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天了。”
古建生答道:
“大人离开的第二天的傍晚,我们就到了万安县,听说大人来了五里店屯,等天色将亮就动身离开了县府。”
古建生的到来将五里店屯的人吓得不轻。
周松等人当时听闻治下出了鬼案,瞬间觉得阴云罩顶,死期将至了。
照例来规矩,入夜之后活人很少胆敢夜行,深怕遇鬼——虽说鬼物杀人不分白天黑夜,但人的恐惧心理影响下,夜晚大汉朝百姓是很少出门的。
但因为五里店屯发生了这样的可怕鬼案,周松担忧自己难逃一死,便不顾夜深,强行组织人手,想要赶到庄家村与赵福生等人汇合。
“我们找了附近村庄的村民领路,来到庄家村时,发现这里已经出现鬼域。”
众人围守了一夜,正无计可施之时,却发现随着天色逐渐亮起,鬼域也在慢慢散去。
这个发现令众人又惊又喜。
古建生是宝知县镇魔司的人。
虽说他一向以拍马逢迎郑河而在宝知县镇魔司颇受重用,但对于一些鬼案的基本情况他也清楚,深知鬼域一散,就证明了此地的鬼案已经了结。
一想到这点,古建生心中大喜。
他虽说当日在宝知县亲眼见过赵福生收服赵氏夫妇二鬼案,对她的实力也有一定了解,但此时见赵福生又破获大案,心中对她的强悍又更多一层认识。
五里店屯的人见到鬼域散开,还畏惧厉鬼不敢进村时,古建生当机立断,第一个冲进村子中,想要向赵福生表忠心。
“我担忧大人安危,一马当先冲进村里,结果发现这里是个空村。”
村子之中已经没有了活人,“我让其他人分头寻找,在村头的角落找到了吃草的马。”
随后找到了被马挣脱的马车,从马车上的令牌,猜到赵福生等人曾在此落脚。
万安县镇魔司的人既然来过这里,而庄家村又空无一人,那么便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赵福生几人死在了庄家村中,另一种可能则是赵福生等人只是在庄家村短暂停留,因为接下来的路程不好走,便暂时弃了马车,改用其他方式出行。
古建生猜测是后者。
“一是我搜寻庄家村后,找到了两个人头骨——”
这两个人骨已经辨认不出来死者身份,但赵福生一行共有五人,除了镇魔司三个人之外,还有庄老七、苟老四两个普通人。
“我猜是这两个人不幸死在了庄家村中,而大人洪福齐天,应该是平安离开了此地。”
再加上鬼域破解,古建生笑道:
“我猜这是大人的本事,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一点的。”
他拍了个马屁,又道:
“这桩鬼案又与对岸蒯良村有关,因此我们才决定到河边来等,果然没等多久,就看到大人们平安归来。”
说完,他多看了武少春一眼,又看了看蒯满周,笑道:
“这位就是万安县新来的少春兄弟吧?”
末了又指着蒯满周:
“这小丫头是大人此次救出的活口吗?”
他话音一落,便敏锐的察觉到张传世、武少春以及范无救看他的表情有些怪异,仿佛带着一丝怜悯与同情,直看得古建生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出了问题。
赵福生点了点头:
“原来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
她叹了口气,说道:
“我们边走边说。”
周松被众人扶起,连忙道:
“恭候大人的马车就停在上方,屯里准备了酒水,为大人庆功——”
赵福生看了蒯满周一眼,也没有抗拒,应了一声。
“那天我们从庄老七口中得知庄家村出了鬼祸之后,便赶来了庄村,但中途遇到了诡异事,马车没有进五里店屯——”
这应该是与当时的庄老七有关。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又因赵福生在镇魔司出手逼退了庄四娘子鬼烙印,使他侥幸进入了一种驭使了厉鬼力量的阶段,在领路的时候,带领马车走了一条诡异的‘鬼道’,直接避开五里店屯进入了庄家村。
在此期间,镇魔司众人没有察觉,包括赵福生都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儿。
“进村之后就发现庄家村的人死了,我们坐船去了蒯良村,那边已经沦为了鬼域笼罩地。”
她大概将庄四娘子的鬼案来由说了一遍:
“庄四娘子死后厉鬼复苏,杀死了蒯良村的人,直到今日凌晨,鬼案才处理好。”
赵福生将这个鬼案的过程说得轻描淡写,但众人深知厉鬼恐怖之处,且庄四娘子死后接连屠杀了两个村庄,可见这厉鬼会在短时间内疾速成长至一个可怕的品阶。
再加上按照赵福生的说法,蒯良村的村民死后也突发异变,就致使这桩鬼案的复杂性非同一般。
她怎么能在仅带了两个令使前往的情况下,自己平安活命办妥鬼案不说,还能保全两个令使性命,并救出一个小村民?
古建生深知这一点的稀罕性,他看着范无救,眼里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不知是该同情范无救,还是应该庆幸他竟然又活下来了。
万安县镇魔司人手紧缺,偏偏又因为鬼雾影响导致鬼案频发。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福生有案必办,这是县中百姓之福,但对镇魔司的令使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好事……
尤其是古建生听万安县镇魔司中人说,赵福生从宝知县回到万安县后,万安县便出现了鬼陵案子,当即拉着范必死几人去了一趟鬼陵,平息了鬼陵之危。
这样算下来,万安县的在册令使一共只有四人,除开一个据说留守夫子庙,不清楚身份的姓刘人士外,其他几人,包括那贼眉鼠眼的张传世在内,每人都随同赵福生办过两桩鬼案。
这个频率简直高得吓死人!
厉鬼可不讲理。
与鬼打交道那是提着脑袋干的买卖,危险异常的。
虽说这些令使几乎都没有死,但夜路走多了难免会出事。
古建生本来崇拜赵福生强大的实力,以及面对厉鬼时展现出的非凡手段,一直想从宝知县调往万安县任职,此时想到这里,不免又心生犹豫,担忧自己一来,恐怕也要像这些令使一样办案子。
“这桩案子酿成了大祸!”
赵福生神情严厉,看着周松:
“鬼案起后你不知道我不怪你,但是这桩鬼案细究源由,则是因人祸而起。”
周松心中暗暗叫苦,面对赵福生斥责,不敢反驳,只连连答应。
“蒯良村竟敢不通过官府而行私刑害人性命,你有严重的失职之罪。但念在你听闻鬼案发生后没有推委怕死,及时赶来处理,这过便暂时记下,看你后续表现再定结果。”
赵福生深知蒯良村的鬼案不是通过要一个屯长的命就能解决的。
朝廷税收严重,村民不堪重负,总会挺而走险。
一旦涉及钱财等问题,就容易出现很多问题。
出外可能有劫道的山贼,有打劫虏掠的强人,逼迫得一些村民出现抱团取暖的情况,形成初始的宗祠雏形。
宗祠一成之后,有利有弊。
好处是有了宗祠庇护,大部分人都能在团体之中活得下去,不会再受外界欺凌,在这个世道保住性命;但坏处就是当地官府一旦势弱,恐怕无力处理这些宗祠,威信降低,面对宗祠束手无策。
赵福生的脑海里想到了一个地方:黄岗村。
在武少春等人曾经提到的过往中,都提到过‘黄岗村’,这个村子水很深,万安县如今被朝廷放弃的情况下,当地官员恐怕很难插手这些村族事务。
蒯良村此次案件就是一个典型。
村中人胆大包天,蒯六叔的话胜过一切,不经官府批文,便敢杀一个人性命,导致鬼祸的诞生。
如果不改变这种情况,将来仍会有第二个蒯良村的出现。
赵福生忍下心中杂乱的念头,对周松严厉道:
“现在你就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蒯良村的人死后,散落的尸首沿河铺满了,你需要让人收拾善后,将村中收拾干净,以免瘟疫蔓延。”
周松连连点头答应。
“这边村子位势不错,背靠大山,又有白苏这样的特产,还有田地,你不要使这里田地荒废,后续鼓励一部分胆大的村民迁居此地。”
老屯长一边擦汗一边听她吩咐,见她话中意思似是要继续迁人口进蒯良村,不由极度吃惊。
不知所措下,这老屯长竟下意识的仰头盯着赵福生看,一时忘了顺从与害怕,只是面露为难的神情。
“大人——”
周松频频擦汗,踌躇着不敢开口。
镇魔司的驭鬼者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一言不合要人性命的多。
五里店屯离万安县并不远,周松有幸与赵启明之前的一任令司见过面,当时那位令司大人已经处于半鬼状态了,看人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他回家之后久久睡不着,夜里时常做恶梦,梦到驭鬼令司看人时那双眼睛,醒来时冷汗将被子都浸湿了。
自此之后,周松对驭鬼者便十分畏惧,到了闻名而丧胆的地步。
这一次听闻发生鬼案后,周松连自己的丧礼都已经心中安排好了,却发现万安县的这位新任令司并非他想像中的可怖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