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哲听了崔莺莺的汇报,不由惊讶问道:“你说,周太傅找了扬州盐商,抵押良田,这才重修了这院子?”“不错!”崔莺莺目光戚戚,轻叹道:“虽然陛下给周太傅的书信中,说了只是‘借住几日,不必大动干戈’,但是,周家阖府上下,无不把这件事当作天家恩宠,怎敢怠慢呢?所以,为此接待圣驾,周太傅就把家中所有良田做了抵押……”崔莺莺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立刻就有头皮发麻的感觉。周宗的所作所为,直接让她想起,春秋中‘介子推割股啖君’的故事。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周太傅竟然如此忠於王事。苏明哲也是不禁叹道:“其实,朕也有预料!”苏明哲说着,就把自己有所猜测,然後对张魁的吩咐讲了一遍。崔莺莺听了,顿时眉目一喜,连忙垂头歉疚道:“陛下一向宽宏,是臣妾多虑了!”转眼就是数日。张魁已经打听清楚了。周宗为了这次迎驾,一共向本地盐商借款八万两白银,用於修缮庄园。而借款抵押物,就是周家的所有家底。苏明哲听後,感叹了一声,却没多说什。一直等半个月後。後宫妃嫔们玩耍的兴致尽了。周宗和本地官绅送行时,苏明哲都走到船上了,这才朝着张魁挥手,示意他把赎回来的田庄地契,还给周太傅:“太傅高风亮节,如苍松翠柏,以後还是不要与那商人有牵扯了。”“自古以来,商人就多无情无义之辈,与之交易,无异於与虎谋皮……”“老臣惭愧!”周宗没想到,自己用来抵押的田庄地契,会被太上皇拿回来,一时间,脑海全是羞愧难当的念头。至於苏明哲的劝说,周宗都七十多了,怎可能不知道啊。只是,事情到了那一步,他不得不走罢了。幸好,太上皇依旧英明神武,和过去一样,从来不让忠臣贤良吃亏。目送龙舟消失在远处。周宗也没心思和本地乡绅聚会,找了一个借口,就坐着马车回家了。周宗回到家,就见家中女眷也坐着竹舆回来了。竹舆这种东西,在唐朝时期,一般都是女人乘坐。并且还有各种品级规定。比如说,只有命妇级别以上,才能使用四人胎。寻常人家只能使用双人抬。否则就被视为僭越,轻则罚没家产,重则量刑。周宗作为太傅,他的家眷本来可以用四人抬,甚至八人抬的。不过,周宗行事向来严谨,所以家眷用的竹舆,都是二人抬。这一次,周家把周府借给苏明哲暂住。周宗和仆人住在附近寺庙,而女眷则是借住在坤修道观庵堂。如今,苏明哲离开了,大家一起回来。吃过团圆饭。周家人坐在一起,周宗就把抵押出去的田庄地契拿出来,家人见了,纷纷合十感恩。这一次抵押田产,修复园林,真是有点冒险。如果太上皇没能察觉周家的问题,那周家就要破产了。周夫人是周宗的续弦,才三十多岁,平时家中财物都是她收拾。此刻欢喜地接过田庄地契,周夫人忽然惊呼起来。等众人朝她看过来,周夫人这才尖声道:“老爷,这……这田产好像还多了……多了好多!”“娘,怎会多了?”周宪,是周宗和续弦周夫人的长女,小名娥皇,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在周宪之上,还有周宗和前妻所生地两个儿子周正、周强,在周宪之下,则是一个两岁地小妹。周宗的这四个孩子中,两个儿子继承了周宗的清廉,高洁品行,在外为官多年,一直都谨守本分。而周宪,却继承了周宗的才情学识,虽然才十八岁,却已经在本地博得了扬州第一才女的名号。这周宪除了继承父亲的才情学识,还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加上自幼就肤白胜雪,容比花娇,还懂音律歌舞,从四五年前,就被本地人追捧。前来周家求情的人络绎不绝。周宗是老来得女,把周宪当作手中宝,一直不肯许配人家,拖到了现在。周夫人也对大女儿溺爱,直接把手地契,交给女儿,笑道:“你自己看,是不是多了!”周宪从自己母亲手接过地契一看,忍不住蛾眉轻怵:“五千亩?咱们家的一千亩良田,抵押不过五万两银子,这多出来的四千亩良田,那可是价值二十万两白银啊?”“这多,会是太上皇赏赐的吗?”周夫人不解道:“这不是太上皇赏的?还能是谁给的?”周宪犹豫了一下,这次猜测道:“或许是……那些粮商见我们周家深得太上皇宠信,这才多赠送的呢?”“肯定是太上皇赏赐的!”周夫人见自家女儿竟然这天真,不由地轻笑起来,最後还在女儿那光洁额头上点了点,笑道:小主,这个章节後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後面更精彩!“宪儿,你想啊,这地契是太上皇交给老爷的,那就代表,事情原委,太上皇他老人家肯定都知道了。就算多出来的田产,是那盐商拿出来的,但是咱们周家,只需要感谢太上皇他老人家圣明就是了……”“夫人所言极是!”周宗见自己夫人难得聪慧一次,再看女儿还一副呆萌呆萌的模样,不由心中一叹。自己这个女儿,虽然有倾国倾城之貌,但是性子纯良,不擅机谋,若是嫁个普通人家,怕是要被欺负死。思考再三。周宗想起前些天,内侍监传达给各地权贵官员的一道谕令,终於拿定了注意:“宪儿,前些天,有内官来扬州,说是要为洛阳和杭州两地挑选秀女,你可有意?”“爹爹……女儿听从爹爹吩咐!”周宪一听父亲想让自己去当秀女,虽然不怎乐意,但是她自小乖巧,却也遵守‘三从四德’,就让自己父亲拿主意好了。周宗见状,就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宪儿,其实,为父想让你去杭州,侍奉太上皇!”周宪神情微滞,目光惊诧地看向自己父亲,过了少许,才反应过来,低头道:“女儿听爹爹安排!”“那好,宪儿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我稍後就去找内官!”周宗看着女儿心神恍惚回转後院,心面也是有些暗暗叹息。周夫人见女儿离开,忍不住冲着丈夫,质疑道:“老爷,你怎想起来,要送女儿入宫了?”“不入宫,可以吗?”周宗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自己夫人竟然怀疑自己地决断。多年来隐忍地脾气,瞬间爆发了出来:“早就告诉过你了,不要让宪儿出风头,不要出风头!”“可是,你和宪儿听过老夫的话吗?”“现在宪儿顶着一个扬州第一才女地名号,你算过,这些年来,有多少权贵人家,来咱们家求亲吗?”“你又知不知道,若是我们答应了某一家,其他权贵会不会因此憎恨我们?”“我现在还活着,他们尚且不敢做什,可是我都已经是古稀之年,还能再活几年啊?等我一走,你们,还有正儿、强儿,能承受得住那多权贵地怒火吗?”周夫人听到这,神情一职,眼神闪烁了一下:“老爷,您以前也没和妾身讲过这些啊?”周宗没想到,自己夫人竟然睁着眼说瞎话,气得差点没挺过去,最後只能长叹一声道:“圣人所言不假,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周夫人知道自家老爷雅量,不会和自己计较,干脆一口气把自己心中疑问全都问出来:“老爷,太上皇都已经快五十了,你怎让女儿去杭州伺候太上皇,而不是送去洛阳呢?”“真是妇人之见!”周宗叹了一声道:“宪儿虽然天生丽质,才貌双全,还有扬州第一才女的名头。但是,如果把她送去洛阳,她不得宠的话,尚且能活,一旦得宠,必定不得善终啊!”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