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地上,沿河的大片平地已被改成了水田。 玉瑶打算在此种植水稻。无支祁仗着和牛妖的兄弟情,自告奋勇,带着士兵们欲驯服捕来的野牛耕田,还特邀牛妖前来相助。 牛妖接到邀请那一刻是崩溃的,问道,“猴兄,你为何欺负俺们牛族啊?” 无支祁笑道,“劳作光荣啊!看看马族和羽人族,多受尊重!你们牛族就不想被世人尊重?天天吃草睡觉也没意思啊!” 牛妖回道,“你们猴族一天到晚蹦个不停,觉都不好好睡,我看挺开心的!” 无支祁笑了笑,“能者多劳嘛!这可是个技术活,既要力大无穷,又要天赋异禀,唯你们牛族可担此重任。我们猴族小胳膊小腿的,想干可没这本事!” 牛妖被他这么一哄,觉得有几分道理。马族长得优雅,羽人族天生神翅,虽比他族辛苦,可世人对他们评价和依赖甚高。牛族其貌不扬,总被马族嘲笑,可俺牛族力气大,凭啥不能像马族一般?这么一想,他顿时高兴起来,拍着胸脯要助他一臂之力。 野牛们看着老大在一旁,不敢乱动,乖乖地让士兵们将新打的农具套在身上。 无支祁亲自上阵,一身农夫打扮,驱赶着一头野牛开始耕田。 那野牛野惯了,哪受得了这份拘束,拉着农具和无支祁一阵乱跑,顿时泥水四溅,无支祁身上脸上无一幸免。 牛妖看着他满脸泥巴的滑稽样子哈哈大笑。 无支祁抹了把脸,对牛妖说道,“牛兄,你这牛力气不小,可不听使唤啊!” 牛妖对着野牛嘀咕了一阵,野牛“哞哞”叫了几声后,拉着无支祁开跑,这回速度虽慢了些,可四处乱窜,毫无方向可言。 士兵们也试了试,结果相差无几,除了被溅一身泥水外,野牛们仗着力气大,在水田里东奔西跑,毫无章法。 无支祁再次求助牛妖。 牛妖摊摊手表示没辙,他也做不了野牛们的主,兴许牛族不像他说的那般天赋异禀吧! 无奈之下,无支祁问牛妖,“你们牛族哪个地方最怕疼?” 牛妖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赶紧回道,“可千万打不得!哪里都怕疼!” 无支祁心里明白了几分,他狡黠一笑,命一个士兵在前牵着野牛鼻子。 这一招果然灵。野牛欲挣扎可软肋在他人手上,只好乖乖地紧跟着士兵的速度和方向。没一会儿功夫,一块田居然耕好了。 众人如法炮制。一天下来,竟将一大片水田尽数耕完。虽说耕田时需要两人一前一后,可掏力的毕竟是野牛。比起全靠人力翻田,效率大大提高。 野牛们累的筋疲力尽,跟着进了牛棚。惊喜的是,牛棚里堆满了鲜美的水草。一顿狼吞虎咽后,躺在地上歇息,劳累感立刻烟消云散。牛棚宽大舒适,既可遮风避雨,也不用担心被虎豹山妖欺负,顿时又觉得耕田是个好活计。 连牛妖都十分满意,对着野牛们一阵安慰,小的们,好好待着,不就是掏点力气嘛!咱牛族不缺力气! 他这想法立刻被关在一旁猪栏里的猪给嘲笑了,那猪虽已没了獠牙,可这些日子过的十分舒坦,他笑道,“我们猪族,啥也不用掏,每天还有专人伺候!” 牛妖一开始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这天下还真有掉仙草之事?后来他想明白了,猪嘛,只负责长肉就行,活着的时候虽风光,可架不住命短啊! 一个掏力,一个掏命,高下立见! 牛妖不屑地骂了句,“短命鬼!” 猪也是有自尊的,顿时蔫了。 一旁的山鸡拍了拍原本就飞不起来的翅膀,它们这一族,在山中因不擅飞,不但被其它山鸡族嘲笑,日子更是过的提心吊胆,每天东躲西藏,疲于奔命。被玉瑶带到这军营后,每日悠哉闲逛,有吃有喝,日子过的逍遥快活,早已乐不思山。他劝道,“我说兄弟们,在外头也逃不脱被吃的命,还风里来雨里去的,远不如这儿滋润啊!活一天享受一天,不好吗?就是有点不自由啊!” 猪被这么一劝,又高兴了起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被杀明日嚎! 鸭子们嘎嘎乱叫,他们这一族和山鸡一样,在鸭族中因不擅飞,在外饱受嘲笑和欺辱,到了这里反倒自在了不少。他们完全赞同山鸡的话!哪有绝对的自由啊,再说自由又当不了饭吃,鸭活一世,能吃饱就行! 一时间,关在一起的猪牛鸡鸭,像是突然参悟了生存秩序一般,一阵欢腾。鸡鸣鸭叫,猪嚎牛哞,洪江军营里的家畜一角,热闹非凡。 相柳正从外面办完事回来,听到动静后去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回到住处后对玉瑶说道,“这就是你的法子?” 玉瑶撇了撇嘴,笑道,“比起狩猎辛苦又危险,这法子是不是更好些?” 相柳思索片刻后,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点点头,“小机灵鬼!” 是啊,田里有稻,水里有鱼,牛马劳作,鸡鸭下蛋,猪羊当肉,猫狗为伴。虽不及海中天然的生存秩序,可也不失为一番田园乐趣,如此耕耘,自能生生不息。农耕至此,已是精髓。 ————————— 玉瑶这一连串种植稻谷、蓄养家畜的做法让山区黎民大受启发。 黎民在九黎时本擅农耕,那里地势平坦,耕种也方便。可自来了这山中,平地少,耕种极为不便,所以大多以采野果、挖野菜和狩猎为生,日子过的十分清苦。 洪江军治水成功后,黎民们纷纷搬到低处沿河地带,依山在地势高处建屋子,平缓坡地开垦成农田、菜地和果园,种上各种麦谷果蔬,又过上了以往的农耕生活。 只是,这水稻种植、畜养家畜,他们倒是头一回听说,纷纷前来求助玉瑶。 一连数月,玉瑶不得不在各个村庄流连,每日被一众黎民围着,手把手的传授农经。 这日一大早,附近一个村子的村民匆匆来找玉瑶,说是他家养的母牛要生小牛崽了。大伙儿头一次养母牛,没有经验,又怕难产。 玉瑶赶紧跟了过去,忙了半日,母牛终于顺利地产下小牛崽。玉瑶剪完脐带,收拾利索后,小牛崽吃上了牛乳,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围观的人群,煞是可爱。 围观的黎民都松了口气。 一个妇人笑道,“这不是跟咱们女人生孩子一个样吗?也要剪脐带,喂奶!” 一席话把大伙儿都给逗笑了。 玉瑶正准备离开,另一个村民一脸求助,他们家的母鸭今日孵了一批小鸭子,想让她去看看。 玉瑶跟了去,手把手的教他们如何修剪翅尖,这样小鸭们长大后飞不高,就不必担心养大的鸭子飞跑了。 已是下午时分,玉瑶着急回去,相柳今日要从留山回来。 她正要走,又一个村民急匆匆地赶来,满头大汗。他家养的母猪不知何故突然暴躁不安,在猪屋里满地乱跑乱嚎。玉瑶一听,猜到是要下猪崽了,赶紧跑了过去,众人也跟着过去围观。 到了那猪屋,母猪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十分暴躁,身后挂着一个粉嘟嘟的东西。母猪浑然不觉,眼看就要踩上了。玉瑶眼疾手快,一把捞起那团东西,正是个小猪崽。 玉瑶让那屋主赶紧拿了块软布和热水,将小猪崽脐带剪断后,用软布将小猪崽身上的粘液擦拭干净。母猪躺了下来,玉瑶将小猪崽放在母猪身旁吃奶。 母猪突然又十分暴躁地站起身来。玉瑶赶紧将小猪崽抱起,放在一旁。那母猪又产下一头小猪崽。 玉瑶如法炮制,剪脐带、擦拭身体、助小猪崽吃奶,小心翼翼地看护着,累的满头是汗。 那母猪一连下了十二头小猪崽。玉瑶耐心地等着那母猪产完猪崽。那小猪崽们粉嘟嘟的,憨憨的模样瞧着十分喜人。 屋主喜笑颜开,围观的人群也乐开了怀,都一脸钦佩地看着玉瑶。 玉瑶站起身来,这才觉着这猪屋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她在猪屋待的时间长,离得又最近,浑身一股酸臭味,已是十分狼狈。 相柳不知何时已赶到,他悄悄站在人群后边,目睹了玉瑶给母猪接生的过程。看着她认真又娴熟的样子,他心绪有些复杂。一个愿意给母猪接生的王姬,这世上只怕也就她吧!不知为何他总想起钟山玥那次在伤兵营给伤兵疗伤的样子,一样的娴熟一样的忙碌。他感动她的无私,可又心疼她这般劳累,就猪屋那股味道,就非常人能忍受。 旁边的黎民妇人们早已注意到相柳的到来,在一旁叽叽咕咕的低声交谈着,时不时地偷看相柳一眼。 见玉瑶总算忙完了,一个黎民妇人赶紧说道,“夫人每日这般辛苦,我们心里过意不去。快看看谁来了!” 人群让出一条道。 玉瑶一眼便看见了相柳,正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他白衣飘飘,洁净的和一众黎民有如天壤之别,这猪屋绝不适合他。 玉瑶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她这一天不是在给母牛接生,就是在给小鸭子们剪翅膀,刚才还在这脏兮兮的猪屋给母猪接生了十二头小猪。 她满脸通红,匆匆上前,拉着他的手火速离开猪屋。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这小夫妻在这黎民山区可是出了名的恩爱,自打来了这黎民山区就变成了众人心目中的夫妻典范。相柳从不约束玉瑶,只要是她想做的,他都依着她,绝对的妇唱夫随。玉瑶心疼相柳,凡是他喜欢的,她都记在心上,十足的夫唱妇随。二人长得又是一等一的模样,羡煞了一众黎民男女。 女子们纷纷拿相柳做夫君榜样,男子们以玉瑶为妻子典范。夫妻相处照着他俩的标准,每每拌嘴斗气,都拿出榜样来提点对方,各自退让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了他们这对夫妻做参考,其他夫妻间相处倒是恩爱了不少。 相柳被玉瑶拉着快步往前,有些不解,边走边笑问道,“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很高兴吗?” 玉瑶指了指自己身上,掩鼻叹息,连说话都不愿,生怕一张口熏到他。 相柳明白了她的意思,停了下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笑道,“我不嫌弃!” 玉瑶想挣脱,可相柳紧紧搂着她,玉瑶在他怀中恳求道,“快放开我吧,我浑身脏兮兮的,一会儿把你衣服弄脏了!” 相柳不理她,只紧紧地搂着,一边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一边笑着说道,“只要是你身上的味道,我都喜欢!” “可是真的很臭啊!”玉瑶再次恳求道。 “臭吗?我闻着怎么香香的?”说完他在她脖颈处轻舔了一下,一副满足的样子。 玉瑶只好依了他,环住他的腰,抱紧他。分别数日,她真的很想他。 相柳的唇划过她的脖颈,吻过她的脸颊,终于印在她的唇上。他撬开她的唇齿,舌尖长驱而入,深吻着她。玉瑶以热吻回应。 唇舌缠绵,情难自已。 过路的黎民看着小夫妻恩爱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那些爱看热闹的,有的趴在窗格上,有的跑出屋门,一脸羡慕地看着紧紧相拥的二人忘我地深吻着。 围观的人有些多了,玉瑶脸绯红,松开相柳。二人十指相扣,往村口走去。 一路上,村子里公鸡打鸣声,猪屋里猪嚎声,还有吃草归来的牛哞叫声,池塘里嘎嘎的鸭叫声,母亲喊娃回家吃饭的呼唤声,声声不绝于耳。正是春耕时分,周围蛙鸣声四起,伴着村子里传来的各种声音,宛如一首田园交响曲。 相柳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声音,也再没有比身边的人更美的姑娘。他爱这样的田园,更爱身边的她。 谱一首田园,结永世良缘。恩爱恒常在,情满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