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敦煌出发,周钧一行人经过瓜州、肃州、甘州,最终抵达凉州城的时候,已是七月中旬。
凉州城外,风沙猎猎,有一大群人早早的等在那里,看向官道。
马蹄道中响起,嘶鸣乘风而来。
周钧领着一众亲卫,穿过风沙,向着凉州城的大门越行越近。
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先响了起来:“来了,来了!”
周钧听见这声音,先是一怔,接着一踢马肚,快马向前行去。
行到城门前,周钧瞧见许多人,有凉州工坊的匠人,有武威府所的官吏,还有金家的管事们。
在周钧看来,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金凤娘抱着的幼娘。
女童粉雕玉琢,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灵动聪慧。
周钧翻身下马,走到金凤娘面前,笑着看向女童。
那女童也不怕生,盯着周钧许久,最后小声问道:“阿耶?”
周钧大笑着抱起朝暮,又与众人打起了招呼。
凉州城州府的官吏们,先走上前向周钧请安,又说道安思顺安都护临时得了军务,无法前来。
安思顺军务在身,无暇前来,周钧倒是能理解。
但是,在接行的人群中,没有一个安家的人,这就有些不寻常了。周钧仔细寻思一番,脸色不由慢慢变冷。
一旁的孔攸见状,向周钧轻轻摇了摇头。
周钧瞧见,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对那些官吏们只是说了一句知晓了。
凉州工坊的大匠们,还有金家商行的管事们,纷纷来见。
周钧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回到了金宅。
他先是向孙阿应等亲兵下令,放了十天的假,供他们与凉州的亲眷团聚,接着又在毛顺大师的领路下,参观了凉州工坊和匠作书院。
做完了这一切,周钧回到偏厅,专门见了孔攸。
一年未见,孔攸样貌虽然未变,但整个人的锋芒逐渐内敛。
周钧先是向孔攸问了大碛商路两百万贯的税贡,后者拱手说道:“主家,长行坊几日前已经从凉州启程,去往长安,两百万贯分文不少。”
周钧点头,又问起凉州城的近况。
孔攸心里清楚周钧所想,压低声音说道:“北藩势微,人心渐散。”
周钧说道:“细细道来。”
孔攸:“朝廷已经下令,哥舒翰率北藩诸军,入夏后攻伐石堡城,吐蕃早得消息,举国之兵布防。接下来,这一战的惨烈,任谁都能猜到。”
周钧:“明为开战,实为削藩。”
孔攸点头道:“不错。北藩内的诸将,如今表现不一。有人不顾生死,投身战场;也有人瞻前顾后,另寻炉灶。”
周钧:“那河西节度使安思顺,就是后者之一?”
孔攸:“安思顺本是北藩将领,又是昭武九姓,这两重身份,让他无论在朝廷,还是在北藩中,都讨不得好。要想在这夹缝中求生,自然要另选炉灶。”
周钧听到这里,倒也是能理解安思顺的处境。
朝廷忌惮他北藩将领的身份,北藩中诸如哥舒翰等人,又痛恨他为安姓一族,安思顺的确是两边落不得好。孔攸:“安思顺年前遣人携礼去了长安。”
周钧问道:“见了何人?”
孔攸:“多亏灞川花琼楼的打探,凉州使者密见之人,乃是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