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醉琼楼离开,柳湘莲与蒋玉菡便先行告辞,说是贾府赖嬷嬷的孙儿赖尚荣与贾宝玉也一同做东请了这两位。 赖尚荣这人贾兰从没有私下接触过,也就是逢年过节时来贾府问候见过几次,但从李纨以及府里其余人的嘴里可知这人风评并不差,似乎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挺不错的。 连身为主人的贾母与贾政也觉得他不错,替他捐了官。 只待有了实缺便可以外放为官的赖尚荣俨然成为贾府新贵,加上平常他跟着父亲赖大一同处理荣国府的俗务,所以与柳湘莲跟蒋玉菡也认识,关系还挺不错。 相互别过后,冯紫英便提议贾兰趁着还没到午时,不如一同出城骑马,这些天都在府里准备各种事项的贾兰欣然同意,两人各自回府,约定西门外见。 看着并肩离去的两人,另一边的柳湘莲与蒋玉菡短暂地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兰哥儿,这两位堪称奇男子,你绝不可以等闲视之。”走出不远后,冯紫英换了一副表情,一脸正色地说:“这两人的跟脚,我看不清。” “居然连你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大内的人?绣衣卫?殿前司?” 连冯紫英这种“京城通”都瞧不清的人,贾兰首先想到的还是大内的人。 冯紫英失笑道:“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怎么可能什么事都知道。”他进一步给贾兰分析,“这两人一个家道中落,一个出身低微,然而却都在神京的贵族圈里混得很开,特别棋官,连王侯的府邸都能出入,岂非是奇男子?” “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更像是大内的人了。” “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贾兰奇道。 冯紫英摇摇头:“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一定不是大内的人。” 说完他不再开口,贾兰也不问,各自分开。 重阳大节,今年以来受到天灾影响的神京百姓们纷纷出游,或是外出登高,或是前往城内各处庙宇祈愿,市面上人潮汹涌,大街上到处可见叫卖各种应节糕点的小贩。 神京西门处熙熙攘攘,但出门入城的行列大致稳步有序,在重阳这一天神京四门入城都不征税,于是百姓纷纷沿四门出外。 两人再会,沿着官道策马而行。 “紫英大哥,今天请你来吃酒其实也是想与你饯别的,我打算过几天便外出游历,这一去怎么也得要花上个一年的时日才会回到京里。” “什么?”冯紫英勒紧缰绳放了下来,扭过头有些讶异地看着贾兰:“你我居然想到一处了!?” 贾兰眨了眨眼:“莫非你也想出去游历?” “正是!”冯紫英哈哈大笑:“原本我也打算今天就和你辞行,我爹给我在河东找了一位枪法大师,我准备找他拜师学艺学习枪法。” “枪法大师?”贾兰奇道。 和贾兰当文抄公笔下缠烂的武林不同,在这个武道熹微的时代,能被叫上“大师”真是凤毛麟角。 “是哪位枪法大家,值得让你冯大郎千里迢迢前去拜师?” “是沧尘子大师。” “沧尘子?!吴家枪?”贾兰一下子就被这个名号给镇住了。 “正是吴家枪。” 说起枪法,最耳熟能详的的有三国时候赵子龙的枪法,两宋时代的杨家枪以及岳家枪。其实在明清之际,还有一位集大成的枪法大师。 他名叫吴殳,字修龄,号沧尘子,太仓人士。他博采赵、石、马、沙、杨等枪法之所长,详加诠解与辨析,一一讲明其优势异同,系统而完整,多有独到见解,使人对古代枪法一览无余,受益匪浅。 自从知道这个世界有神鬼之后,贾兰便也对武林传说多有留意,被焦大告知这个世界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武林,所谓内功心法什么的更都是些骗人的,唯独对吴殳,焦大是赞不绝口,称其为“一代枪王”。 “本以为沧尘子已经是作古的人物,没想到大郎你居然得了这番机缘,你可一定要好好学!” “嗯!”冯紫英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显然易见的向往之色。 对于他这样的爱武之人,这样的机会可是极其难能可贵。 忽然他笑了笑,对贾兰说:“若是让那柳湘莲听了,肯定羡慕嫉妒的要死。” “哈哈哈……” 两人骑着马一路往西,路上到处可见携带着食盒酒瓶的游人,很快他们就来到西山,这里峰峦挺秀,视野开阔,是神京百姓重阳登高的好去处。 西山多枫树柿树,叶色金黄,晴空之下远远望去,犹如一片金波荡漾云间。 山下闲日里原来只有两家茶寮,如今却又支起了许多摊子专门贩卖重阳花糕,登高吃糕点,正是印了那一句“步步高升”的寓意。 贾兰与紫英两人一同游览了山上的香云观,此时游客纷纷而至,渐渐人满为患,冯紫英看得有些无趣,便道:“兰哥儿,听说山后有一家酒肆新开张风评不错,不如我们去那里坐坐?” “坐坐?”贾兰无语,“你这早上喝的酒劲才刚过吧,还去喝?我可不奉陪……” “别……”冯紫英堆起一张笑脸,“我说错了,吃茶,只是吃茶。” 贾兰白了他一眼:“去酒肆吃茶?” 冯紫英立即改口,舔着脸对贾兰说:“茶肆!茶肆!” 贾兰定定地看着冯紫英,直到他尴尬不已才口吐真相:“听说那茶肆新来了一位游历的茶博士,传言是个美貌的奇女子,我想去见识见识。” “……走吧……” 两人掉转马头,冯紫英领着在前面很快就走进一条人迹罕至的下山小径。 策马走了一刻钟,贾兰与冯紫英忽然很有默契地挽起缰绳让座下的马匹缓缓停住了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 “大郎,你听到了?” “是弓箭的声音,足足十多响,绝对不是个别行动的山中猎户!” 两人对视,异口同声地说道:“听弓弦的声音,还是边军的弓!” 大夏军中制度基本沿袭前明,在武备上也基本类似,内陆各个守备卫所士兵多使用力量较为轻的小梢弓,而京军边军则多使用杀伤力较强的大梢弓。 此时,贾兰远远地听到一阵女子此起彼伏的尖叫以及呼救声,其中有一道乍听之下有些熟悉。 正思量间,身边的冯紫英已经“驾”的一声拍马而上,贾兰见状只好一同跟上。 两人催动马匹很快就找到事发之地,只见十几个穿着军中服饰的汉子正袭击着一行由四架马车组成的行列。 贾兰仅仅扫了一眼,脸色登时就一变,转手翻出悬挂在马鞍旁的软弓,脚尖轻轻踢了马腹一下直冲而去,跑到不远处的一处高点,弯弓搭箭,瞄准射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箭矢如电火流星般飞射而去,很快就贯穿了一个正在一架车架前往里面掏手的汉子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死死钉在地上! 此时那些袭击车驾的人还没发现,直到贾兰弯弓一个个点射将山坡上射箭的人清理了一小半,来袭之人才发现! 为首一人呼喊一手,手里大刀朝贾兰一指,顿时有四五个手下挽弓而出直指贾兰! “咻!”又是几声弓弦激发之声,那几个对准贾兰的汉子应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