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想活得如此坦荡自我呀,如唐承念这样的大族女子不少,但那些人也一个个都活得束手束脚,与侍女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吃得更好,穿得更好,住得更好,而且私房钱多……蕊瑛想了想,呸,虽然活得束手束脚,但还是比侍女们好太多了嘛。只是唐承念活得和她们一样好,却比她们更潇洒。也许,也是因为她是唐承念吧。有一个宠爱她的娘亲,有一个纵容她的大哥。蕊瑛又想了想,她本来也是这样的。有一个宠爱她的娘亲,还有一个纵容她的大哥。怎么当初就鬼迷心窍,非要跳进这个火坑呢?蕊瑛越想就越伤心,越想就越不甘。“哎,你帮我个忙,我放你出府回家去好不好?”唐承念没事人一样,聊天似的问。回家?她可以说得没事人一样,蕊瑛却不能。当蕊瑛听见这个词,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回家?”“出府回家。”“我可以回家?”蕊瑛傻呆呆地问。“嗯……”唐承念想了想,还是泼了一瓢冷水,“要是你干得不好,我只能把你卖出去了。”卖,自然没有卖回家的道理,说的是卖给其他人家。其他人家可不一定会比唐家更好,说不定还不如居然院。也不是说居然院多差,如果颜杜然今天不曾发疯,蕊瑛觉得这里还是不错的。冷水淋了一瓢,蕊瑛冷静不少。“请大小姐放心,无论您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一定照办。后院的主人是夫人,奴婢明白自己要做什么,都应该听从夫人的指点。”蕊瑛醒过神来了,想明白了,只要她做得好,那么她就有可能获得一份回家的机会。既然唐承念已经将奖赏说了,不管会不会实现,她都想要期盼一下。想来真是荒唐,拼了老命挤进来,现在又拼了小命想逃出去。唐承念注意到了蕊瑛的目光,那眼神中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光芒。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然而,唐承念并不介意替她再添一把柴,然后,再烧一团火。“若是你真能做得好,我不仅将卖身契还给你,还风风光光送你回家,并且为你准备一件大礼。”唐承念给的承诺很简单,荣归故里。蕊瑛不就是冲着这份荣耀冲进唐府的么?听了这话,蕊瑛立刻答应,死而后已。“也不必说得如此严重。”唐承念摇摇手,道,“你先回去。”“那我要怎么说?”蕊瑛问。她说的是颜杜然的要求。“她的要求么……想都别想。”唐承念并不是没有看到蕊瑛一瞬间的愣怔,只是,她回头招呼了绿瑛一声,道,“绿瑛会陪你去,到时候要怎么跟颜杜然说,都交给她。你别让颜杜然看出什么破绽来。”又叮嘱了几句。蕊瑛不断地点头,叠声答应。“走吧。”绿瑛先与唐承奕辞别,继而是明月倩,然后对楚良玉点点头,对唐承念行礼,最后还要招呼蕊瑛,真是一点也不含糊。而且她做起这么多的事情,竟然一点也不嫌烦,嫌累,温温润润,一气呵成,看得一旁的蕊瑛目瞪口呆,敬佩不已。心中想的是,不愧是夫人屋子里的侍女啊……当下,更加坚定了对唐承念的忠诚,想想居然院里的侍女,再看看这儿的,明眼人都该知道要听谁的比较好。蕊瑛越想越觉得自己前途光明,跟着绿瑛出门,那姿态,简直像是脚下生风。唐承念在心中默默地甩了一把汗,折腾了这么久,如今总算解决了。对于如何处置蕊瑛,唐承念也是临时起意。原本并不想将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只不过,事与愿违。敲打下人,不算难事,但也绝不简单啊。唐承念一边干一边临时琢磨,倒也琢磨出了一点趣味。等绿瑛领着蕊瑛走了,房间里忽然寂静了不少。缺了什么呢?哭声,人气。唐承念猛地转头,三道炙热的目光钉在她身上,简直想无视都难。现在外人走了,明月倩整个人都恢复本真。“念儿,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唐承念出招糊里糊涂,连唐承念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的下一步,明月倩就更是雾里看花了。不过,就算她压根儿就看不明白,因为信任女儿,也由得她。现如今等绿瑛和蕊瑛都走了出去,只剩下自己人,她才开口相询。“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办法,只是想要在居然院里埋一个眼线而已。”唐承念回答道。明月倩道:“这也不难,直接叫人来,叮嘱几句便可,何必如此麻烦?”唐承念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地道:“有些人可以这样,有些人却不行。她们在居然院中,知道多少,要说多少,全都只看她们,假如她们想要隐瞒,我们也不知。”“多埋伏几个眼线不就好了,对一对口供,就知道真假。”唐承奕插嘴道。“那太麻烦,而且……”居然院里的主人也是个神经病,想要真正探听她的消息,是必须得用一百二十份心力的,只要有一丝懈怠,说不准就会被这个演技派瞒过去。小白莲的手段虽然让人咬牙切齿,可这一招从古通用至今,一直顺风无阻,自然是因为有人吃。男人会心软,女人也一样会,尤其是这种新侍女,不教她们死心塌地,唐承念不敢放心。整件事说起来到底还是有点复杂,唐承念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唐承奕喟叹一声:“这些人会对颜杜然死心塌地吗?”他大约也是想到了自己所见的场景。那时候,发了疯的颜杜然歇斯底里,唬得身边所有人都默默听命。谁人会想和疯子联手?遑论死心塌地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小心为上。”唐承念神棍一般,吐出了这十二个字。“也对。”小心谨慎,总无大错。明月倩放下这件事,转而又忧心起别的。“念儿,今**为什么要这样和蕊瑛说话?”她不是训斥,只是担忧。唐承念还没醒过神:“啊?”“今**和蕊瑛讲话的时候,总是颠三倒四,一会儿说这,一会儿说那……念儿,你可知道,说服一个人的时候,最忌讳的便是这样。她很难相信你的话,也就很难信任你,如果她根本不信任你,不相信你所说的,你又如何说服她?”明月倩是结合了明月初言传身教的经验所言,讲得头头是道。唐承奕听了,也觉得很对,便看向小妹,想知道她是怎样想的。唐承念环视了众人一眼,走到桌边坐下。“娘,您不觉得,后院里的人太不将您放在眼中了吗?”唐承念挑眉,说出了唐府中人都知道的话。“她们一向都不将我放在眼里。”明月倩的声音听起来无悲无喜。唐承念淡淡地笑了:“您不好奇是因为什么缘故?”“缘故?”明月倩苦笑一声,见唐承念笑容不减:“你知道?”唐承念点点头。明月倩来了兴致,道:“那你说说看,为什么?”“因为您太循规蹈矩了。”这也是唐承念琢磨许久才想到的可能,当时,她自己也不肯相信,可是反反复复琢磨了老半天之后,唐承念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最接近可能的答案了。因为明月倩太循规蹈矩,所以人人知道,她的底线一般划在哪里,只要不涉及唐承念和唐承奕,便是一步步蚕食她的利益,明月倩也不会在乎。明月倩想了想,并没有反驳,只是问道:“循规蹈矩,不对吗?”同样询问的还有唐承奕,“若是不这样,也不像正室了吧?”也许,在唐承奕的心中,正室所为,便是坦坦荡荡,行得正,坐得端。只有这样,才不会受到诟病,但很累,也很苦。因为是正室,却不能斤斤计较,要守风度。“她们想得很明白,只要不做得太过分,娘亲您都一定不会和她们计较,因此,她们一次又一次地挑衅您,无视您,有的时候,也是试图要激怒您。您忍下来了,但并不痛快,是吧?”唐承念说完,觉得酣畅淋漓,她也不痛快,在唐府生活的日子不长,可一想到那短暂的时光,她的心里便没有一丝一毫的愉悦,只有闷,烦,不爽。唐承奕若有所思。唐承念接着说道:“在这府中,在我们这一支中,总应该有一个阴晴不定的人,教她们畏惧。这个人,不循规蹈矩,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纯然不在乎逻辑和理由。翻脸无情,而且,有资格出手。这个人可以肆意妄为,但是也必须付出代价。”代价是什么呢,在场诸人都知道的。明月倩看着唐承念,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用无所谓的语气说话。“我想……反正我不讨父亲喜欢,那就是我吧,能肆意妄为,他喜不喜欢我,都无妨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