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四，魏延将军的棺木从魏家移向城外。 他到底是三朝元老，太子之师，虽说因罪被贬，但该有的体面尊荣陛下一样没少了他。 魏延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在东宫为太子良娣，因此，陛下便将所有的恩赐全都加诸到这位魏良娣身上。 一时间，魏良娣门前可谓烜赫一时，风头远远盖过了太子妃。 不过对于此事，面对前来问候的萧横玉，萧有芷表现了极大的从容。 平心而论，萧有芷其实很普通，论容貌她不如萧横玉，论才情也比不上萧有兰，甚至比太子还大上好几岁，岁月的痕迹残留在她面容上，留下淡淡的疮疤。 所有人都说是她命好，占着长女的身份，才能嫁给太子。 可萧横玉知道不是这样。 她攒着衣角，坐立不安的看着主位上抿茶的女子，萧有芷一身藏青色长裙，挽着斜髻，发上插着银色凤钗，鬓边垂下两缕流苏。 她看起来温和而仁慈，宛如一尊慈悲的菩萨。 可谁又知道，就是这样温和的女人，刚刚下令活活蒸死了一个宫女。 这才是皇后执意要萧有芷嫁给太子的原因，只有她有能力有魄力成为未来的皇后。 萧横玉瞧着姐姐，越看越害怕。 主座上的女人淡淡斜了她一眼，轻笑道：“王妃这是做什么？怕本妃不成？” “长姐……” “本妃可当不起嫂嫂一句长姐。” 萧有芷眼睛一眯，眸中精光闪过，依旧从容优雅。 倒是萧横玉被吓到，小心翼翼看着萧有芷，知晓她是两件事情一块气上，只好捡稍微轻点的那间转移注意力。 “殿下也不是非要珠城公主的支持……” “你又懂什么？” 萧有芷冷笑：“将有兰嫁入公主府是父亲和祖母的决定，事关萧家荣辱，你们倒好，这一折腾结亲不成反结仇了。” 萧横玉反驳道：“可是二姐不快乐。” 萧有芷只觉得可笑：“快乐？” 她轻柔的抚弄手中的茶盏，拨动漂浮的茶叶，缓缓道：“难道当这个太子妃本妃便快乐了？横玉，你任性妄为不顾大局执意嫁给那个废人本妃便不跟你计较了，可本妃希望你明白，我们这样的家里永远不能只为自己考虑。” 这道理萧横玉懂。 可萧横玉不认同。 她说：“可如果我不帮二姐，还有谁能帮她？长姐知不知道她过的……过得什么日子？” 那个吕衡之不通文墨，哪里懂二姐的才华，两人生生是一对怨偶，不时还对二姐打骂有加。 萧横玉明白萧有芷一定知道，只是她一心在意太子之位是否稳固，并不在意而已。 包括让她嫁入镇国公府，也是为了拉拢镇国公支持太子罢了。 可萧有芷却道：“那你知不知道，魏氏有孕了。” 萧横玉一愣。 萧有芷柔柔一笑：“横玉，我嫁给太子这么多年都未能有孕，怕是……可你知道我必须坐稳这个位置，就单单是为了萧家能活下去我也不能倒。 “长姐是说……” “你一向聪慧，执意嫁给宛陵王不也是如此吗？” 萧有芷眼里透露着洞悉一切的明亮，轻扯嘴角残酷道：“没有帝王容忍的下外戚专权，尤其是殿下还并非碌碌无为之君，若是他日他登大宝而我又无子……萧家覆灭也只在顷刻之间了。” 正如萧横玉设想的那样，萧家权势滔天，不能再有萧家女跟权臣联姻。 而宛陵王，既不受太子陛下忌惮，也不算辱没了萧横玉的出身，实在是好人选。 也正因为这样，萧有芷对当初那事持不管不问的态度。 萧横玉没想到大惊会有跟她一样的想法，一时间百感交集，只是她还没感慨多久，萧有芷又跟她提起另外一件事情。 “前线战败的事儿，你知道了吗？” 萧横玉脑中瞬间想起那日前往珠城公主圆子里时撞上的人，脸色微变：“边关和平四年，漠北也已经设立都护府，这次又是？” 萧有芷脸色也有些凝重：“只知道是突袭。一开始还当是流寇不以为意，结果……” 结果便是前方惨败，消息传到长安，陛下震怒。 可偏偏如今魏延身死，燕迟归残废，萧家又已经功高震主权势滔天，陛下好不容易收回来的兵权，自然不肯再还给萧鸣。 萧横玉道：“长姐同我说这个是何意？” 萧有芷淡淡道：“你觉得陛下会让谁去。” 萧横玉垂下眼睑：“横玉不知。” 萧有芷冷哼一声：“你不知？倘若宛陵王无事那便无可厚非是他，是可惜天妒英才，横玉，你知道我的意思，领兵的人本妃希望是太子。” 萧横玉皱眉道：“殿下从未上过战场，况且此事全凭陛下，我又如何能决定。” 萧有芷笑道：“怎么不能？你还记得你那位被你抛弃的未婚夫吗？他亦从军，陛下也很是信任他，此次他必然也是要去的。” 定国公世子赵从也算骁勇，若是他进言陛下必然会听。 萧有芷说“他打小就喜欢你，你去劝劝他，他会听你的。” “长姐怎么可……”萧横玉瞪大了双眼：“我已经嫁为人妇，再去寻他又是什么道理，况且……” 况且她也没颜面去见他。 只可惜萧有芷不管这个，她生来尊贵，我行我素惯了，只威胁道：“最近陛下待宛陵王倒是好了很多，但你信不信我能让他万劫不复。” …… 萧横玉沉着脸回了宫。 燕迟归拄着拐杖，长身玉立，站在树荫下，稀碎的金色阳光打落在瓷白如玉的面上，投下一片鸦羽。 萧横玉上前搀扶住地方，燕迟归微微挣脱，无奈道：“我无事，你不必担心。” 萧横玉晃了晃脑袋，脑中一团乱麻，没由来便将自己的忧虑都说出来，只是略过要找赵从的事儿。 燕迟归微笑道：“横玉在怕什么？你放心好了，大梁不会输。” 萧横玉脸色不太好看，燕迟归当她不信，主动透露：“你知道大梁为何能占领中原，令四方臣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