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最难熬的那些年,他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收到小姨从A市寄来的包裹,里面会有她最近的照片,还有一封信,事无巨细地讲了她这半个月的琐碎小事。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女孩,小姨说这是他妹妹,以后也会是他妻子,而他需要耐心地等她长大。本以为这样的关系一直会持续到他们结婚的那天,结果小姨死了。他如何也想不到小姨的生活会是那么凄苦,住那么破的房子,穿那样便宜的衣服,甚至为了一日三餐在酒吧卖笑,可她在信中一次也没抱怨过。小姨的死,让他越发地恨那个逼得小姨走投无入的男人,虽然他是他的父亲。可那又怎样?他的父母加在一起,都没有小姨给他的关怀多。可惜当时的他还不够强大,不能让那男人知道叶海伊的存在,所以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妹妹,或者是“小妻子”,每次只能在暗中得到她的消息,知道她过得不好时,他恨不得立马把她带回来。但他不敢这么做。现在,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对叶海伊是一份什么样的感觉,唯一明确的是:他不能看着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谢过波爷的好意了,但是我们不需要。”叶海伊一怔,满眼欣喜地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张琛安,多一个人多一份胆量,叶海伊终于动着自己僵硬的身子,由着他拉自己起来,“波爷既然身体不好,这天寒地冻的,还是少出来为妙,免得,伤上加伤。”倪玄波笑了笑,抬手拦住那个就要上前的保镖,“安殿下,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我的条件不比邵璟差,甚至我所有的势力都在墨西哥,对你们的助力更大,为什么你考虑下我做你的姐夫呢?”张琛安真的被气笑了,这是有多大脸啊,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这样的话!“想做我姐夫的人多了去了,波爷就是您也得排队。”叶海伊警惕地盯着倪玄波,生怕他一怒之下伤到琛安,他的身手叶海伊是见识过的,至于琛安,这家伙就像白斩鸡,身手什么的简直是笑话。“以我的条件可以插队。”“我们是看相貌来排序的,抱歉了波爷,您排的比较靠后……”叶海伊拉了他一把,真的不想他继续说下去,惹怒了倪玄波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我们走吧,刚才打得怎么样?”“这有什么好坏的,玩玩而已。”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她对高尔夫这种贵族运动一点都了解,张琛安这么回答了,便不再多说。感觉走了好远,终于确定波爷不会跟来后,叶海伊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张琛安转转手腕扭扭头,看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忍不住嫌弃道,“有那么夸张吗?明知道危险你干嘛不走?”“……我不敢。”她是真的怕,被倪玄波惊悚的家族,变态的成长经历,还有阴晴难辨的性格,残酷血腥的手段给镇住了。这种恐惧已经渗透骨髓了,除非他在这个世上消失,不然这份畏惧很难消除。“出息。”“唉,你是不知道啊,我总觉得自己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着,你甚至会发现他连你身边人在做什么遇到了什么都知道,你说这样的人可怕吗?”每次对上倪玄波,她都觉得自己像被一条冰冷地眼镜蛇盯着,而她只是一只可怜的小鼹鼠。张琛安明白她的说法绝非夸张,本来还安慰她几句的,看到她后面走来的人,目光闪了闪,“二叔他们来了。”叶海伊立马站好,一秒内恢复无懈可击的戒备状态,假装转身,二叔二婶正好离他们两米远,“二叔二婶,你们也来了。”“本来是你们年轻人的活动,我都这把年纪本不想来的,可路易莎夫人发了请柬,只好跟着来凑凑热闹。”呵呵,叶海伊皮笑肉不笑地笑着,张琛安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既然都来了,二叔怎么不打几杆?”二叔扬起的嘴角僵了僵,张家谁不知道二叔的身体自小便不好,对于任何体育项目也是敬谢不敏的。这次虽然大家都说玩玩,实际上也有比赛的,他这个连球杆都没摸过的人,哪一队会要?“二叔老了,这是他们年轻人的玩的,瑶瑶也来了,在那边。”叶海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之间张瑶一身纯白色的休闲运动装,在那莺莺绿绿之中有些突兀,可当事人却浑然不觉,同样拿着跟高尔夫球杆,一挥一甩,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打了。她第一个收回视线,压下心底那点微不可查的歆羡,抿唇一笑,“我也不会打。”张琛安抢在二叔开口前说道,“我们就在这里转转,二叔您去忙吧,不用管我们的。”张磊一闪而过的恼怒,但下一秒又恢复慈祥和蔼的模样,“也好,遇到什么不懂的再找二叔,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嗯,我们是一家人。”他语气平平地重复了句,却叫二叔越发不自在了,总觉得自从那次在张家争吵过后,张琛安变了许多,似乎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能激起他的半分怒气,看他们几个长辈也宛若看陌生人一般,恭敬和客气全都浮于表面。二叔也没继续寻不自在,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话,就和二婶走了,叶海伊抬头,远远地看到张瑶朝他们挥挥高尔夫球杆,她只是扬扬手便收回了视线,微垂着脑袋,似乎身边的热闹都与她无关。“你羡慕张瑶?”“啊?”叶海伊仰头看他,只能看到他略稚气的侧脸,“有一点,觉得她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持续不了多久的。”“嗯?”张琛安转头,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以后你会知道的。”叶海伊朝后退了两步,一把拍开他的手,一脸怒气道,“喂,我是你姐好么?”“谁让你矮啊,走吧,我教你打。”张琛安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也不管她愿不愿意。要不是早知道他们是姐弟,还以为是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倪玄波远远地看着那两个背影,面上似风平浪静的海绵,眼底却是暗潮汹涌的海底。“波爷,要不要……”倪玄波抬了下右手,“回去吧。”他身边的男人动了动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推着轮椅,按来时的路回去了。场上的人并未发现有人中场离开,或者说看到了也当做没看到,去年风头最盛的倪玄波,今年却灰溜溜地中途离场,其中的额深意无人敢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