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醒至今,她经历了茫然,犹豫,愤怒,不解等各种情绪之后,又回到了如今的迷茫。陈衔玉表现出来的一切,令她惶然。他改变了,却又像是没有改变,让她从一开始忍不住寻找他的改变,到现在忍不住回忆起他身上没有改变的特质。一开始她不相信这是她的徒弟,现在她希望证明这还是她的徒弟。不考虑陈衔玉的脸,他似乎已经变得与从前截然不同了。但当她仔细打量,却还是从他身上找到了一点没有改变过的。当他那么强硬地拥抱着她,却还在颤抖着仿佛十分恐惧的模样,令祂怀念。伤怀。虽然是这种时候,骆雨荷却下意识地想到了从前。那时候,陈衔玉还不是她的徒弟,她第一次见到他。她不自觉地回想起来,那时候,他是什么样子。自卑、怯懦、躲着人、胆小。他不敢面对任何人,总藏起来。他那么害怕陌生人,却鼓起勇气来到她面前……此刻的他已经与从前完全不同了,变得凶残又可怕,但只要她抱住他,他便?能够暂且忍耐住。最起码,现在还管用。也许是想起了前事,骆雨荷的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衔玉。”不再是直呼其名,然而。此时此刻,她看着他,却又实在没办法喊出徒弟两个字。她的徒弟。可做不出刚刚那种凶残的样子。这确实是她的徒弟,但又已经不像是她的徒弟了。似是而非的样子,反而更是使人恐惧,难以亲近。陈衔玉已经变了个样子,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明明坏得头顶,却偏偏又能克制住。不伤害她。正是这一点,令骆雨荷害怕。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改变,她也不知道她自己的耐心能够维持到哪一天。会不会有一天,他忽然就翻脸,变成另一个模样?等到那个时候,也许她想逃都逃不掉了。“唔。”听到她喊他。他也只是小声地答应一下。面对这种情况。骆雨荷实在是觉得棘手。她想放开手又舍不得放开手。尤其是,陈衔玉还变成了这个样子。最终,她叹息一声,说道:“衔玉,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伤人。”陈衔玉还没有说话,骆雨荷便拉着他,郑重地通知他:“如果你继续伤害无辜的人。我以后再也不会原谅你。”对。她应该订立一个规矩,也是一个期限。如果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什么时候放手。就看他吧。如果他愿意改过,她便宽恕他,他想改正,她便陪他改正。如果他无法回头……骆雨荷也再不会给他机会。骆雨荷非常清楚,无底线的宽恕,只会成为替他拂去罪恶感与愧疚感的帮凶。她终究是她的师父,但若是师父的话也不管用,那么,她也没法再承认这个徒弟。“我答应你。”陈衔玉亮晶晶地望着她,说:“师父,你陪着我,我会一直忍耐。”这句话,俨然是一个交易。但她别无选择。“好。”舍不得,有时候,便是最沉重的枷锁,想甩开,狠心就行了。但人哪是那么容易能狠下心的呢。……自从那次做了约定之后,骆雨荷和陈衔玉的关系,稍微恢复了一点。当然不会比得上从前师徒的亲密无间,但总比冷淡对待要得多了。陈衔玉大约也是真的想要做好一点,不让师父失望,所以,一直以来都很听话。对于骆雨荷而言,现在的陈衔玉,最听话的举止就是呆在她身边,哪儿都别乱跑。瓜田李下,最好连活人都避开。只是骆雨荷总是担心自己要是睡着了陈衔玉就跑出去害人,因此,连睡觉都省却了,每天坐在山洞口附近,强撑着不睡觉,堵在那里,陈衔玉让她去石床上休息也不肯去,他自己更是不好意思睡觉,索性从墙上砸下一大块石头,造个新的石床摆在山洞的出入口附近,让骆雨荷歇息。骆雨荷也是久了,挨不住,终于还是睡着一回。见她睡了,陈衔玉也没有出去的心思,她不睡觉,他陪着她不睡,现在自然也困了。……骆雨荷虽然困,但她天生浅眠。不管多么辛苦,一旦听到动静,就睡不着,哪怕睡着了,也会被吵醒过来。何况她迷迷糊糊已经休息过一段时间,因此,等那怪声响起,她没多久就被惊醒了。骆雨荷每次被惊醒的时候,都不是立刻翻身坐起。虽然是被惊得醒来,她却总是能克制住不坐起身查看情况,这就像是本能一样,毕竟,在收得陈衔玉这个徒弟之前,她一直都是独行侠,作为独行侠,有许多事情,不得不做得谨慎,一开始出于习惯逼着自己闭上嘴安静地睁眼,长此以往,习惯就被养成了本能。她听到这怪声音,被吵醒,便只是轻轻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默然地寻找声源。倒是省了翻身,因为骆雨荷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从她前方传来的。她静静地看着前方,虽然是晚上,但山洞外有月光,浅浅地洒进来。骆雨荷遮挡了一部分,余下的,缓缓照亮了山洞内的景象。为了不惊动人,骆雨荷一向都是用肉眼看,不动用神识,她一直这样,所以在晚上,也比常人看得更加清楚,也可能是因为她天生有一双猫般的眼睛吧,只要有一点光源,就能够看到她想要看到的。陈衔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爬起来了,在骆雨荷的要求下,他躺在里间的石床上。现在陈衔玉坐起来,坐在石床上,背对着她,面对着墙。令骆雨荷淡淡不安的是,他身上又浮起了那浅浅的紫色光芒。骆雨荷记得,当陈衔玉变成那种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时,就是现在这样,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然后便充满杀性,不管什么人——现在或许可以除却她吧,除她之外,任何人,遇到陈衔玉都没有好下场,即使这是她徒弟,她也只能这样说。事实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