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钱上缠了永远擦不干净的漆黑鬼唾沫,带着浓重煞气。
但张传世拿过去没多久的功夫,竟使这枚阴气极重的凶物染上了些微温度。
赵福生确认鬼钱无误,便将手掌一合,地狱的阴影无声的将她手掌淹没,将这枚鬼钱吞了进去。
张传世一脸肉疼:
“唉,这钱——”
“一文钱而已,老张。”
范必死劝他,张传世还盯着赵福生手看:
“这不是一文钱的问题——”那可是鬼都想要的钱。
且赵福生话中意思是这枚鬼钱可以从厉鬼手中买一条人命,光是这一点就使得这枚鬼钱价值百倍。
张传世一想到这里,有些遗憾,又觉得肉疼,但他可不敢跟赵福生争长短。
范必死不劝他还好,一劝他,新仇旧恨就涌上心头:
“大范,我得罪你了?你小子今天坑我好几回了——”
范必死正欲说话,赵福生就直接出声打断了两人争执:
“好了,有话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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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鬼域在消散,遮天蔽日的黑气散开,天色逐渐在亮起。
眼睛此时已经可以视物,能看到周围的情景。
赵福生的目光落到封印石柱旁的大量尸体上,眼中露出心疼之色:
“这些都是我万安县的百姓。”
这一次案件导致了一部分百姓死亡,使她功德值被扣除了五百。
除此之外,万安县经历了赵启明之死,镇魔司空悬了一段时间,使得鬼案暴发后,县里人本来就搬迁了大半,剩余的人都是无处可去被留下来的百姓。
许多房舍已经空置,如今又死了一些人,赵福生难免有些心疼。
“回去之后庞知县整理名册,将死者销户,由县府衙出钱将尸体安葬。”
她一说完,庞知县就愣了一愣。
说起后续善后事宜,三人迅速从惊恐之中恢复,庞知县捂着胸口,脸上露出为难之事:
“县府出钱……”
“有问题吗?”赵福生偏头看他,庞知县有些尴尬:
“大人,主要是万安县府衙已经没有钱了。”
“没钱?”
赵福生有些意外,转头去看张传世:
“怎么一个个都说没钱?”
她的话令范必死、张传世想起一个月前,赵氏夫妇去世时面临下葬无钱的问题。
那会两人心怀鬼胎,此时听她旧事重提,两人既尴尬又心虚。
庞知县也不敢吭声,只看向范必死。
范必死硬着头皮解释:
“大人,一般州县当地有规则,当地府衙进项,除了用于朝廷税收不得动用之外,其余库银是以当地镇魔司花销用度为主。”
“是。”
赵福生点头。
她去了一趟宝知县,对于一些事情也有了解:
“可我掌控镇魔司后,并没有掏空府衙的银子。”
“大人你是没有——”庞知县说到这里,又去看范必死:
“可是上一任令司——”
他说到这里,赵福生就明白了他话中意思。
范必死叹了口气:
“镇魔司历来就有在生时就将钱花光,绝不留给下一任片纸的规则。”
赵启明来到万安县时,接手的就是一个空壳子。
上一任令司在临死之前,几乎将万安县镇魔司掏空,府衙除了上交的朝廷税银之外,根本掏不出多的钱。
“启明哥上任的时候,也曾想过不动府衙的钱。”
可随着赵启明驭鬼的时间增加,他预感到死期将至,性情便开始大变。
他原本为人正派,性情豪爽,但越是人之将死,便变得偏执、多疑,且开始心中极度不平衡,认为都一样为朝廷卖命,为何别人能拿钱,而他不能。
因此在赵启明临死前,他也与上任令司一样,将万安县府衙搬了个空。
“这些银子送往帝京,他在帝京还有亲人……”
庞知县对此也并不埋怨。
令司与鬼打交道,权力来得快,可死得也快,朝廷对于各地令司在金钱上的支使十分大度,从来没有因金钱而责备令司的前例。
这种事就是告到天子面前,也只会不了了之。
“之后万安县鬼祸频发,我们也不敢去收税。”庞知县解释:
“大人掌控镇魔司后,情况好了许多,我们也在收税,但交上来的多是麻布、粮食,暂时还没有换成银子。”
加上万安县受鬼雾影响,商贸往来也受限,所以官府也拿不出钱来。
赵福生了解了经过,不由叹了口气:
“既然是这样,就先由镇魔司出钱,棺材由老张算,后续的棺材钱计入账簿里。”
说完,她警告张传世:
“不要乱收银子。”
“那当然不会——”
张传世怔了一怔,连忙摇头。
但他随即愣了一下,又看向地面纵横交错的死尸,迟疑了片刻:
“可是大人,这些只是贱民,用得着以棺材下葬吗?要我说,找些草席一裹,挖坑入地就是……”
“什么是贱民,什么是良民?”
赵福生微微一笑,问了他一句。
她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张传世心中一松,壮着胆子又看了那些死尸一眼。
这些人大部分衣衫褴褛,有些甚至赤足,看起来不是什么良好家世出生。
“他们——”
“他们都是一样向大汉朝纳税进贡的人。”
赵福生温声回了一句。
她的这话令得庞知县一下抬起了头来,范必死咬了咬唇上的死皮,偷偷看了她一眼。
不知为什么,张传世总觉得赵福生的心情好像一下有些恶劣。
他突然想起赵福生在驭鬼之前也是贫困人家出生,从某种情况来说,赵氏一家在许多人眼中也属于张传世提到的‘贱民’之列。
张传世意识到自己的话冒犯了赵福生,他心中懊恼于自己嘴快,正绞尽脑汁想要找补之时,赵福生却摇了摇头:
“走吧。”
“……是。”
张传世应了一声。
天色已经亮起,笼罩了万安县两天两夜的阴影散去。
没有了鬼域的影响,范必死、庞知县都识得回去的路,众人沿着来时的路,可以看到一路凌乱的血脚印。
路边还有走了一半倒地的死尸,使得这条陵园之路显得格外的阴森、血腥。
四人走了约大半刻钟,张传世突然眼睛一亮:
“大人,我们的马车。”
鬼祸出现时,车夫突然猝死,几人只得弃车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