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掉颜启御的不是旁的,颜温理的瞳术,不过是将那日之前颜启御亲眼见过的杀戮,亲自犯过的罪行,加之经历过的世间温情全部在记忆里重蹈覆辙罢了,当他半梦半醒,发觉自己活在给予过自己温暖的人死掉的事实之中,便是万般滋味交错,精神混乱紧张,再轻轻加入极端思想的引导,致使自己拿起剑杀了自己。 颜温理杀他的也不是别的,正是颜启御意识深处的阴霾……他不是天生的疯子。 天似乎嘭地一下炸开,刺眼的亮光以裂痕般形态将黑压压的帷幕劈地四分五裂。 颜温理猛地睁开眼睛,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淅淅沥沥的,只有窗外连绵不绝的大雨。 她紧张的状态才开始慢慢消失,眉头缓缓松开,逃脱之后的喘气声也化为了无声。 窗户不知是谁忘了关,雨落入了房间里,颜温理坐起身来,雷声再一次在空中炸开,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星辰颜色的荧光一瞬间将满屋照的发亮,窗户便在颜温理挥手间嘭地一声关上。 这时外面的声音才小了些,她耳边所有的幻听,心中隐隐的恐惧,也终究臣服在现实的场景之下。 今夕何年? 是她执任星皇的,第三百七十六年。 大雨斜斜地打入这间寝殿有一会功夫,在窗前这块的空地上,堆成了浅浅的一层水洼,一双白皙的赤足探入其间,径直落在了水洼里面。 颜温理并未被脚下的凉意弄的更加清醒一分,她双手撑着面前的桌子,缓缓抬起头,看窗子背后,黑得透彻的天空。 天空每被闪电劈碎一次,她的心就揪紧一分,表面上也只是冷眼望着星幕,眉眼间最多不过增添了些凉意罢了。 身上不过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裙,漂亮的白发散散地坠到腰间,天空一会黑暗一会发光,闪出光亮的时候,便照到她寝殿的地板上,被那水洼倒映着,那身躯站在那里便同衣裙一样也显得单薄。 “身份识别成功,权限通过。” 寝殿的大门被打开,而同时,门口匆匆赶来什么人,进来了这里。 颜温理转身,看到来人后不急不慌,将身子靠上了甚至沾了水的桌子。 借着雷电她也一瞬间将他看得入眼,眉眼清澈,面容温润,来时脸上带着敛不去的担忧,他像是一夜没睡,昨天早上她命人让他穿的那套新制的蓝白色宽袖的长袍还穿着,连发饰和耳坠都未摘下。 齐瑜望清了颜温理站在那里,急步上前,在离她一米远的距离停住了。 “帝上怎能赤脚站在水里,地被打湿了应该尽快叫人过来清扫。” 齐瑜朝她伸手,“帝上,快过来。” 颜温理不动,反倒是将桌上的东西都打掉,向后坐了坐,再叠起双腿。 “谁让你进来的,本皇给你的地位,就是这样用的?”颜温理向右歪了歪头,也发觉自己是抬头看他。 齐瑜收回了手,急忙解释,“毫无此意,帝上三百多年前就受了重伤,已是终身受损,大长老说过,您的身体……” “跪下。” 齐瑜一愣,他抬眼,望不见颜温理是何表情。 “齐瑜。”颜温理又强调了一遍,语气放得缓。 齐瑜跪下,水也将他的衣服浸湿。 “您的身体受不得凉,帝上莫与……齐瑜置气,先下来吧。” “你一直没睡,干什么去了?” 颜温理依旧选择逃避他的请求。 “是长老传话。” “他找你能有什么事?第二星臣的位置不都转让给严仁好久了吗?” “是陛下今日要处理秦家那件事。” 颜温理刚才还不断敲击桌缘的手指顿住,她轻笑,“秦家的事她不是早与我商议过了吗?” “大长老要我陪同您去。” “为什么要你,凭你是个有名无份的帝夫?还是……” 颜温理还要说话,便被一股力量从桌子上扯了下来,跌进了齐瑜的怀里。 齐瑜没有再让她沾一点水,接住之后护在怀里便抱了起来。 “齐瑜!” 齐瑜暂时遏制了她打过来的星力,将她放回了床上坐着,才松开禁锢。 “你不怕本皇宰了你吗!”齐瑜拿手护着,也硬生生地挨了颜温理一记。 颜温理是动真格的,她那巴掌带了星力,齐瑜拿开那受伤的手之后,将伤口和血一同收拢在掌中。 “帝上恕罪,您有一半迦夜星的血脉,迦夜的星力属火,您的身体受不得水。” 大雨已歇,薇恒星自己的引力内明亮的那颗小恒星渐渐拨开云雾,恰巧将光照在寝殿里。 颜温理似乎刹那间愣住了,她仿佛在齐瑜的脸上寻到了一丝倔强皮囊下的委屈。 “下不为例。” “是。” 颜温理注意到恒星初显,那抹温温柔柔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在这座为星皇而造的高塔上看它,原本就要很美。 “这颗恒星叫什么名字来着?” “光随星。” “它一出来,雨就停了。” “嗯。” “你怎么还跪着,起来吧。”颜温理松了口气,吩咐齐瑜站起身来。 “我去给帝上拿干的衣服。” “不用,你便召下人送过来,陪本皇聊聊。” 颜温理将双手搭在床缘上,将目光从光随上移开,抬头看着齐瑜的眼睛。 “聊聊星星,和神的故事。” 齐瑜点头应和,指尖施展星力打开了智能系统,传唤了信息给下层的人。 颜温理静静地等待齐瑜完成手头上的事,直到齐瑜关上系统界面。 “帝上要怎么讲。” 颜温理指了指大窗子外那高悬的光随。 “光随星,之前半半拉拉的听贤人们讲过,光随……是同每任星皇所传下来的星匙是一样的东西,都是主神留下的与世界共通的信物,只是星匙与光随为何相同?” 齐瑜随着她的视线齐望向光随。这颗恒星能量丰富,至今也能散发出迷人的光亮,作为主宰星球的星匙,如今却要油净灯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