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她很快便开始环顾四周,似乎正在寻找谁。罗遗珠见唐承念似乎正在认真地找谁,也就不敢打扰。她疑惑地想了想,决定向唐承念的徒弟寻求帮助。她走到了盛翡身边,小声问道:“你师父她在做什么?”罗遗珠与唐承念毕竟分别了十几年,她想,若是唐承念在这段时间里又冒出了什么新的习惯,那倒也是可能啊。然而,盛翡也只能对不起了。她摇了摇头,无辜地回望着罗遗珠,摊开了自己的手,做出了无能为力的表情。罗遗珠叹息一声,重新看向了唐承念。……唐承念是忽然想起来的。她记得,有一个人被她忘了,但因为一直没看到,所以也没想起来。但是,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不在这里呢?于是,唐承念便重新在这件宅院中寻找起来,可是,她依旧无功而返,那个人,她至今也没有看到过。十几年前,当她们所有人还在明月崖的时候,有一回,唐承念办了一个宴会。当然,只是以她的名义所办,其实真正的主持人是另有其人。当时,严子戎带来了他的妹妹,那个小姑娘,名叫严昱。虽然他们是兄妹名义,然而,严昱只是严萝而的养女,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有意思的是,唐承念觉得严昱和严子戎的长相其实蛮相似的。现在,已经十余年过去了,那个小女孩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模样?是变得比从前更加可爱了,还是变得比从前更像严子戎了呢?唐承念再一次搜寻之后,便发现她刚才并不是错觉,严昱真的没有在院子里。于是,唐承念便放弃了继续寻找,她将目光转回来,看向了罗遗珠。她打趣道:“你那个妹妹呢?”罗遗珠一怔,她看起来十分不解:“我哪有妹妹呀?”唐承念轻笑一声:“开个玩笑而已,不过,严子戎的妹妹不就是你的妹妹吗?”“你说子戎的妹妹?”罗遗珠再次怔住,她低下头来,想了想,不禁问道,“莫非,你是说……严昱?”她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很细微,唐承念觉得,大概是她的错觉吧。唐承念便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差点忘了她。我记得,她十几年前还很活泼,也很可爱。莫非,她如今也依旧没有变,还是那么外向?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啦,她是不是跑出去玩了?她到那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呢?”唐承念的问题很多,而且,许多问题都是由她天马行空的猜测衍生而来的,简直乱七八糟,不过,作为猜测主角的唐承念她自己还是很开心的。她说着说着,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变成了独角戏,罗遗珠并没有配合她。于是唐承念就闭上嘴,便发现罗遗珠果然没有再说话了。她微微低着头,表情很沉痛。唐承念再粗神经,现在也该发觉这个情况不对劲了。她不由得问道:“出了什么事?”罗遗珠苦笑一声,叹息一声,她说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她若是有一天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不过,总归会是个好孩子。”她只是说了这两句话,就沉默下来,并不是她忽然不想说了,而是鼻子酸了,眼睛红了,喉咙哑了,一句话也说不下去。没一会儿,罗遗珠忽然苦涩地用自己的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颊。唐承念愣在了原地,她意识到,她或许已经说错了话,可是,她到底是哪一句话说得不对,让罗遗珠如此伤心呢?她看着罗遗珠,有些惶|恐,有些惶然。唐承念蹲了一会儿,才不知所措地问道:“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显然很是纠结。就在罗遗珠回答之前,唐承念的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极为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罗遗珠忍耐了一会儿,把酸涩的情绪吞了回去。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啊。只是,每当提起,罗遗珠都有些无所适从。但她还是坚持着回答了唐承念的问题:“她……已经……夭折了。”未|成|年便死,是为夭折。“啊?”唐承念在这一瞬间,顿时变得错愕起来,她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其实,就在罗遗珠要哭不哭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已经冒出了接近的猜想,但是唐承念不希望那种猜测成真,直到被证实,唐承念也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怎么会呢?唐承念有些恍惚地想,那明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她甚至还能够想起那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她甜美的笑容,她单纯而灿烂的笑容,忽然就印刻在了唐承念的心里。原来,就算是认识的人,就算是亲近的人,就算是喜欢的人,也是会死的。不是只有自己不喜欢的人,才会死,生死有命。生死由命。那活生生的影响,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有一瞬间,唐承念几乎想要朝罗遗珠开口,问她严昱到底是怎样死的。但是,当她几乎要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时,她便见到了罗遗珠的神情。是那样悲伤,如此难过。唐承念不禁觉得,她实在太冷血,也太恶毒了,怎么能够如此残忍地揭开人家刚刚痊愈的伤疤呢?他们明明都这样痛苦,无论是罗遗珠还是严子戎,都比她这个外人更觉得难以置信,更觉得无法接受。可如今连他们都接受了,她难道还要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来戳他们最疼痛最柔软的地方吗?唐承念摇了摇头,她给了自己回答,也拒绝了她自己。于是,唐承念把原本想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在此之后,她便与罗遗珠同时陷入了沉默的情绪之中,盛翡无言,走在前面的严子戎同样被勾起了那忧伤而惨|痛的记忆。虽然,距离严昱夭折已经过去了多年,他还不至于悲痛欲绝,但是,就在此刻,那伤感之情仍然如同一流汹涌的潮水般疯狂地袭来,让他的鼻子变得酸涩,让他的眼睛变得发红,让他的嗓音变得沙哑。就连对此一无所知,本该没有感觉的盛翡,也受到了影响,沉默下来。最后,等到四个人同时踏入会客的正厅时候,四个人的表情顿时都变得无比古怪。……唐承念踏入正厅的那一瞬间,是个分界点。在一瞬间之前,唐承念还回忆着严昱的音容笑貌;但一瞬间之后,唐承念便醍醐灌顶。那是一个颇显威严的女人声音,有些低沉,也带着几分韵味。“生死有命,花开花谢本就是寻常。”这一声,嗓音低沉,语气却十分温柔。唐承念的心中若有所悟。她先是听到这个声音,再抬起头,才见到这个女人的脸。她有着一双极为锐利的眼睛,虽然是微微吊起的丹凤眼,眸子却是冷厉感多过于魅惑感。这双眼睛,是最先勾起唐承念所有注意力的,她其次才看这张脸的容貌,最后才看她整个人。这是一位拥有成熟风韵的女士,她修为绝不寻常,但她并没有将自己的所有苦心都专注于维护她的美貌上,她依旧自在地任容颜沧桑,却并不憔悴。这个女人就是将严子戎养育成|人的母亲,也是从血脉家族里逃出来的神人。唐承念至今都难以相信,严萝而居然是从血脉家族的大本营里逃出来,一般而言,与她有同样经历的人,常常只能忍受被一生囚|禁的命运。因为天罗家族这样的血脉家族,是绝对不会将她们交出去的,除非硬攻,否则没有别的办法。但是严萝而逃出来了,作为第一位能够从血脉家族大本营逃出来的女修,严萝而得到的是宗门顶级的庇护。若是严家,她足不出户可以保她。而严萝而,只要她不跑回天罗山脉附近,明月崖派出的人就会将她保护到底,她想要去什么地方完都可以,并不需要苟且偷生,失去自由。“伯母。”唐承念恭恭敬敬地朝严萝而行礼。严萝而的确是她货真价实的长辈,虽然没有血缘,但在明月崖,她们还是等级分明的。既然唐承念都行礼了,盛翡自然不能打个招呼就算了。她看了唐承念一眼,稍微有些惊讶,真是没有想到,唐承念这回居然还给她留了一些余地,弯腰只是稍微有一点弧度而已。盛翡便深深弯下腰去,几乎一伸手就能够摸得着自己的鞋面了。“拜见前辈。”盛翡对于这种礼数不太了解,在耒原的时候,她需要作的长辈称呼都有定数,基本上的配置是伯父伯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之类的。到了佘疑古城,更简单了,直接叫名字,除了多学一句城主,也没学别的。可自从跟着唐承念来到外面的世界,她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