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里一般人不会开拖拉机出门，除非是有什么大事、喜事，或者需要拉货。 溪对面老李头此时也火急火燎跑过来，因他跑得急，木板桥“咯吱咯吱”摇晃得厉害。 方士鸿也停下劈柴动作，伸着头往那人群远去方向张望，一边问道： “到底什么事，这大清早，一群人去凑热闹？” 方思以往那个方向多瞟了几眼，也没太明白过来。 方士鸿看到老李头，上前逮住他问道： “李叔，发生什么事了？” 老李头摆摆手，摇着脑袋开口： “那个陈大福，可能脑子有问题，昨天，村长不是通知让每家每户都要出劳动力……” 方思以听到，不禁也有些好奇，陈大福家她也去过，他们一家就三口人，这出劳动力，确实为难了。 “他们家也没有青壮年呀。” 老李头回道： “可不是嘛，那村长也给大家提了备选方案，让没劳动力的人家出五百块钱。” 方思以听了点点头，她也知道这个备选方案，自家也为这个事情发愁，就回应道： “可五百块钱也不是小数目。” 方士鸿在旁边听着—— 昨天，他姐还说不就是五百块钱吗？ 老李头冷冷笑着： “五百块钱对我们不是小数目，可他陈大福，镇上哪户人家猪崽不是从他家买来的？” 方思以听到他这句话有些不太舒服，就没想再回应。 那老李头继续说： “他那一头猪崽都要卖一百五十多左右，你看他家一年出了多少窝猪崽呢，还对着村长装穷，说他没钱。” 方思以难以想象，都是同个村子，谁不知道陈大福女儿身体不好？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帮陈大福解释解释： “他家闺女好像身体不太好，还需要治疗。” 老李头从鼻腔轻轻哼出一声： “所以说那个陈大福，脑瓜子不开窍，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吗？活不了就算了呗，他还非给她花钱治病。” 方思以不知怎么接话，她陷入沉思—— 这个年代，重男轻女严重。 她上辈子也是弃婴，不知道她父母是不是也嫌她是女婴？ 还好孤儿院收留了她，自己还算是幸运…… 老李头看她发呆没开口，心想这就是个傻子。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跟个傻子掰扯那么多，他便也失去兴趣。 提着脚赶紧往陈大福家追赶去。 方士鸿凑上前来： “姐，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他们现在搬到这个地方，离陈大福家不算远。 方思以原本想提着猪草回屋。 那边传来女人哭泣声，声音刺人耳膜。 方思以最终没忍住，跟着弟弟一起赶过去。 一群村民们簇拥着挤在院子门口。 村长板着一张脸，冷冷对着陈大福开口： “大福，这是你不配合我们工作了，昨天，我也好心劝了你，有备选方案，你家没劳动力，那就出五百块钱得了。” 陈大福在一旁着急呀，他结结巴巴开口： “村……村长，我……我也知道…… 可……可是……我们家，实在……实在掏不出钱呐！”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 “你们家，那么多只猪，谁不知道你们家有钱哩！” “对呀，全村就你们家最富了。” “就是，你这基本上每个赶圩天都拉着猪去集市。” “我们整个镇就你一家卖猪崽！” …… 许少华手上还捏着昨天赶他们家那头猪用的电棍，脸上看着不太愉悦。 村长赶紧哈着腰过去跟他说道： “领导，领导，您也上来瞧瞧，我们拉哪几只猪走合适？” 王秀霞拉着她女儿，满脸泪痕，在跟村长他们鞠躬赔礼： “村长，研究员领导，您们行行好呀…… 呜呜呜…… 我家就这一些猪了…… 您们好人有好报，给我们通融通融…… 就让我们大福过去帮忙充劳动力可以吗？”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女儿月月一起鞠躬。 她们俩越哭越大声。 许少华听着更烦躁，他把那支电棍在手上来回掂量，比划着，眉头皱着。 村长看出他眼里那些不耐烦，便赶紧上前轰赶王秀霞和月月： “你们快快让开，莫碍着人家领导工作。” 说完，他上前伸手推那两人。 王秀霞岂能罢休，“扑通”一声。 她全身扑在地上，抓着村长鞋子，一边磕头一边哭： “村长，你们就行行好吧！我们家月月还等着做手术呀！” 边上村民有人喊着： “做什么手术，活糟蹋钱！” “就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还做手术！” “村长不就是把你家猪拉走去充抵劳动力吗？至于这样子哭爹喊娘吗？” “这王秀霞真太烦人了！” …… 村长对着边上老李头示意，两个人便上前，把王秀霞拖开。 王秀霞死活拉扯着身子，一直在哭。 一边还叫喊着： “村长呀，昨天，我们家不是刚拉走一只公猪吗？那也是可以充抵呀！” 月月在旁边看到有人拖走她阿妈，她原本惨白着一张脸，此时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身力气。 突然往前冲去，直直抓着老李头手背，狠狠啃过去。 老李头完全没反应过来，只感觉手背一疼，然后“嗷嗷啊”大叫。 挥着手就往月月脸上打过去：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咬我，你属狗的吗！” 他那个巴掌力气用得极重，月月嘴角立马出了血。 苍白脸上留着大大个巴掌印。 小姑娘也不哭不闹，只眼睛睁大瞪着他。 老李头对上她那眼神，心内有些发毛。 她嘴角噙着血，原本童真童趣那双大眼睛，此时此刻，布满仇恨： “离我阿妈远些！” 一字一顿，声音虽然不大，却掷地有声，让周边那些村民们不禁也吸口冷气。 村长方德贵有些不敢靠近，犹豫着步子。 倒是方媚，她看这个小丫头一副病秧子模样，直直上前： “你这个臭丫头，竟敢影响我们许领导抓猪！” 一把拎过她衣领，想把她拖开。 月月从小身体就不太好，现在方媚这么拉她。 她突然猛烈咳嗽，刚才还苍白那张脸，呼吸有些顺不上来。 方媚见状，拉得更狠了： “现在装病了，你不是很能吗？还咬人，你就继续装！” 月月咳得更严重，面部因难受痛苦而皱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