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昭却摇了摇头： “就像妾刚才说的，另一半，王爷知道了没有好处，便无需知道了。” 话音落下，良久都没有再听到夜无殇的声音。 慕昭昭心里一直在打鼓。 她说了这么多，夜无殇会相信她么，会放她走么？ 无论如何，那另一半她不能告诉他，就会让他对她少了一半的信任。 这一点，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 但她却瞒得问心无愧。 这不仅是在保护她自己，也是在保护夜无殇，哪怕他会因此对她少了一半的信任，她还是要这么做。 其实不相信也没关系，她真正担心的，是他不放她走。 若他当真想像夜无克那样扣下一个人，太容易了。 论强，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响，响得人心烦。 见他一直不给她答案，慕昭昭心慌了： “王爷……” 她怯怯的叫了一声。 却在这时，听到夜无殇沉着声音问：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长安不好吗？戮幽王府不好吗？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来，一辈子做戮幽王府的医士。本王保证，绝不会再发生昨日的事！” 慕昭昭狠狠一怔，他让她留下来，一辈子做王府的……医士？ 果然，他对她的担心，并无半点喜欢，希望她留下，也不过是看中她的医术，想让她为王府服务而已。 但是…… 如果像他说的那样留在王府里，她算什么呢？ 她嘲弄的笑了一下，看向夜无殇： “王爷是不是还想说，只要妾肯留下，便一定会给妾荣华富贵，甚至哪怕妾顶着这张丑脸，也能给妾物色到一位如意郎君，与妾共享荣华？” 之后，她会看着他与别的女人大婚，生子，她还要负责伺候他的王妃、他的孩子…… 她好像……不喜欢。 一想到那样的场面，她心里就很难受。 夜无殇呼吸也是一滞，半晌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他留下她，却不能娶她，还要看着她与别人成亲、生子。 呵，他这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慕昭昭随后摇了摇头，笑道： “一辈子太长了，妾自由散漫惯了，不适合待在一个地方。况且……” 她停顿了一下，想到如今家里那个一定整日望眼欲穿的人，唇角不禁绽开一抹甜笑： “家里还有人在等妾，妾是一定要回去的。” “谁？”夜无殇眉心一紧，声音也紧得像是被人掐着，“别告诉本王，长安有个未婚夫，你在家乡还有个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慕昭昭想象着爷爷的模样，虽然已过花甲之年，满头银发、满面沧桑。 但那双时刻炯炯有神的眼睛，笔直的腰板，矍铄的精神，还有那爽朗的笑声，都让他看起来生龙活虎。 勉强也能算个竹马吧？ 她唇角的笑意扩大几分： “算是吧……只不过他的年纪大了些。” 她没有看到夜无殇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像是流星划过天际，转瞬间，已然变成了深深的嘲弄： “王府哪里不好，多少人都想进来的地方，你却看不上？” 她是他第一个亲自开口，想要留下的人。 却被拒绝的彻底，甚至毫不犹豫。 可想而知，她从一开始说的就是真的，她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慕昭昭却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当他是因为被拒绝而生气。 毕竟高贵如戮幽王，英俊如戮幽王，有几个女子忍心拒绝？ 慕昭昭不想再得罪他，想了想，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想活络活络这紧绷的气氛，不禁打趣道： “都说伴君如伴虎，但在妾看来，王爷比老虎还可怕。妾又是个惹事精，动不动就惹王爷生气，所以王爷把妾留下，真的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妾也真怕哪次惹怒了王爷，王爷会……啊！” 话未说完，一道巨响震碎了夜空，冲破雨幕，直捣人的耳膜。 慕昭昭吓得一声尖叫，猛的扑进了夜无殇的怀中，将他死死抱住。 夜无殇身子一僵，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弄得有点懵。 刚想推开她，只听“轰隆”一声，又一道惊雷滚过，仿佛就在房顶炸响。 慕昭昭抱得他更紧了，甚至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 夜无殇垂眸看她，只见她娇小的身子恨不得缩成一团，脸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膛，就像只受伤的鸟儿，在本能的寻求母亲的庇护。 她怕打雷？ 闪电撕破夜空，瞬间照亮黑暗，又迅速的退了下去。 就在雷声快要响起的时候，夜无殇伸出双臂，一手环住了她的腰身，一手从她的耳畔穿过，用整条手臂扣住了她的两只耳朵，将那似要摧毁万物的雷声隔绝。 他没想到，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敢在皇上面前逞能救他，敢赌上性命跟太子叫板的她，居然会害怕这区区雷声？ 夏季，这样的雷雨天气并不少见。 此刻有他在，若是他不在的时候，她又会扑进谁的怀抱，谁又能给她安慰？ 是她家乡那个青梅竹马吗？ 慕昭昭，你招惹的人，还真多。 原本应该静谧的夜，因为这场大雨和不断的惊雷，而变得杂乱无章。 在这片杂乱无章里，他紧紧拥着她，就像波涛汹涌的深渊里那枚定海神针。 雷声断断续续响了多久，他就抱了她多久，没有放手。 直到良久听不到雷声，慕昭昭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像是碰到了烫手的山芋，猛地从他的怀中弹了出来。 因为害怕，她的小脸吓得煞白，身上潮湿着，额头也全是冷汗。 再看他胸前的衣襟，已经被她的冷汗浸湿了一片。 慕昭昭一抬眸，便看见了那片汗湿，眼中露出尴尬畏惧之色： “王爷，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他爱干净，可她却三番五次的弄脏他的衣裳。 “你怕打雷？” 相对于被她弄脏的衣裳，他似乎更关心这个问题。 慕昭昭一怔，想到刚才自己抱着人家不撒手的狼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他为什么没有推开她？ 不仅没有推开她，还帮她捂住了耳朵，就像小时候阿娘那样……心底忽然涌入一丝暖流。 她尴尬的垂下眼帘，羞于看他： “让王爷见笑了。” “为什么怕？” 她更没想到，他会关心这样的细枝末节。 被当成自己人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他的问题让她陷入了回忆里。 那是十年前的雨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