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柔想阻止已经晚了，心中暗自摇头，囡囡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城府太浅了。 厅中宾客瞧见这一幕，看向陆若芙的目光不由异样起来。 陆家大小姐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又是公认的小神童，还上过不少亲子综艺，没成想都是装的！自己打碎花瓶却栽赃呆傻的姐姐！ 陆若芙在伸手摸向裙子时便回过神来自己反应过了头，她气的咬牙，人都有应激反应，极少有人能抗过，再加上这几年当小孩子习惯了，也失了防备。她不由求助似的看向白柔。 白柔责备的瞪了她一眼，走到季晚晚面前，低着头无比诚恳的道歉： “晚晚姐对不起，是我这个当妈妈的没管教好孩子。” 不等季晚晚回答，她又说：“晚晚姐你刚出狱，身上又没什么钱，带着一个孩子要怎么生活？ 要不这样吧！城东君临天下那边正好有一套空着的别墅。”似乎为了顾及季晚晚的自尊，她故意说道：“放心，那套房子本来就准备出租，晚晚姐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房租等以后赚到钱了再给也不迟。 还有这孩子上学的问题，你刚出狱，孩子的父亲又……好的幼儿园怕是不会收，别的不怕，就怕别人都知道这孩子父母坐过牢风言风语的终归不好…… 我跟一家私立贵族幼儿园的院长有点交情，要不我帮你们牵个线，就当是我女儿做错事的赔礼。” 白柔说这一番话时，不管从表情到眼神都无比真诚，且这一番话听来完全挑不出毛病。 一些人知道白柔向来温柔善良，一些人虽然觉得白柔可能是装的，可想想季晚晚曾经做的那些恶事。她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些，也不可能单只是装装样子，这也算以德报怨了。 季家三兄弟更是觉得他们的姐姐好善良！ 白柔维持着真诚的笑容，内心却不无得意。 没人知道，君临天下那套别墅是季家前家主，季晚晚的父亲当初买了送给她和陆浩辰的婚房，里面一步一景都是父女俩亲手布置，不知花了多少心血！ 如今季晚晚的软肋是她女儿，而父亲更是她不愿触及的伤痛，再加上前未婚夫陆浩辰。 每一个字眼都直戳季晚晚的痛点， 呵！她要让季晚晚受不了激当场爆发和她动手，就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这样既能让囡囡说谎的事盖过去，还能让季晚晚的名声更加不堪！ 季晚晚听到这番话，气的浑身都在抖，可白柔错估了如今的季晚晚已不是当年张扬肆意的季家大小姐，半晌后，她也只是咬着牙说： “白柔，你别欺人太甚！” 白柔呆呆的眨了眨眼，语气有些委屈：“啊！我……我也只是好心想帮你啊！”她不安的抓住季铮的胳膊：“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季铮见姐姐被欺负成这样，哪还能忍，当下狠瞪着季晚晚，直接单方面定罪：“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恶毒，快给白柔姐道歉。” 不明真相的一些客人也觉得季晚晚有点过分，纷纷开始窃窃私语指责季晚晚。 正在盯着茶几上小蛋糕流口水的柚柚听到众人的指责，愣愣抬起头。 一心能多用的小家伙迅速回忆了遍白柔刚才说的话，见妈妈气的浑身颤抖。 当下她扬起小脑袋看着白柔：“变脸阿姨，你为什么要欺负妈妈呀？” 虽然变脸阿姨说的话好像没有问题，可管他呢，谁让妈妈不开心了！ 在小人儿的字典里，让妈妈不开心的统统都是坏人！ 陆若芙听到这声“变脸阿姨”。像是抓到了什么错处般语气天真的问： “姐姐为什么叫妈妈变脸阿姨？老师说小朋友要有礼貌，不能随便给别人起外号的。” 白柔闻言，靠“顶尖茶艺技术”多年立于不败之地的她敏锐觉察到了不妥，待要阻止已经晚了。 柚柚继续耿直的回：“因为阿姨有两副面孔啊！有人的时候温温柔柔见人就笑，没有人的时候……”小家伙想了半天用什么词来形容“就……脾气不是很好！”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她快速搜寻了下脑中回忆，“哦，我给你表演一下喔！” 说完她从茶几瓶子里抽出一支鲜花扔在地上用小脚使劲踩了踩，昂着小脸，根据回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小嘴向下撇，努力做出刻薄之态， 可惜长得太可爱，实在演不出得志小人的那种尖酸刻薄劲，反倒有种奶凶奶凶的感觉。 小团子尖着嗓子：“呵！什么东西？长得又丑又胖脾气还怪，要不是有个好出身，谁愿意伺候？还找那么年轻好看的老公，指不定在外养了多少小三儿！” 语气学的惟妙惟肖，说完还眨巴着大眼睛好奇问白柔：“变脸阿姨，什么是小三儿啊！” 白柔的脸僵了一瞬。这话她的确说过，就在半个多月前。 此前她一直当着丫头就是个傻子，既然是傻子，哪需要她费心伪装？ 谁曾想？这死丫头一直是装的，一直在扮猪吃虎，想来就等着今天打她个措手不及， 呵！倒是她看走了眼，小小年纪好深的心机，跟她那父亲一样…… 这些思绪也只转了不到一瞬，她强忍住转头的冲动，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孩子你记错了吧！阿姨什么时候说过？” 小团子继续耿直的开口：“没有记错哦，就在七月十三日，申时……不对不对……是下午三点十五分九秒。 在三点十二分时，您和一个叫谢小姐的阿姨打了三分零一秒电话，说了……”小嘴噼里啪啦把当时的电话内容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白柔听完，脸色彻底僵住。终究没忍住，转过头 而在长沙发最中间，一个穿着黑色套裙，颇有气质，身形丰腴的女人放下平板， 她是帝都四大家族之一谢家长房嫡支的女儿，谢家家大业大，谢大小姐却能在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在财团占得一席之地。是今日宴会身份最高的客人，也是季陆两家想要结识的人脉。 白柔扯出个抱歉的笑容：“谢小姐，小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谢小姐淡淡一笑：“没事，小孩子嘛，童言无忌，陆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虽是这么说，眼底却划过一抹冷意，能在形势复杂的谢家争得一席之地，谢小姐自然不是蠢人，轻易便能看出柚柚没有说谎。 而她之所以愿意给白柔几分面子，盖因几个月前她初到海城时，白柔无意帮过她一个小忙。 如今想来，呵！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帝都人都知道，她家里养的那位是她的逆鳞，而她这人最讨厌被人以伪善之名两面三刀的算计！白柔偏偏全都占全了。 她挑眉淡淡扫了眼手舞足蹈的柚柚，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这小孩还挺有意思的！ 见谢小姐神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白柔心中惊疑， 想了想，随即放下心来，以谢小姐的地位，要是真的相信了这死丫头的话。肯定会直接翻脸离开。 不过想到这死丫头的邪乎，她也不敢再僵持下去了，声怕再说出点什么，忙招呼着众人： “哎！小孩子说笑呢，走了，宴席就要开始了！” 宾客们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配合的笑着点头：“对，小孩子说笑的……” …… 柚柚压根没在意这些，从始至终，她的目的只是想让警察叔叔把坏阿姨抓走。 小家伙没经历过任何的人情世故，所有的善恶是非关都来自于书本， 书上说，坏人就要得到应有的惩罚，在她看来，虐待她的坏阿姨就是坏人。坏人被警察叔叔抓走天经地义。 她以为只要说清楚生日宴上叫警察不会不吉利，季临就会把警察叔叔叫过来。 小小的她并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她高兴的抱住季晚晚的腿。笑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像个成功制服坏人的小战士：“妈妈，坏阿姨要被抓走了对不对？” 季晚晚沉默着没出声，这一刻，她心里除了深浓的无力感外，也是恨的，只恨自己从前的愚蠢…… 如今，虐待女儿的人就在眼前，可她刚出狱，身上连可以报警的手机都没有。 而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出了季家庄园，错过了这点时间，有白柔在，即使那时候再报警，也不会再能抓到小红。 她再次看向季家三兄弟，低声哀求：“小临，姐求你们，报警行吗？我只要这个女人受到法律的惩罚！” 至于背后的白柔，她已经无力去追究了。 季铮有些不忍，摸摸陆若芙的头： “算了，哥，一个女佣而已，既然囡囡生日报警不吉利，那就把小红交给她带走处置吧！” 白柔神色一顿，欲言又止的看向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季淮。 季淮长相秀雅，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然而他却说： “二哥你难道忘了，这个女人从前有多恶毒！小红即使做错了事，那也是我们季家出去的女佣，万一这个女人一个心狠直接把人给杀了，那我们季家就也是帮凶。 大哥想想，为了这么几个不相干的人，毁掉我们季家名声，值得吗？” 季晚晚豁然抬头呆呆看着对面这个十八岁少年。 兄弟三人里，她为这孩子操心最多，季淮先天不足，他被父亲带回来时，才不到四岁，她每天放学都要亲自照顾一阵，长大后为他遍请名医…… 自嘲的扯了下唇，那时她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被她亲手养大的孩子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 小柚柚不明白，明明坏阿姨害她的证据她都说出来了，明明她已经说了生日这天有警察过来也不会不吉利，怎么这些叔叔都不听？还让妈妈伤心了。 小人儿看向大厅里的宾客：“叔叔阿姨们，你们能不能帮帮忙，帮忙叫警察叔叔过来，把坏阿姨抓走？” 宾客们纷纷撇过脸，或是假装没看见，大家同在生意场，季陆两家在海城算是顶级豪门，即便也愤怒于小红的狠毒，却不会有人冒着得罪季陆两家的风险，主动帮着报警。 小柚柚见没人理她，突然有些难过。 小人儿似乎隐隐有点明白，事情症结并不在于吉不吉利？ 不过转头见妈妈那么难过，她扯了扯妈妈的袖子：“妈妈，我们不抓坏阿姨了，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回家吧！” 季晚晚蹲下身，紧紧抱住女儿，泪水始终没忍住夺眶而出：“对不起！是妈妈没用……” 没有能力给你最好的一切，却草率的把你带到了这个世上。 柚柚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拍拍妈妈的后背，靠在妈妈明显瘦弱的怀里，刚才的一点委屈也散了。 算了算了，她不能太贪心，她有妈妈了耶！坏阿姨什么的，嗯，就先不抓了…… 季晚晚抱起女儿，不顾季临的阻拦，一步步走出季家大厅。 不合身的孕妇装皱巴巴穿在身上，她却努力挺直了脊背。 白柔原本想要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羞辱一下季晚晚，再借着两人挽回囡囡的名声。 可今日这死丫头的表现太邪乎，就算一下子撞到头不傻了，也不该变得那么聪明，众目睽睽之下，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她不能贸然出手。 …… 季晚晚抱着柚柚出了季家庄园，柚柚挣扎着要下来，过了刚才的那股劲，她此时浑身都疼的厉害，尤其是后腰处被针扎的地方。 可天这么热，小家伙不舍得妈妈辛苦。 季晚晚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妈妈不累，我们先打个出租车，妈妈带你去医院。” 这里是别墅区，往来住户基本都是开着豪车，其实并不容易打到车。 两人站在树荫底下，柚柚混沌的窝在妈妈怀里。 却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阵警笛声， 有警车开过来，停在了季家庄园门口。季晚晚有些诧异，柚柚迷迷糊糊的睁大眼： “妈妈，这是什么车，看着好威武？” 另一个“她”从没有出过季家庄园，所以她的记忆里是没见过警车的。 小家伙听完妈妈的解释后，困意一下子就没了，挣扎着从妈妈怀里跳下来，拉着季晚晚噔噔就往警车所在方向而去。 季家庄园门口，警察对匆匆走出来的季临道：“我们接到报案，有人虐待儿童，且情节严重。” 季临眉头一皱，目光晦暗的看了季晚晚一眼，不过既然警察已经来了，他只得吩咐管家：“去把小红带过来。”边说边礼貌的请人进去。 然而不多时，管家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少爷，小红她不见了，还拿走了别墅几样值钱的玉器。” 几个警官进去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并没找到人。 柚柚有点失望，她问妈妈：“庄园里这么多人，居然都没看住坏阿姨，坏阿姨是怎么跑的啊！” 她搜寻脑子里的记忆，发现坏阿姨并不会任何武功啊！ 季晚晚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白柔那个女人心思向来缜密，而小红会这么虐待女儿绝对跟她脱不了关系，她又怎么可能会让小红落到警察手里？ 可她不想让女儿早早知道这些，所以他只说：“可能她跑得快吧！” 眼见着警车就要开走，站在人群后的白柔松了口气，季晚晚也准备抱着柚柚离开。 柚柚趴在妈妈怀里，大眼睛无精打采的看向周围，这时一个不起眼的中年女清洁工推着垃圾从庄园里出来。 小家伙眼睛蓦地瞪大，大声冲要上车的一个警察叔叔喊：“等等，坏阿姨就在这里。” 话音落下，那清洁工下意识丢下推车就跑， 警察反应很快，几步上前将人按住，不过近前一看，发现对方脸微胖，与小红不管身形长相都没一点相似处。 可对方刚才的反应明显有问题，见这女人一直不吭声，警察求助的看向车上另一名年长警官： “队长，您看……” 年长警官下车，眼神紧盯着小红看了好一阵，目光幽深。 极少人知道，这个时代，也是存在高深的易容术的。 只是能接触到的人，身份都不简单。 “把人带走。” 双手被镣铐锁住，小红彻底慌了，扭头冲着季家庄园大声喊道：“白小姐，您一定要救我啊？” 白柔维持住表情管理，心里气得险些吐血，这个成事不足的蠢货！ 还有，到底是谁报的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