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太阳已经有些热烈,然而曹成文站在原地,却是浑身冰凉。 周围众人皆是神色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那无数目光令曹成文如芒在背,他几乎是瞬间慌了,急忙喊道:“不是!大人!我刚才一时失言,说错了!那张银票不是我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杨真冷哼一声,将那张银票往桌上重重一拍! “指印完全相同,铁证如山,你还在此狡辩!?” 曹成文整个人都懵了,身体晃了一晃。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他当初给刘四的的确是银锭,可这张银票,又究竟是从何而来!? …… 茶楼之上,沈延川遥遥看着这一幕,眉梢微扬。 “原来如此。” 难怪她昨天出去了那么久,想来就是去忙这件事了。 原本案子已成定局,想要翻案,就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 就算没有,以叶初棠的本事,最终也会有。 站在身后的连舟也有些震惊:“看不出来,那刘四还有这样的脑子,居然提前保留了这样的铁证!而且专门挑在刑场之上当众揭发!这样一来,知县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肯定会派人去查,而只要将那扳指和银票找出来,曹成文再想抵赖也不成了。” 沈延川抿了口茶:“他若真有心这样做,一开始的时候,就不会主动认罪。” 连舟愣怔一瞬:“对啊!” 听说刘四被抓到衙门不到一天,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而且后来周氏状告曹成文与这件事有关,最终也是不了了之,曹成文安然无恙地从衙门出来了。 那就证明刘四一开始是没想咬曹成文下水的。 “那他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沈延川淡淡一笑:“他宁可死,都不吐出曹成文,不是利诱便是威胁。但这种事情,曹成文能做,那其他人当然也能做。” 连舟的视线在下方巡视一圈,忽然想到了什么:“周氏母子没来!” 一开始他还没在意,只当是周氏不愿带着孩子面对这样的场景,可之前周氏为了刘四都能在衙门外豁出去了,又怎么会惧怕这些? 除非是……有人故意没让她出现! 连舟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难道,是叶——” 他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但指代的是谁,再清楚不过。 “这一招真是绝了,不费吹灰之力,倒逼曹成文自露马脚,这样一来,他杀曹成武的事儿,怕是很难洗干净了!” 连舟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敬佩来。 叶初棠看似温和柔静,可实际上计谋手段却是一等一的高! 沈延川摩挲着手中的骨瓷茶杯,看着下方立于人群之外的那道纤细娉婷的身影,唇角微勾。 “好戏估计还在后面。” …… 叶初棠微微抬头,看了眼日头。 昨天她和周氏说话的时候,手上沾了东西,送她的那一盒芙蓉糕也加了点料,保证她们回去之后能一觉睡到今日晌午。 所有人都当她擅长医术,却不知她真正研究更深的,是用毒! 只不过重生以后,她始终没凑到机会,差点荒废了这门手艺。 好在一切顺利。 算算时间,再过一刻钟,周氏母子就该醒了。 再用一刻钟赶来,估计这边的事情也就解决得差不多了。 她昨天去牢里见刘四,只跟他讲了两件事。 第一件:曹成文要杀周氏母子灭口。 第二件:她可以帮他,解决曹成文。 刘四虽生性胆小,但却是个肯为自己媳妇儿孩子拼命的。 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叶初棠的方案。 当时他还有些担心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曹成文和这件事有关系,叶初棠却只说让他不用担心,她自有办法。 那玉扳指的确是他藏的,可那张银票,他也不知道叶初棠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 …… 曹成文同样想不通这一点。 他脑子疯狂转动,知道这个时候再不想办法澄清,就再也没机会了! “大人!我想看看那张银票!” 杨真皱眉,吩咐道:“既然你不肯认,那就自己看个清楚!来人,拿给他好好看看!” 吴旭将那张银票拿在手中,亮给曹成文看。 “自己的指纹,应该认得吧?” 曹成文紧紧盯着那张银票,忽然,他瞪大了眼睛。 这张银票的确是他的,但关键是——这是当初他给那几个赌徒的酬金! 这上面的笔迹和印章他再清楚不过!绝对不会认错! 当时他一共给了那三人五百两,让他们偷偷把叶初棠掳走,可没想到第二天叶初棠安然无恙,反倒是那三个赌徒死在了他自己的院子里! 要不是有表姑柳依依从中帮忙,他这会儿估计已经下狱了。 当时他满心惊慌,只想着尽快和那三个人摆脱关系,连他们的尸体都未曾仔细查看。 可谁知道,给他们的银票,此时居然出现在了刘四的手中! 这、这—— 曹成文忽然明白了什么,豁然回头! 叶初棠! 一定是她! 同一时刻,站在人群之后的叶初棠似乎察觉到了曹成文的目光,不闪不避,抬眸迎来。 她乌黑温润的眼眸弯起漂亮的弧度,眼瞳中却带着让人脊背发寒的凉意。 无形而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几乎令曹成文喘不过气来。 他一瞬间竟感到心慌与畏惧,忍不住踉跄着后退一步。 叶初棠红唇翘起,微微一笑。 ——这份回礼,喜欢吗? …… 曹成文从没有这样害怕的时刻。 他张了张嘴,想申辩清楚,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说! 一旦说了,那三条人命的案子,也会被重新翻出来,扣在他的头上! 可是如果不说,如果不说—— 啪! 杨真拍案,沉声斥道:“曹成文!你认!还是不认!” …… 沈延川的视线在叶初棠身上停留一瞬,眸色微深。 在所有人看来,她似乎什么都没做,但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布好局了,只等曹成文自投罗网。 现在摆在曹成文眼前的,只有两条路:死,或者惨死。 沈延川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轻笑。 “还挺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