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哥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刚过了连接东西二府的便门,一道身影一跃而出走到贾兰面前,惊喜地和他打招呼。 “环三叔最近可好?”贾兰看清此人,笑着施了一礼。 “好,好!”贾环打量了贾兰一番,笑道:“许久不见,你长高了许多,若非你伴在珠大嫂嫂身旁,我差点认不出你来。” “环三叔不也一样长大来了许多么?”见到贾环,贾兰也十分高兴。 一年不见,贾环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同样长高了不少,双目明亮,整个人大气了许多,此前那种有些猥琐放荡的感觉全然不见。 两人叙了一阵旧,贾环见到贾兰也是十分开心,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还是李纨走上前小声地提醒了一句:“好了,你们要叙旧,总得祭拜了宗祠再说。” 贾环拱拱手:“是极是极,大嫂嫂说的是,祭祀要紧。” 说罢,他乖乖地退到一边,安静地候着。 贾兰与李纨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环兄弟如今真的是长进了许多,听别人说,学堂的老师傅对其也多有赞誉,还说以他的进度再过一年也可以去应童子试了。”李纨边走边说。 “那真是可喜可贺。”贾兰点头:“环三叔如此长进,祖父想必大感安慰。” “不错,老爷确实高兴。” “母亲,怎的孩儿瞧了一圈,都没看见祖父?” 开宗祠祭拜先祖这等大事,贾政无论如何都不该缺席才对,可贾兰早早就留意到了,在场不少出了五服的亲族都来了,唯独不见作为元妃之父的贾政。 李纨开口给儿子解了惑:“老爷外出公干去了,前几天内阁发了牌,调工部的人去协助顺天巡抚盛大人清丈田地,连几位先生也一同跟着去了。” 贾政清丈田地去了?这可是不得了的消息。 从鱼丘驿里读到的邸报便可知,如今淳治帝是将田地清丈作为第一等的要务来施行,为此甚至将顺天府尹直接升格为巡抚,将神京周边几个直隶州府和军镇纳入其中。 【这边清丈着,那边把元春晋了皇贵妃……】 贾兰心中一个激灵。 对贾府而言,这自然是好事,大喜事,但在某些人眼里,贾家无疑就是交出了投名状提前站了队,才得到了皇帝兑现的奖励。 无论如何,那可是本朝第一位敕封的皇贵妃! 淳治帝通过这次册封,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的人,他并非传言里那个吝啬之极的君主,该赏的他一样会大方的赏! 这下子压力马上来到了另外的一方。 很明显,抵制的人之中也不是铁板一块的。 手握大义的同时抛出胡萝卜,皇帝的手腕,真是…… 这边贾兰正想着,那边贾母乘着肩舆穿过便门来到东府,在宁国府暖阁前下了舆,诸子弟已分昭穆排班立定等候开宗祠。 一众贾府宗亲见李纨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哥儿都愣了一下,纷纷交头接耳,直到有人认出了这是贾兰后才幡然醒悟,纷纷直呼“原来是兰哥儿!” 贾珍看到贾兰回来时,脸上也有些讶异,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过来请贾兰作作陪祭,贾兰连忙推脱,只说一众宗亲长辈在上,小子不敢托大。 贾珍见状也不强迫,毕竟临时换人还得多费些周章,只是转身时他的目光不由地往贾赦身上扫了过去。 贾赦负手站在宗祠前,目不斜视。 贾珍目光在贾赦身上停留了一下,才缓缓转开。 宁国府贾敬一心在玄真观修炼不理俗务,连贾家族长的位置都传给了儿子贾珍,于是理所当然由他主祭,贾赦陪祭,贾蓉献爵,贾琏献帛,宝玉捧香。 青衣乐奏,贾珍先将元妃晋封诏书对着先祖的神主念了一遍,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退出。 众人再随贾母至正堂上,向宁荣二祖遗像及列祖遗影供奉菜饭汤点酒茶,贾母随贾母下拜,众人随同跪下,只听铿锵叮当,金玲玉坠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众人叩拜完毕,才算礼成。 祭拜过后,因天色已晚,众人也乏了,贾珍请过贾母,先赏下些银子给族中上下,再另外约定个日子开宴席庆贺一番。 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得了银子的众人也都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贾母还特意吩咐仆人掌灯一路相送,似那几个代字辈的,更是派人抬着轻轿恭送离开,有些离的稍远索性安顿在东府里,反正客房有的是。 回到荣国府,众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元春晋封的事情。 贾母精神头也还不错,索性摆下便宴,什么莲藕蜜糖糕,奶油松酿卷酥,鸡油卷儿,菱粉糕,各种茶果子,再上一些杏仁茶。 “对了!兰哥儿……” 吃了几块点心,贾琏好奇开口,称方才传旨的天使似乎提到了贾兰名字,还说圣上让他好生去考科举,不知个中有何故事。 “圣上提到了我?”贾兰一怔。 随即他想起什么,眼里有些释然的苦笑,自言自语道:“靳大人你这可是把我架了上去了啊……” 见贾兰的表情,众人哪还能不晓得他与这事定有什么关碍,贾琏脸上好奇更甚,笑着恭维道:“莫非是兰哥儿在外面又闯下了一番功业,博得了圣上垂爱?” 他也是个人精,看清了贾兰脸上并没有因此有什么不满,便一个劲儿地催促他为大家解惑。 一时众人目光都落在贾兰身上,连贾母都有几分好奇。 “没什么,就是回来的路上在山阳地界遭了乱匪,然后我给官府出了点力气,帮着解决了麻烦。” 贾兰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贾兰话音刚落,李纨就失声道:“遭了乱匪?!” 也不顾得失礼,李纨忙抓过贾兰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仿佛贾兰因此缺斤少两似了得。 黛玉听了也顾不得矜持,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贾兰。 连宝玉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没事!”迫不得已贾兰只好捋高袖子,由着李纨粗略地检查了一番。 见贾兰真的无事,李纨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板起脸色:“遇到贼人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说?” 满屋子的人叽叽喳喳的,贾母反倒一言不发,多年阅历告诉她这事儿并不简单。 而且,这股感觉,对史老太君而言,真是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