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瑜并没有过于着急和她将日子订下来,在餐桌上,他只吃下很少的饭,像是这自己烧的饭不合他胃口一般。 于是他第一次先颜温理一步告退离了餐桌。 四百多年的相处,颜温理自是看出他的情绪波动,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次日,皇塔来了稀客。 “小星皇,你今日看起来不开心啊。”齐谣坐在颜温理右侧一把铺了软垫的太师椅上。 二人隔了一张桌子,齐谣就侧着身,用手掌拖住脑袋撑在桌子上仰头看她。 “嗯?不会真遇到什么事了吧?就因为齐瑜回娘家,你想他了?” 颜温理放在膝上轻轻敲击的手指顿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你觉得,本皇什么样子就是心情不好?” “没没没,是臣想多了,帝上性情可是臣能猜忌的?” 齐谣向来对颜温理这个星皇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这会也只是打趣似地假装有规矩起来。 “不过,本皇倒是有件事想请问大长老。” “嗯,帝上说。” 颜温理也侧了身过来,动作不急不慢地将双肘交叠着搁在桌上。 “你不也是齐家的人,还比齐瑜大了一个辈分,抑木,非得让他去借不可?” 齐谣笑吟吟的表情几乎看不出变化和波澜,她只是歪了歪脑袋。 “嗯……我去借的话,齐宴隐和他那个同样抠门的媳妇未必会借,但是齐瑜不一样。”齐谣抬了抬眉。 “他几百年没回去了?齐宴隐就算对他的感情再冰冷,他那个娘,齐宴隐最怕的媳妇,可不得有求必应?” 颜温理对着齐谣水汪汪的眼睛,她在齐谣清澈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杂质,模样又因为预言之力的滋养和维持还是个二三百岁的模样,就好像她不是个已经一千多岁的老人。 “你这个长姐怎么当的?连弟弟都不借你东西?” “哦,你觉得我和齐宴隐像姐弟?我和他就是一个娘胎生的而已!不仅连性格不像,感情上也行如陌生人。” 齐谣将手肘放了下去,靠回了椅背上。 “话说回来啊,小星皇,你真要继续搞那个实验啊?” 颜温理不作声,指尖点了点桌面。 “大长老没有心思搞了?” 齐谣收敛了笑容,语气也稍严肃了些。 ”有些晚,你如果准备继续让那些星臣没几天就将日子定下来,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本皇能早一些开始这个实验,是不是现在就能研制出来了?”颜温理没等齐谣说完就接上了话。 齐谣愣了愣,她有些慌乱地侧过脸来看颜温理,差点忘了颜温理的脸上大部分时间都是空荡荡的。 ”不能保证,不过只能这么说,之前确实有过相似的病例被治愈的,但是那些病人受到的空间辐射影响远不及现在的翼城人,所以要找到方法很难,等抑木被借来,再加上这十年来实验项目的进展,或许会有些收获。” 听完齐谣的话,颜温理才将那部分重心从桌子上移下去。 “嗯,时间的事情暂时不用担心,本皇在尽快拖。” “拖什么?”齐谣的背离了离靠背。 “你不是昨天才在议事厅宣布要处死翼城人吗?还说让那帮星臣自己商议日子,就算你要拖又能拖多久?” “自然是让他们自己把日子推的迟些。” “你和哪位大人商量好了,权臣?” 颜温理不应,她阂了阂双眼。 “若是无事,你就回天权殿,不该问的别问。” “好,好。”齐谣站起身来,她皱了皱眉,心里觉得别扭,又觉得自己不该管那么多事。 “算了……颜温理,作为大长老我还是得说一句,当年预言出来的时候你就拖延了十年才对翼城进行抓捕,这十年你要做的实验和研制我都替你做了……” 她轻叹一口气。 “如今还要再拖……预言从未出过错你是知道的,它现在算不出时间,你每拖一秒,星民的危险就多一秒。” “作为星皇,整个星球的星民都敬重你爱戴你,你赌的,从来不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命而已。” 颜温理抬头,眼神中的错愕在一霎那间一闪而过。 良久,她开口:“本皇知道,不会拖太久。” 齐谣还想说什么,但她最终还是没说下去。 她也看了颜温理许久。 也是,星球变故横生,能量的逐渐衰退导致极端天气多就算了,又是翼城人又是自身绯力不稳…… 换她她也得疯。 ”罢了,再纵着你一回,这几日我会加快进度,你也答应了,不会拖太久。” 齐谣最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冰蓝色的珠帘随着外力的推动放下伴随着清脆的声音碰撞在一起。 颜温理一个人坐在那里,她的视线呆指着前方,一时间似是移不开,坐久了,就有些头昏眼花。 齐谣的声音像是还回荡在脑海里,与此同时,另一道温婉的,却如同死胡同深处吟唱的声音侵入她的脑海。 “我儿既生,必为星皇,若是不为星皇,皇族陵墓内刻着的三个字……总比是一个漂泊平淡的平凡人的好。” 恍惚间,似有雷电驰骋,那抹红色的身影鬼魅幽深,在昏天暗地的寝殿内缓缓踱步。 不过,那场景下的寝殿比这时住的昏暗多了。 像永远摸不尽的黑。 红色的长裙在地上形成一条嗜命的长河,终于伴随着蔷薇的香气到她面前。 幼时的她缩在角落,长着一双同这红色长裙女人一样奇怪的血瞳。 她不敢抬头去看那瞳孔,因为她常因为那人的眼睛深陷梦魇和苦痛的幻境。 “为什么不肯练啊?你不想成为星皇了?” 毫无温度的手指掐上脸颊上的肌肤,干冷的剑被丢在身侧。 “你答应过母妃的,再苦再累也要超过所有皇子,你父皇是个坏人……” “嗯?” 她的下巴被掐着向上抬起,恐惧蔓延心头,幸运的是,那血瞳没有散发出诡异的光来。 “为母妃练吧,克服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局限,哪怕拼了命……” 女人的皮肤像是毫无血色的死人颜色,五官精致又妩媚,这张脸可谓是夺魄摄魂的存在。 这时她低低地笑着,对她说。 “不当星皇,母妃死了怎么保护你啊?哦对了,当上星皇也不能马虎……你不能做像你父皇一样的人,星皇,就是要将天下人放在首位,你不能为自己而活。” “要公平正义,不听信谗言,不为一己私欲乱杀好人,你父亲杀了多少好人害了多少人啊?!那些给我们偷偷送甜食的老婆婆,还有书室的掌管人,甚至是第六星臣大人……” 察觉到她的挣扎,女人的手攥的更紧。 “好,好了……不说了,温理心里也很痛吧?” “你那些皇兄弟们个个都不是什么东西,皇位落在他们手里,会有更多的好人死掉……” 女人的声音放的极其轻缓。 雨下下来了,落在屋檐上和地上,因为是那样冰冷的怀抱,她的身体是颤抖着的,恐惧达到顶峰。 可那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