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是个平时喜欢看点爆笑漫画,偶尔沉下心来,能看些诸如《傲慢与偏见》、《简爱》、《红楼梦》等中外世界名著的俗人——她一直这么自我定位。至于那些所谓畅销的排行榜小说,她不喜欢看日本推理小说(但她可以看一点推理的日剧),只喜欢欧美心灵鸡汤式的温情小说。珊珊表姐最近向她推荐了《岛上书店》。她只看了第一章,在一场车祸夺走了爱妻及其腹中骨血的中年男人,傲慢地拒绝了一个出版社女孩的新书推荐。一本极其平淡的小说,就像一杯白开水,就像此刻和他聊天的内容。“哦,我觉得,你们很像。”“谁?”她警惕地看了一眼他,以为他指的是安檬。“喏。”他用眼神指了指她手里正看着的书。怎么可能!她不是精英,不是斗士,不过是个为了还贷、供车供房而卖命工作的普通女孩而已。他深沉的目光里,少了几分不屑,多了几分敬意,是在肯定她的努力吗?她谦虚地笑笑,然后又摇摇头,“我哪有!”“我觉得有。”他柔声地回了一句。她紧张得以为自己幻听了,没有回应他的赞美。两人坐在客厅,看书,谁也没看进去。苏米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只盘算着,再过一会就该走了,该回家了。她把手腕一摆,不自觉地看了看手表,吓了一跳。竟然已经九点了。除了客厅,其他各处的灯已经转成了昏暗。这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与悸动。似乎那黑暗处,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压抑已久的火山,会随时爆发。“很晚了!我得赶紧回家了。”她小声说了一句,低垂着眼眸,不敢抬头看他。小阿姨早不知去了哪里,也许回房间了吧。只有两个人的空间,让她感到不寒而栗。他站起身,默默地向她靠了过来。灯光忽然暗淡了下去。无数次,像服用了惊恐和窃喜的混合维生素,她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感受,并开始上瘾。这就是暧昧的最高境界吗?就算知道这是一种错误的行为,她仍要不顾一切地去飞蛾扑火吗?只是,别太过了!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不敢动,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他真的会对她下手吗?这种感觉,好紧张,好期待……她低头,等着他过来摆布她。他就这此时,靠过来,温柔地将她的身体压了下去。她瞪大了眼睛,却是看向别处,心想,自己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做了他的情人吗?这不是甘心不甘心的问题,而是,她有没有勇气面对盛飞?这个一直怕她移情别恋的可怜男孩,是她对付父母逼婚的筹码,也是永远都不会背叛她的保护伞。无数次,她都在假想,总有一天,她真的会和他结婚了,给他生孩子。不爱他?没关系,时间久了,就习惯了。此刻,脑子一片空白,她不愿再去想那些压抑自己的事。她爱的人就在面前,她干嘛还要想那么多?他亲她,她于是顺势搂住他,不主动,不热情,不拒绝。任凭他如何,她都配合。她的举动实在太奇怪了,他忽然停住,感觉自己像是在欺负她似的。“你怎么了?”他的手忽然停在她的发间,关切地问她。她被他的停顿打扰到,忽然醒过来似的。无数次的假想,又跑进了脑子里。她挣扎着要起来,他顺从地允许了她。黑暗中,她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他也没了再次疯狂的意念,只是默默地看她潦草地系着衣服上的扣子,像只受到惊吓而慌张不安的小兔子。他到底看不惯她对衣服的马虎处理,伸出手来帮她认真整理起来,双手停在她颈下的那一颗纽扣和扣眼,V字的缝隙里有她温热细腻的皮肤,淡淡的香气让他觉得很好闻,他侧过头,在她颈肩嫩白的皮肤处,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立刻无情地推开了他,站起身,系上这最后一颗扣子,并匆忙跑上楼取自己的外套,生怕他会追上来再缠着她。是的,她睡醒后,看到了自己的大衣在床边随意的放着。她穿好外套,从楼梯上下来。下到最后一组台阶时,她迟疑了一下。一会要如何跟他说再见?她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他。可他就那么直接地堵在了楼梯口,等着她。她的心要跳出来了似的,要压制这颗活泼、爱慕的心,太难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他冷冷地望着她,语调也是冰冷的。“……”“你还喜欢我吗?”昏暗中,高大的剪影发出一个令她青春萌动的声音。校园恋爱剧吗?苏米忽然恍惚了。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就这么直接地问自己,她一怔。“不!”她站在他面前,很确定地吐出这个字。说这个字根本不需要走脑,因为这是她强化训练的优秀成果,只要有人提雷震、雷总等等以及和他沾边的事,她就会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不喜欢他。”她从他身边走过,隐约感受到他的落寞,和自己的一样。她走到门口,忽然很大方似地转过来说,“谢谢你请我吃饭,也告诉小阿姨,我非常喜欢吃她做的菜。”她从大门走出去,独自走在路灯下的幽深小路。恐怕走一夜,才能走到家吧?她轻松地笑笑,一切才是真正的结束,和重新的开始!妈妈不是说订婚吗?她心想,自己又要有得忙了。刚走出一公里,身后就有车灯晃过。她快走了几步,那辆车稳稳地跟了上来,速度极低。吴叔降下副驾驶座位旁的车窗,对她敦厚地说,“上来吧,我送你。”她停住,向他感激地点点头,坐进车里。盛飞忽然发来信息,问,“你想我了吗?”她用食指抹了抹眼角,关掉了手机。她谁都不想,谁都不喜欢!清早,小毛一进到办公区,就神秘兮兮地招呼他那帮关系近的哥们,几个人头碰头聚在一起,听他说着什么,然后纷纷拨开脑袋,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老梁嗓门最高,直接一句“不可能吧!”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都朝他们那堆人望去。“小点声!”小毛用从未有过的谨慎眼神,狠狠地瞪了一眼老梁。其他人看小毛那警惕过了头的神情,都闪现出“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念头,于是都纷纷散去。苏妈妈在得到苏米确定过来吃饭的消息后,从中午就开始忙活起来。苏米让几个刚送来背景板喷绘的工人把那团厚厚的、带有浓重怪味的卷布展开,她逐一看了文字,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那背景板喷上去的颜色,多少有点色差,不过并不明显,属于正常情况。工人们一副保票没问题的神色望着她那挑剔的目光。“好的,麻烦了!”工人复又卷了起来,那团圆滚滚的东西挪到了会议室靠墙的一边。“小米姐!”她从会议室出来,站在叫住她的小文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她的记事本。“这是年会邀请的客户里,归我负责的,都已经确认了,没问题。”苏米满意地点点头,“OK,把这些名单发给我。”说着,她就匆忙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接收若干邮件和文件。有客户回复参加年会的回执,有同事发来的客户名单。她埋头忙了一上午,盛飞走过来她也没有察觉到。他对所有看见他的人都作出“嘘”的动作,大家于是都无声地冲他笑笑。她的手机来了条信息。她随手打开:“你在干什么?”是盛飞。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