨歪头靠在窗棂上,鬓边的珠钗随着马车颠簸而轻轻晃动。“哦。”“小姐。”马车夫的声音忽然传进。“有什么事吗?”“前面是来凤镇,过了来凤镇,便是乌国国界,要翻过很大一座山,才能到下个镇呢,您看要不要歇宿一晚?”“那就,歇一晚吧。”片刻之后,马车停下,秦如晨扶着碧婷的手下车,双脚甫落地,便瞅见前面一座小小的屋子,门前悬着一面幡,写着“来凤客栈”四个字。“小姐,穷乡僻壤的,只有这么个地方,您先将就着。”马车夫点头哈腰,将秦如晨和碧婷二人引进店内,碧婷一看这家店又破又小又旧,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待要发作,却被秦如晨拦住:“先住下吧。”待一进房间门,碧婷便不由得发作起来:“小姐,您到底是千金之躯,如何住得这样的地方?”“我看这里,”秦如晨举目往四下瞧了瞧:“也没什么不好。”“小姐!”碧婷忍不住跺脚。“好了。”秦如晨止住她:“你什么话都不要多说,收拾东西吧。”穷乡僻壤之处,客栈也是寒碜的很。之前一直习惯于锦衣玉食的秦如晨,看着这样简陋的床,有些睡不下去。腹中孩子仿若了解母亲的心情,轻轻地踢了一下,像是安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