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药堂的人们，个个站得远远的，深怕一挨着就得挨几句骂。 有热心的拉了杨灵一把：“别管他，反正是他媳妇儿跟他的崽，死了后悔的也是他。” 这话听着是没问题，可林菱生为大夫，学这一身本事是为了救人，而非见死不救。 正犹豫间，李氏一把抓住她的手，鼓足了勇气般，声音忐忑带着哭腔的乞求道：“求，求你救救我。” 下一瞬，大锤的巴掌就拍在李氏手背上，本就惨白的手很快染上几指红印。 “这是你媳妇儿，你下死手打？”林菱不可置信，李氏甚至连哼疼都不敢，低着头成了缩头乌龟。 不对，这个时代女性地位低下，李氏就算有其他想法，也不敢忤逆，不等她说什么，柳大夫由杨文扶下来了。 看到情况不对，他加快了速度。 可年纪摆在那，他就是再想也没用，下完台阶他先问：“怎么回事？” “早上吃了点米糊糊就说肚子疼，要生了，我娘去算过，还不到好时辰呢，就是要生，也得等到三天后才行。”大锤自顾自说着，看到媳妇儿疼得不行，哼哼出声，眼里都是气愤，怒斥道：“让你少吃少吃你不听，要是今天生了，我就休了你！” 休？ 众人震惊，气愤盖过了害怕！ “这生不生孩子，是她能决定的？难不成塞回去？你说话好没道理。” “就是，就知道算好日子，你娘算好日子生你，你成器了吗？” 一个接着一个的指责，让大锤脸色更难看。 说话间，柳大夫让林菱搭把手，这大锤是常客，之前杨文只是递药碰了下手，道歉了好半天才原谅，这次事关两条性命，必须用上林菱了。 杨文准备消毒的烈酒，热水，毛巾等等拿进屋里去。 林菱和大锤各扶李氏一边，他咬得后槽牙咯吱响，怒火无处发泄。 一进房间林菱尽量稳住李氏：“放缓呼吸，不要紧张，呼……” “滚开啊！我媳妇儿还不能生。”一进屋子，大锤的怒火烧得更旺，一把大力推开她。 不等他继续吼，林菱转身走出了屋子，人命固然重要，但她不想厚着脸皮上去找人骂，等柳大夫先安抚好了，她再进去吧。 柳大夫看着她平平淡淡的面容，知她未放心里。这样才是当大夫的好苗子，就是人的品德……哎，心中叹口气，他加快了速度。 进屋查看了半刻钟，再出来，柳大夫一手的血。 屋内大锤还在喊：“庸医，庸医，既然治不了，我们就去别家！” 林菱自认识柳大夫开始，就没见他露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但这一次，他吹胡子瞪眼，显然气不轻。 站在门外大喘气，好不容易平和下来，他温声道：“孩子已经见头了，必须生，要不然孩子跟娘必死无疑啊！” 和林菱说的一样，旁的人看林菱眼神都不大一样了。 “要是现在生，我就休了你！听见没，给我走！” 门帘掀开，大锤拽着李氏往外走。 李氏不愿，手指死死嵌入门缝里，泪流满面，求救的眼神盯着林菱：“求你救救我。” 一开始她说救我，林菱还以为自己多想了，再听一次，她很确定李氏只想救自己，而非孩子。 “娘，没人欺负你吧？”老大在门口就看到好多人围着，还以为娘遭人欺负了，立马挤进来站到娘身边，确定娘没事，他松口气。 “老大，你来得正好，把这男人给擒住，别让他乱动。”林菱立马吩咐。 管他新时代旧时代，不救，就是两条命。 柳大夫看出她想法，立马招呼杨文：“拿人参片。”同时走上前去。 老大冲在最前面，娘的命令他都没犹豫就执行，块头比大锤大，力气也大，他把大锤拉着李氏的手掰开，一个过肩摔把人扔地上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起来，我要告你们！让你们坐牢！” 大锤挣扎半天，身上的大山一动不动，他继续骂着：“李氏，你敢生我就敢休了你，我看看你怎么跟你爹娘交代，除了我，没有人会娶你这个荡妇！” 说越说越难听，老大听得心烦，把袜子脱下来直接塞其嘴里，世界瞬间安静了。 屋内。 李氏听到这些话，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整个人透着绝望，看着房梁，如同死尸一般躺在床上，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或许这样死了也挺好。 “为了自己活，在乎他们的眼光，看法，那你永远也不会快乐。” 林菱说着，看她眼神有了一点点光亮，继续告诉她：“流言止于智者，大家都不会大锤的胡说八道的。” “不是他说的那样。”李氏忽然低声嘶吼，闭上眼睛说着往事。 林菱和柳大夫不敢停下来，好不容易让李氏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一边听着，一边接生。 原来李氏去山上打猪草的时候，在一处溪边沐浴，正巧被大锤看见了，就回村说李氏勾引他，脱得多干净，皮肤多白等等。 李氏的父母听不下去，上门求大锤娶了李氏，还给了大锤家不少嫁妆。 嫁鸡随鸡，李氏认命了，可在大锤家，他们不把她当人，干不完的活计，吃不饱的饭，大锤更是醉心于房事，在她有了之后也不克制，这才动了胎气。 “畜生！”柳大夫气得胸口大起伏：“休了也无碍，我给你找个活计，保准养活你自己。” 林菱第一次正视这老头，没想到是个嫉恶如仇的，怪不得对自己态度那么冷，要不是有程寅的举荐信，这老头肯定不会看自己一眼。 “出来了。” 林菱托着小小的身体。 柳大夫剪了脐带。 李氏听到了，眼神闪过诸多复杂情绪，闭了眼睛问：“还活着吗？” “嗯，是个男孩。”林菱扒出孩子口腔的粘液后，拍了拍脚底板，一声婴儿啼哭震耳欲聋。 屋外安安静静的，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知道孩子顺利出生，一个个松口气，露出了开心的神色。 大锤绝望的喊：“我要休了你，李氏，你个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