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某知名经济公司大楼里,一个艺人办公室。 “哎呦,姐,我求你了,咱就是说…卧蚕能不能别画那么大啊…”蓝天画哭笑不得地面对着化妆镜里的自己:“我的眼睛现在肿得像两个核桃…” 化妆师小辛态度很坚决:“就得这么大——摄像机多么吃妆你又不是不知道——回头萧姐又骂我没把你眼睛画大,你替我挡刀啊?” 蓝天画嘟起了嘴,下半张脸皱巴巴,充分诠释她的悲伤。而小辛却嚷着说她做这种表情会破坏她的底妆。 “不行不行…”蓝天画决定蛮横一次,因为她看这个大卧蚕已经不顺眼很久了:“小辛,我要耍大牌——我跟你说,我最近很火:我微博粉丝已经破200万了,今年还入围了最佳女配…总之我现在可以硬气起来,所以、所以——你今天必须给我把这个卧蚕改小!” 小辛觉得很好笑地哼了几声:谁家艺人甩大牌还提前跟你说一句“我要耍大牌”啊? 不过小辛还没反驳,一个短发波波头,涂着很浓的口红的女人就拿一沓纸敲击了蓝天画的脑袋。 “还耍大牌…你耍个头!” 蓝天画从镜子里都能看到她的经纪人萧姐在翻白眼。 “快快快,时间来不及了——今天可不是小采访,是国内最大电影专项新闻社的采访——而且还是直播!这可是借着《噩梦追迹》这部电影把你炒成一流电影演员的好机会。你下半年能不能接着更好的电影资源,它的功劳占一半!” 蓝天画摸摸被敲的脑袋,嘟囔着吐槽:“有那么重要吗,就一个新闻…他们又不是制作人团体,怎么会关系我的电影资源呢…” 萧姐恨铁不成钢地拧她的耳朵:“天画啊——他们对电影演员的评价很受制作人们的重视,好吗?” “哦哦哦,知道了…” 萧姐松开她的耳朵,然后把那沓纸给她:“这是待会要问的问题,你先想想怎么回答,待会儿说给我听。” “哦。”眼见萧姐要暂时离开,蓝天画还不信邪地叫住她:“萧姐,你看我的卧蚕,它…” 萧姐捧着蓝天画的脸,琢磨了好几秒,然后说: “非常完美——你就是我最漂亮的宝宝。” 然后她就走了,去忙其他工作了,徒留蓝天画一个人哭丧着脸冲她背影叫喊:“你真的不觉得这个卧蚕它的太大了吗呜呜呜…” 公司二楼的采访专用摄影棚正在准备打光设备,蓝天画到的时候,景娜已经在休息室等着了。蓝天画是哭丧着一张脸见她的。 “不用这么紧张吧?又不是没接受过直播采访。” “不是紧张…”真是一提就心酸。蓝天画指着她的眼睛问景娜:“你觉得我的眼睛怎么样?” 景娜看了一会儿:“你把两条毛毛虫放在了下眼睑上?” “对吧!它很肿对不对?我真是服了,为什么要画这么大的卧蚕…” “呵…没事,上了镜头就没那么明显了。” 蓝天画哭唧唧,抱怨这种连眼妆都不能自己控制的日子真是受够了。 “正常,干艺人这行都这样。” “…知爱呢?她怎么还没来?” “早来了,在看采访的问题呢。” 蓝天画注意到了,正在安装灯光的摄影棚,采访的背景板是电影《噩梦追迹》的大宣传海报。欧阳知爱对着那个海报沉思,不知是在思考待会儿的问题还是什么别的。 不过一会儿采访就正式开始了。三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从左到右依次是蓝天画、欧阳知爱和景娜,另一边便是记者。这次采访的主题便是《噩梦追迹》这部电影。因为她们三个是高中同学,采访话题也不免围绕着她们三个的关系展开。 至于这个电影——《噩梦追迹》——是一部由欧阳知爱同时担任编剧和导演的悬疑片。其实,早在欧阳知爱读大学的时候,就默默地写出了这个故事,但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把它搬上大银幕。后来她一直在各种电视剧、网剧、电影之类的剧组工作,从导演组中默默无闻的一员走到了副导演。 一次,她把这个故事说笑般地分享给了共事的总导演。那是一个很好的导演,他鼓励欧阳知爱把它拍出来,还把她和她的作品推荐给了认识的制片人。有几个制片人赏识了她。准备和拍摄的过程中,他们克服了很多困难,比如经费不足、演员轻视欧阳知爱这个不知名的小导演… 好在还有景娜和蓝天画。景娜的演技从来很好,还在读大学时就已经闯出了一些名气。她的经纪人当初不同意她参演欧阳知爱的作品,但景娜执拗得很,又爆红的早,她的经纪人可拗不过她。天画反倒情况好一些,因为之前就没有很出名,能接到电影资源就不错了,很快就参与了。 就这样,景娜担任女一号,蓝天画担任女二号,欧阳知爱作为总导演和总编剧,在一片不看好中,创造了今年春节档的票房黑马。 “在这个竞争如此激烈的圈子,我们能并肩走到今天,也是非常难得的。”景娜沉着得体地回答记者的提问:“所以,当得知有一个契机,能让我们三人合作,我真的非常高兴。想着,即使最后的结果是浪费时间,我也一定要参与。” 镜头转向蓝天画,她告诉记者:“当接到知爱的电话的时候,她对我说,她有一个电影要拍,想着我去演。然后又说:‘其实我也没把握拍好,要不你还是不要来了吧!’” 记者:“然后你就说你要帮她?” “不,我说:‘你别半推半就的,我还不知道你吗?想让我去就直说!’” 三个人与记者小姐都哈哈笑起来,外围的萧姐也很满意地点点头。 穿过直播的摄像机,她们的谈话被传播到了各个网络平台,使全国各地的人都能看得到。在普城,龙氏集团的大厦内部,暖光实木映衬的办公室,电脑屏幕正播放着采访的直播间,东方末的食指敲击桌面,看着和记者说笑的蓝天画。 希文走进办公室,敲敲门:“师兄…” 东方末坐在办公桌前,其实也不光在看采访蓝天画的直播,页在看一份个人资料。资料中,女人的照片旁写着“杰西卡”这个名字,一些常规的个人信息,还有一个亲缘关系简介: ‘父母早年间逝世,20岁时单身生下女儿艾达,其女未继承星象力量…’ “一切都准备妥善了吧?” “是。” 东方末抬眸,年少时的尚存的一点青涩和冲动色彩早已消磨没了。他提醒着希文: “你应该知道,成败就在今天这一举了吧?” “明白。”希文很肯定地点点头,神情严重:“刚刚,龙总已经让人来叫你了…” 东方末很淡定,他早知道今天一定要上去见龙翔。龙氏集团的CEO龙翔——通常情况下,与部长这种高级成员有关的事务,他都会亲自过问。 他等这天很久了。 “走吧。” 他起身时,穿上正装外套,胸前别着的徽章,写着“龙氏集团法律部副部长”。 一路大步流星,走到电梯口时,他看到了杰西卡——十年过去,她的面容也有所变化,明显不似过去年轻了。她原本还是面色冰冷的站在那儿,看到东方末,面色就有些不一样了。 有些愤懑和担忧,还有点祈求。 东方末看到她反倒有点意外:原本以为是龙翔的人请他上去,没想到是派了杰西卡来。 没有过多的沟通,三人走上电梯。金色与实木棕色相勾勒的电梯有沉稳而大气之感,又莫名给人一点沉重的感觉。 “…是你做的吗?”杰西卡的声音有点颤抖。 “你说艾达?” 东方末面色依旧,声音也没什么温度。三个人在电梯里明明有语言沟通,却谁也不面向谁,只并排站着。 “…是你…” “不,不是我。”他否认了。“不必再自我欺骗了,你心里很清楚,是谁做的。前几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他在此时才回头,看向她,很认真: “这是我跟你打的赌——现在看来我赢了。” “叮咚——” 电梯到达了目的地,门也在此时打开,很恰如其分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这层楼只有一个办公室,就说龙翔的办公室。东方末神色坦然,已经决定——这次,不论如何,都要打一副胜仗——远远地,他已经看到办公室内,有集团CEO龙翔、法律部部长戴琳、人力资源部部长安泰,还有—— 安全部部长卢辞。 …… 视角暂时转回记者采访现场。直播采访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蓝天画三个人与记者的对话都很正常,很融洽。一切都不错。 “是的,是的…在这一次电影的拍摄过程中,我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嗯,总之希望大家会喜欢我们的《噩梦追迹》。虽然现在已经快下映了,但还是希望下映之前票房能再涨一涨!” “哈哈,天画有一点贪心了呢…” 蓝天画感觉自己快要笑僵了,不过想想时间,应该快要结束了…正当她以为,接下来的谈话就是对这次电影采访的结个尾时,对面的记者却又抛出了一个犀利问题: “对了,我想请问欧阳导演—— 你之前就说,这部作品的创作灵感来源于你自己的一些生活经历。而《噩梦追迹》的女主呢,是一个从福利院被领养走的孩子。我听说你曾经也在福利院生活:我们有很多观众,都非常好奇——你的人生经历,是否与女主极为相似?” 蓝天画的表情顿时就僵那儿了,没想到这个记者抛了一个如此踩雷的问题。景娜也有一点不高兴,但也只能假装看别处,然后收敛情绪。 至于欧阳知爱… 老实说,蓝天画很关心她的表现,但又有点不敢扭头看她。 电影《噩梦追迹》讲述了一个天才小说家离奇死在家中。小说家的朋友——正义勇敢的女刑警一路追查闺蜜的死因,牵出了一系列陈年旧案。 刑警调查发现,小说家的亲父母、养父、恋人全都是十恶不赦的犯人。他们往往表面上温文尔雅,却背负多条人命。而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对小说家很好,给了她很多的爱,却都以被世人唾弃谩骂的方式离开了她。 这些人的离去给予了小说家心理上沉重的打击。她看上去开朗乐观,实则在痛苦中不断挣扎。为了倾泻内心的痛苦,她把自己的经历、亲人爱人们所作所写成了小说,并且大卖特卖。正当她好不容易获得了一点事业上的成就时,却被受害人家属在网上大肆批驳,声称她是人渣养出的坏蛋,企图洗白罪犯… 实际上,她并没有原般原样地把案情写入小说,也没有试图把那些犯罪的人写成好人。只不过是她对那些亲人爱人的复杂的爱,使她不自觉地在描写这些犯人时,投入了感情,细腻地刻画了犯罪者的处境与动机,并没有否认他们都罪孽…但是那些受害者家属偏激地认定她是邪恶的、贪婪的,用哺育她的那些犯人作下的罪孽来发财,企图将罪过推到受害者身上… 这部电影的卖点便是,女主角——也就是那个小说家——她既是得利者,又是受害者。她被罪人爱着、哺育着,却被众人憎恶;她不曾被罪人伤害、也不曾伤害无辜,最终却被罪人的罪牵连,被无辜的人喊打…她日日夜夜企图说服去忘却那些罪人,可那些爱却是真挚的…心理上的折磨和网暴、被害者家属的骚扰轮番打击她的精神——最终的真相是,有几个被害者亲友企图报复她,但真正的死因却是自杀。 小说家死后,她唯一的朋友——也就是女二号刑警——就时常做噩梦。这些梦都是小说家所托。最初,循着这些梦的踪迹,女刑警试图推翻小说家自杀的推论,并在调查中了解了小说家的经历。最终,她帮小说家完成了一些遗愿:补偿受害者的家庭、揭露一些被隐藏的真相…有些受害者家属理解了小说家,有些依旧憎恶着小说家。但其实大家都是受害者… 蓝天画和景娜拿到剧本时,立刻就明白了:这不就是欧阳知爱自己的经历吗?只不过她没有把欧阳副校长、吴述白他们的故事写小说,也没有受到被害人家属的骚扰。 不过,既然欧阳知爱有能力去写出这样的剧本,说不定,她也有想过把他们的故事写成小说。如果真的这样,事情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发展,还真不好说。 面前的记者此时这么问,毫无疑问是戳了欧阳知爱的痛处,蓝天画和景娜内心都很担忧且恼火。欧阳知爱也僵在了那里,气氛一时很尴尬。 过了好几秒,欧阳知爱才缓缓开口: “其实…真的有七八分像…” 她强装镇定,露出一个微笑。蓝天画担忧地暗中握住了她的手,像是企图给她一点心灵上的支撑。 “有的时候,睡不着,我也会一遍一遍的在内心质问:为什么,我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那些我爱的人,都默默地走上了犯罪这条不归路…他们真的对我很好,好到让我不敢相信他们是那样的人。 如果苍天能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很想好好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选择,又为什么要给予了我爱,却在随后抛弃我…我也时常觉得,我有罪,我对不起那些受害者,虽然我从来都没有想害他们,但是似乎,爱着那些加害他们的人,也足够罪孽深重…”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了。蓝天画很紧张,但没想到,最终欧阳知爱压下了这股情绪,给个镜头一个自嘲的笑和叹气。 这个记者终于意识到了她问错了话,连忙打个圆场糊弄了过去,采访就这样结束了。 离开采访现场,回到工作室,蓝天画摘掉耳饰就往首饰盒里一丢: “真讨厌,那个记者怎么那么没有眼力——知爱她前面都说了,电影情节出自她亲身经历。如果这个亲身经历方便透露,她那个时候就说了——没说,就是不想说呗!干嘛那么打破砂锅问到底…” “唉唉,记者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讨厌的业绩也不好呀。”小辛走上前来帮天画摘头饰。蓝天画还在生闷气,坐在凳子上把磨脚的高跟鞋踢掉,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 唉,希望,知爱能想开一点,快点把过去的事忘掉。 蓝天画很心疼欧阳知爱。高中毕业以来的十年间,知爱看上去很乐观,却好像一直没走出来。她一直勤奋工作,但没有谈过一个男朋友,好像也不打算成家… 她不会一辈子都走不出来吧?不会,拍完这个电影,她也要自杀吧? 天画被自己的内心想法吓得不轻,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知爱的处境毕竟比电影里的小说家好多了,而且知爱是很勇敢的女孩。 萧姐走了进来:“天画,今天表现不错啊。” “谢谢。”天画随手拿了赞助商的香蕉牛奶来喝,但萧姐很警觉的抢了过来: “哎呀,你怎么喝这个呀?这个东西热量很高的!你又想发胖了,是不是?” “我饿了,我早饭只吃了一个苹果…”天画耷拉着眉毛:“就喝一瓶,不要紧。” “这一瓶的热量,够你炫三碗沙拉了。”她说。“再说了,今天晚上有饭局,把你的热量消耗留到晚上吧,白天就少吃点东西了…” “饭局?晚上怎么会有饭局?”蓝天画皱起了眉头。 “和电影的制作组成员们聚餐啊——肯定的嘛!” 蓝天画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了,小辛站在旁边都不敢吱声了。 “我不是说过了:我今天晚上有事,跟我朋友有约定,要回普城的——飞机票我都买好了。” “哎呀,工作要紧。”萧姐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和剧组的制片人、导演、演员还有拍摄人员搞好关系很重要的,这些以后都是人脉。” “杀青的时候不是吃过一次了吗?” “杀青的时候一次,票房大卖的时候一次,都这样!” 蓝天画顿时火冒三丈,简洁明了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我不去,你跟他们说我有事。” “蓝天画,你——” “我一个周前就跟你说了,我要请三天的假,今天下午就要坐飞机回普城,公司也准了。”她难得严肃且厉声地和萧姐说话,让萧姐都有些惊讶:“有饭局,你之前不跟我说,现在才和我说——你这是明摆着要赶鸭子上架,杀我措手不及啊? 我告诉你:我今天晚上要去见的人,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家人,他们对我很重要,而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见过面了。我在剧组拍戏时你尚可以把儿子接来影棚相见——那我呢?我不行吗?” 萧姐很气,但被天画突如其来的严厉镇住了:“你不要你的星途了?我…我要你跟他们打好关系,是为了你好!” “我就不明白了:这边人要聚餐送礼,那边人也要聚餐送礼;一次不够两次,两次不够三次——怎么那么多情面要送呢?少送一次是会死吗? 别拿你那套说辞来绑架我。我过去对所有人都已经很讨好了,不会因为一次没去吃饭让人家记恨,也没人那么闲得拿小本本时刻记仇——就算他们真那么小心眼,我今天也绝对不会去讨他们:我要去跟我的朋友见面!” 说罢,她不理萧姐然后喊小辛去叫车,她要收拾行李去机场。 …… 东方末走进龙翔的办公室,第一句话直指的是人力资源部部长安泰:“安部长也在啊,没想到。” 安泰是一个肚子很大、头很小,戴着圆眼镜的中年男人。被点使他有点尴尬,但立刻回复:“卢部长面临的问题,与我们龙氏集团的员工群体有关。这员工群体的事,肯定就是我们人力资源部的事…” 东方末心中冷笑,面上没留痕迹:他还能不清楚?安泰明显是卢辞搬来的救兵、喊来的队友。 龙翔面色一直沉重,戴琳默不作声,卢辞更是若无其事地在沙发上坐着,好像今天大家聚到一块儿,跟他完全没关系一样。 “我们龙氏集团的行政系统,是直接关系龙武族人移民人类世界的重要机构。多年来,集团倡导团结互助、牢记使命的理念…”龙翔缓缓起身,像是要给接下来的谈话起一个头:“可惜,事与愿违。总是有那么一些事,把龙氏集团内部弄的乌烟瘴气…” 他把一张情愿书递给东方末,上面有超过20名成员的联名情愿。 这20多名成员都是安全部的,他们罗列了卢辞的罪行,要求龙氏集团让他下台,并处罚他。 但是当事人卢辞看上去并没有被龙翔怪罪,他还很神色淡然地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待别人给他一个公正的说法。 东方末笑了一声,阴阳道:“卢部长好冤啊,怎么就被自己的下属盯上了呢?而且居然还有这么多…”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龙翔皱起眉头,双眼紧紧盯着东方末。 东方末并不着急,很淡定地装了一下无辜:“安全部的员工检举他们的部长,您问我想说什么?” “你很会装无辜呢,东方副部。”卢辞可算是开口了。过去十年,他面上也有了皱纹,但变化不明显,整体和十年前的模样差不多。东方末其实还觉得,他丑恶的嘴脸在这十年间也没什么改进:还是那样厚脸皮,不论自己做过什么恶心事,面上都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安部长,你觉得呢?” 安泰清了清嗓子,对东方末说:“本以为你会坦白一切,但既然你要闹成这样,那也只能为难我去说清楚了: 今天早上龙总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了这封请愿书,叫来了卢部长。恰巧,我正和卢部长待在一起,便一同上来,看到了这封情愿书。这封书里面,指控卢部长的罪行,很是可笑——我们都清楚卢部长的人品,和对集团的功绩——多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的对待集团工作,清清白白做事做人,怎么就落到了被诬陷的地步呢?” 东方末真觉得这话很可笑,尤其是听到“清清白白做事做人”这句话时。他真不知道安泰是纯傻还是厚脸皮——他推测是后者——这样厚脸皮的人,难怪现在和卢辞站在一起。 “所以呢?”东方末冷哼一声:“安部长认为,卢部长是被诬陷的?” 东方末的内心在嘲讽地笑,而他身后的希文也同仇敌忾地瞪了一眼安泰。 安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今天的一整个上午,我们人力资源部通过信息后台、单独问话、还有搜查,发现了,这20多个情愿的人之中,至少有17位和东方副部以及他的下属,最近一段时间内有异常接触;其中有5位请愿者跟我们直接表示,他们敢参与请愿是经过了你的授意;还有3位请愿者的家庭,受到了你的帮助…” 安泰拿起办公桌上的一沓报告,在他眼前扬了扬,但却没有给他。看来,在东方末来办公室之前,龙翔久看了这份调查报告。 “你可以放心,这份调查报告没有作假的可能。”龙翔靠近东方末,依旧盯着他的脸:“因为我的几个亲信,今天盯着人力资源部走完了调查全过程,我很肯定这些都是真的。 所以,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你是法律部的副部长,为何会在这段时间,与安全部的成员频繁接触,而且这些跟你有接触的成员,就在今天联合请愿要卢部长下台…难道这些,全部都是巧合吗?” 龙翔抽走了东方末手中的请愿书,然后拍在办公桌上,很明显能感受出,他现在是带点情绪的。 也许是因为领导很明显有怒意,办公室气氛更冷寂几分,安泰闭嘴了,戴琳始终沉默不语,东方末也没反应。希文始终观察着场面上的局势,杰西卡攥紧了拳头,十分心不在焉。大家都各抱心思,没有一个是纯粹看戏而呆在这里的。 卢辞带有一点挑衅的笑意,像是在嘲讽东方末的手段太幼稚了:“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就不可能是巧合了。看来,东方副部——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呀…” “还有,关于这封书怎么会在我办公室门口:”龙翔的确是很敏锐的:“要知道,我的办公室并不是随便能来的。电梯想要停靠在这一楼层,需要特制的身份卡,而只有部长和我的下属的身份卡,才能让电梯在我这层楼停靠; 这些请愿的人,怎么能来到我办公室门口呢?” 龙翔紧盯着东方末的目光,随后转向了法律部部长戴琳: “你的身份卡呢?” 戴琳前面一直沉默不语,现在被点到了也不曾回复。 东方末的手插进了口袋,一枚金色的圆徽从黑色的西服口袋中捎出,夹在他双指间。这是法律部部长的——也就是本该属于戴琳的身份卡。 “在这里。” 他把身份卡还给了戴琳,并告诉龙翔,身份卡是他从戴琳那儿偷来的。 “你们说的没错——请愿书的事情,的确是我搞的鬼。” 安泰愣了一下,有点惊讶于他竟然这么简单地承认了这件事。龙翔和卢辞神色沉重,像是在思考。 龙翔过了许久才开口:“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吧?如果你对卢部长有意见,我觉得,最妥善的方式,是直接来找我。” “如果说是动机的话,我倒是能够直接回答龙总的问题。” 说这话的人是卢辞,他的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去。 只见他叹了一口气,像是很无奈般地说: “东方副部,一直不相信,当年安全部的一线成员顾勋是因意外而死的。他始终觉得,顾勋是我杀的。 可是,顾勋他作为一个安全部基层成员,我有什么理由去杀他呢?您说对吗,龙总?” 龙翔思索再三,他还是记得顾勋的事情的,他也知道顾勋出自孤斗星门,是东方末的同门师兄。于是,他问东方末:“是这样的吗? 你要知道,顾勋的死,是一场意外——很多年前我们就确认这点了。” 东方末意外的沉默,没有回复龙翔,也没有反驳卢辞。反倒是戴琳忽然拿起来刚刚被拍在桌子上的请愿书:“顾勋的死是一回事,也许东方副部是真的想多了。但是——这请愿书上罗列的卢部长的错处,总不可能,都是东方副部捏造的吧?” 卢辞色动,但很快收敛:他是没想到戴琳竟然会这么说,竟然会站在那家伙那边… 戴琳对龙翔说:“我觉得,也许,应该仔细查查,这些人检举的错处,到底有多少是空穴来风呢?” 龙翔听进了戴琳的话,但没有完全采纳她的建议,转头问东方末:“你有证据吗?” 东方末很坦诚地说:“目前,还真没有证据。” “也就是说,你煽动了一群对卢辞有意见的人,以一些没有证据的事上书请愿?” 希文已经感受出了龙翔的怒气,这个房间里的剑拔弩张,在目前,甚至不是东方末对卢辞,而是东方末对龙翔——一个副部长对集团CEO。 他比东方末要紧张,但见师兄他还神态自若,坚定了一下刚有些薄弱的信心。 东方末没有对龙翔的质问做出直接回应。他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了桌子上。 “龙总,你刚刚说的事,我的确暂时没有证据,但是保不准以后会不会有。 而我现在手头有的两份证据,希望您能过目一下。” 龙翔狐疑地盯他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起了那两份资料。 “这两份资料中,一份是为安全部工作二十余年的安全部成员王福的自述——当年,他作为卢辞放在汪洋身边的眼线,曾为他监听汪洋小组的会议十年之久。他说,他曾把汪洋和叶轻的对话内容上报给卢辞,随后,叶轻就被狙杀了… 虽然,卢辞把这件事推到了汪洋身上,但是,其实一直都没有拿出证据。” 卢辞的眉头动了一下。 王福… 没错,这个王福就是在警局对面干早餐店的王哥。他的早餐店是龙氏集团安全部一线成员交头的地点。他在他们谈话地点的桌子下面安装了窃听装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年他直接促成了叶轻的死。 当然,王哥不是没良心的恶人。当他得知这恶劣的后果之后,他悔不当初。是东方末说服了他,使他写出了这份自述。 “另一份,是汪洋临死前交给我的:当年他的妻子——也是龙氏集团安全部第一任部长预备役——她死因的蹊跷之处。那场车祸,经过仔细调查,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的。而这场车祸导致的结果是,他妻子的过世,和卢辞的上台。” 卢辞冷笑一声:“你这些资料,模棱两可,不堪称其为证据。也许汪洋妻子的确是被人所害,但你不能因为我在她死之后得利,就认为我一定是凶手。” 东方末与他对视,二人对立是真的针尖对麦芒,气氛十分尖锐紧张。 “的确,的确有这个可能,卢部长——我只是提出一个猜想。” “你提出的这个猜想,非常不礼貌。” 龙翔是一个习惯于采纳多方意见的领导。所以他看向了安泰。 安泰声音低沉:“没有确切证据的事,很不适合放在这里讨论。” 他又看向了戴琳,对方依旧表情淡然: “汪洋妻子的事目前看来确实没有证据。至于王福——个人之见,直接叫他来问问不就是了?” 龙翔同意了,而卢辞表示,王福已然退休,想要把他叫过来,需要一点时间。 “那就先问问另一个人怎么样?”东方末诡谲地说:“王兰与——王福的女儿。” 龙翔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他很快就想起来:“王兰与是安全部的副部长吧?” “是的。她现在就在楼下办公。父亲的事,这个当女儿的也许会知道一二,何况他们都在龙氏集团工作。”戴琳说。 龙翔立刻决定要见她。 卢辞迟疑半晌,有一点摸不准叫王兰与上来这事儿是不是东方末在耍诈,也看不透东方末到底想要干啥,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他向杰西卡使眼色:“去,把王兰与叫来。” 杰西卡却没有第一时间挪开步伐。她额头上还冒着汗珠,双拳攥紧,拿敌视的目光看着卢辞。 卢辞冷冽的目光与杰西卡相对,似乎是在逼迫她。 杰西卡的呼吸都在颤抖,她压低了声音:“艾达…” 卢辞冷漠地看着她——面前的女人是为他工作十几年的得力下属。 “艾达…你放了她…” 卢辞靠近了她一步,手放在她的肩上,语气温和但带有威胁感:“去把王兰与带上来,现在,立刻…” “卢辞——”东方末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心理战交锋。“杰西卡她现在似乎有一些难言之隐呢。不要逼迫你的下属。 希文,你跑一趟吧。” “你又想耍什么诈?”卢辞语言的硬刀子终于冲向东方末。 “我是在关心你的下属。”东方末的确很滑头。 戴琳助攻地说:“卢部长,你现在也算是嫌疑人。找你的下属去叫人不合适吧?” “他东方末现在一个劲针对我,让他的下属去就合适了吗?”卢辞指着希文怒言。 戴琳看了看现在站在门口要走又不敢走希文: “希文是我们法律部的人,严格来说,他是我的下属。卢部长,你有什么意见吗?” 卢辞很讽刺性地冷哼一声:戴琳这是彻底站在东方末那边了。 也是,他掉马,对戴琳而言是无害的,说不定还有利呢。 戴琳看向龙翔,后者点了点头,希文便一刻没犹豫地跑了出去。 东方末的手机在此时响了一下,他将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卢辞瞪了一眼杰西卡,杰西卡还在仇视着他。东方末精准捕捉到了他的动作,并说:“卢辞,也许你该好好关心一下你忠诚的部下。她现在好像很为难呢…” 龙翔本不想在这时候说别人的事,东方末和卢辞的矛盾已经惹得他很烦了。但好在他脑筋灵活又足够耐心。 他对杰西卡说:“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必要,也许可以说出来。” 杰西卡的拳头在颤抖,嘴唇也发白,并不似之前那样冷静残酷。她的心很矛盾,不由自主地看向东方末。东方末在用眼神劝说她坦诚布公。 “我…” 她犹豫了许久,才说。 “龙总,我的女儿艾达被绑走了…” “怎么会这样?” 她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卢辞瞅准时机,果断把这件事揽到了自己这边:“我看,我现在立刻抽动安全部的成员,去找一下艾达…” “卢部长看上去很确信自己能够找到艾达呢。” 东方末这话,把卢辞临时想到、能够把事情拖到从长计议的出路又堵死了。他有点恼,于是冷着一张脸说:“怎么,你又打算把这件事推到我身上吗?” 东方末扯松了一下领子,一种惬意,又打算正式的说某件事的模样: “坦白说,前几天我和杰西卡打了一个赌。” “哦?”龙翔问:“什么赌?” “我和杰西卡小姐最近私下接触了几次。我希望她不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卢辞。我们赌的就是:当卢辞得知这件事情,艾达就会忽然失踪。” 卢辞忽然明白了一切。他咽了口水,知道他这是被东方末骗了。 是的,艾达是被他卢辞派人绑走的。 当初,顾勋的事情过去没多久,东方末就应龙氏集团之邀,加入了集团。这摆明是冲着他来的。 卢辞很清楚东方末加入龙氏集团法律部就是为了报复他。这些年来,他从未停止向东方末身边派送眼线。但东方末都很谨慎地发现并推走了。 卢辞当然也是很谨慎的人,并没有因为东方末这十年以来没找他的事儿而放松警惕。所以,当他这段时间发现杰西卡与东方末有私下接触之后,就起了要挟杰西卡之意。 杰西卡是他的心腹,知道他太多太多事情了。而她只有一个亲人,也就是女儿艾达。卢辞挟持艾达,也并不全是出于想让杰西卡继续听命于他,更多的是,想让杰西卡吐露出为什么要和东方末接触,然后立刻解决她。知道他太多秘密又有背叛隐患的人是绝对不能留的。 只不过,卢辞昨晚刚让人绑了艾达,还没来得及对杰西卡说要挟的话,就被叫来这个办公室解决请愿书的事了。 龙翔皱紧眉头,让人看不透他现在更信任谁。卢辞言辞锋利地说:“这是你伪造的假象,那孩子应该是你绑走的才对。” “不必狡辩了,卢辞:我既然对你下这个套,自然会让人盯着你的心腹们——杰西卡小姐,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把艾达解救出来了。至于绑她的那些人,自然也扣下了。” 东方末把他的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给刚刚坐下的龙翔看。安泰皱起眉头想要凑过去看,却被爱女心切的杰西卡撞开,后退几步,打了个大趔趄,差点没站稳。 “艾达…” 视频中的艾达被救援的人解开了绑在手脚上的绳索,周围是被扣住的、卢辞的两个得力下属。龙翔看着那两个人觉得眼熟,像是卢辞身边的几个人,有点信了东方末的话。 “龙总——”卢辞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这些事都是东方末搞得鬼。他一直纠结于过去那些事,所以缠着我不放——绑走艾达的事,一定是他干。我…” “卢辞…” 东方末忽然走到他面前,黑漆漆的双瞳看着他,面色很沉重,有一种等今天等了很久的模样: “你说我纠结于过去的事情。没错,你一点也没说错。” 他又面向了龙翔,说: “龙总,我今天在这里搞出这么多事情,正如卢辞所言,全是为了我的师兄顾勋。我决定今日将一切说开,哪怕丢掉我现在的职位,还有拥有的一切,都无所谓——” 龙翔没有回复他,这似乎是一种默许。 东方末的目光那样尖锐,直刺着卢辞: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我始终确信——顾勋他没有欺骗我,他做那份不合规矩的电子军火单、伪造你的签名,这一切都是出自你的要求;军火部送来了九颗炸弹,而他死后,警察也的确搜出了九颗炸弹—— 炸死他的从来都不是那九颗炸弹,而是你派人安置的炸弹。你把害死他的罪过推到了当年的复仇团伙头上,然后又把被复仇团伙诱骗致使龙氏集团的炸弹落入警方手中的罪过推到我死去的师兄身上。真是好手段啊,卢辞… 当我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时,我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能够使事情真相大白的方式,就是对你忠诚的下属,也是参与了这件事的杰西卡下手。” 龙翔看着东方末,似乎愿意听他仔细的讲下去。 “关于杰西卡,我了解了她的背景和经历: 她是莫林天门的族子,是最早的一批经过龙氏集团统一的专业训练,并通过考试,选拔入职龙氏集团的龙武族族子。在她那一批考生中,她是最优秀的一位,从理论知识、身体素质、武力水平、星象力量乃至枪械的使用,各方面都获得了高分,以第一名的成绩被龙氏集团录用。 然而,就在她刚刚被确认入职龙氏集团,甚至还没有划分部门的时候,她突然病休了一年。关于病休的原因,我真的调查了很久: 很抱歉,杰西卡小姐,也许我将戳到你的痛处,但我仍要在此说明:导致你病休的原因,是你遭到了强暴。” 大家都不自觉地看向杰西卡,而她苦涩地低下了头。 “你的女儿艾达,也是在那一年出生的。在你病休的那年,卢辞主动找上了你,提出帮助你申请龙氏集团的救济金,供你养伤并生下女儿。并表示他将代表龙氏集团为你抓住那个强暴你的混蛋。后来果然抓住了,并被判了终身监禁。被抓的那个人,是和你竞争的一位同批次考生。嫉妒,这个理由很合理——虽然莫须有。” “你,你是想说,这一切都是卢辞做的?”安泰愣住了,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没想到东方末真的能掘地三尺去查卢辞。 龙翔:“你说下去。” “很抱歉,介于顾勋的事,我从来都不信卢辞是个那么好心的人——尤其是当我得知,你为了报答他的帮助而加入了安全部成为他的心腹之后——我想,也许他看中你是一个人才,所以想到了用这种恶心的方式,让你心甘情愿的为他服务。” 杰西卡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卢辞;卢辞只是咬紧牙关:“这全都是诬陷…你没有证据。” “你想要证据,好啊——” 东方末又从手机文件里调出了一份亲子鉴定书,给龙翔看。 “这是用艾达的血液,和一个叫做宋文的人的血液数据做的亲子鉴定。这个宋文,便是卢辞在安全部一线的心腹之一。哦对了——刚刚视频拍到的,绑走艾达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他。” 龙翔眉头紧锁仔细地看了这份亲子鉴定,然后询问东方末:“你是怎么做到的?” “确实,使了一些手段…” 陷入回忆,大概是东方末入职龙氏集团的第三年,他刚刚查到了杰西卡未婚生女是因为遭受强暴。他第一时间怀疑了这事儿是卢辞搞的鬼。 同时他也想到,卢辞如果真派了人去强暴杰西卡,那这个人,要么是他重要的心腹,要么已经被他灭口了。毕竟这是个大事。 但如果一个个排查那些和卢辞关系紧密的下属,似乎又有些困难,堪比大海捞针。于是他找到了在科研体系工作的蓝宸,去寻求了他的帮助。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让集团为了保障信息通达,收集整个集团所有成员的血液数据?” 蓝宸当时刚从实验室出,东方末就给他抛了这样一个大问题。他费劲地摘掉护目镜,向他解释: “暂时没有类似的项目呢。” “你不觉得这很有必要吗?比如…比如在人类世界发生了血案,龙氏集团可以通过血液数据立刻判断这是不是龙氏集团成员作出来的;而且如果有成员受了枪伤不方便去医院,完整的血液数据库还方便筹血呢…” “嗯,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蓝宸有点不解:“但你突然关心这个干什么?” “有点事儿…” “哦——肯定又是为了查什么东西,才想要掌握集团成员的血液数据吧?”蓝宸还是挺了解东方末的,而且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拍拍他的肩膀:“我说,你真应该去当刑警,不应该待在龙氏集团搞管理…” “滚,别提这个。” 东方末推开了蓝宸的手: “你就说能不能办吧!” 蓝宸综合考虑了一下:“嗯…的确有机会说服集团,去开发并建立完整的血液数据库。但是吧…” “但是啥啊?” “但是啊,我的妹夫——你大舅哥我呢,是时空隧道部门的——你想办的这个事儿,是技术研发部门负责的。这专业都不对口,我怎么帮你?” 东方末大失所望,沉重地叹了口气。 蓝宸像是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又说:“不过吧,我在技术研发部门也有些人脉,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劝劝他们,开一个血液数据库的项目。” “真的?谢啦,妹夫。” “你才是妹夫!我和蓝天画是血缘关系上的兄妹,你和小雪那是认的!我才是大舅哥——” “那你们俩还结婚了,我和天画还没结婚呢——我才是大舅哥。” “我才是!” “屁。” 谢天谢地,蓝宸还是有点人脉的,他在技术研发部门的朋友说服了龙氏集团上级去投资建设血液数据库。光是研发数据库这个技术,和收集整个集团所有成员的血液数据,就花费了三年多的时间。 耗费如此之高的时间成本,东方末完全是在赌:他赌的就是,强暴杰西卡的那个人还没有被灭口,还在为卢辞工作。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借助集团建立的血液数据库,和蓝宸在该专项负责人方面的人脉,他通过这些数据找到了艾达的亲生父亲,那个该死的强暴犯。 “卢辞,你总是说,我在诬陷——别的事也许有可能,但是宋文和艾达的亲缘关系这件事,你觉得可能是我诬陷了你吗?” 杰西卡的呼吸难以平稳,她的声音颤抖,用刀子般锋利的目光瞪着卢辞:“是真的吗…你、你…” “卢辞,你可不要把事情都推到宋文身上——如果你是无辜的,又怎么会抓住与杰西卡同届的考生,言之凿凿地给他定罪呢?都是巧合嘛?” 卢辞咬紧后槽牙,很自嘲般地笑,但他还是很嘴硬:“这都是你虚构的…” 龙翔却在此时看向了卢辞:“卢辞:你最好今天把话说清楚——强暴的事情,是不是你叫人做的?” 安泰有些瞠目结舌,别看他有些憨的模样,他能感受出这个房间里的风向已经转了。原本龙翔是信卢辞的,但现在似乎逆转了。 信用这个事情,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尤其是在败坏信用这方。他自然也想到,龙翔若是信了卢辞办了强暴杰西卡这件事,自然也便会慢慢相信其他的事… 而他呢?安泰其实就是一个墙头草。而如今,风向已转,他很清楚,现在帮卢辞就是在害自己。 “卢辞,我真是看错你了。”安泰假惺惺地说。“那其他的事呢?其他的事也是你搞的鬼吗?” “都是东方末这小子在诬陷我!” “你就扯吧——证据都摆那呢——” 龙翔的手一拍桌子,发出巨响,勒令他们停下争论。他冷冷的目光扫视办公室里所有的人: 东方末的目光仍然坚定,他今天的牌,已经亮了一半了;卢辞已经沉不住气,为争论而辩驳的面红耳赤;安泰完全是一个墙头草星惺作态的模样,戴琳作为话最少的人,依旧沉默,伺机而动。 往日冷静的杰西卡现在脸上挂着泪水,步步逼近卢辞,质问道:“这是真的吗?这么多年,我信了你的鬼话,信了你帮我讨回了公道,什么脏事都愿意为你做…你,你这个禽兽…” 那一晚…那一晚实在太让她印象深刻了:当时她刚收到龙氏集团的录用通知,晚上和同批次被录用的一些朋友在KTV喝酒唱歌庆祝。一开始玩的很好,后来不知喝了哪杯酒,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走起路来感觉天旋地转…她走出包厢想要醒醒酒,却在浑噩间被拉走,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她发现自己在KTV公共厕所的隔间里。身体遭到了强奸,下体被撕裂,身上也有很多伤。她只能忍着剧痛回龙氏集团求助,因为他们当时在人类世界只有临时居留证件,一旦警方介入调查会发现她的过往一片空白。后来她在龙氏集团内部的医疗机关就诊,不久后发现自己怀了孕。最无助的时刻,卢辞来探望了她,表示可以为她办理病休保证她不会丢掉好工作,为她申请救济金,还将为她找到那个强暴犯…这些承诺卢辞也一一兑现了,理由是看好她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不应遭受不公、因此埋没…当然,此事之后,当了单亲妈妈的杰西卡自然也投靠了卢辞。 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告诉她,她所遭受的不幸都是这个被她当作恩人的人一手策划的…她实在是难以相信。 卢辞不看她一眼,像是完全顾不上她一般,向龙翔一再申诉,表示东方末是在诬陷他。 “杰西卡,我现在只有一句话问你:” 东方末的眼睛发红,强作镇定,一双渴求真相大白的双目整整等待了十年,现在它们正盯着唯一的希望——杰西卡—— “当年,你是不是在卢辞的授意下,参与坑害了顾勋?” 杰西卡顿在了原地,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地下打去。 戴琳也抓住时机,提出犀利的问题:“叶轻案,是否是卢辞要求你去做的?还有这请愿书上提到的其他事情,你是否知情?如若你知情,请你一一在此坦白,还能争取一次机会。” 杰西卡似乎在犹豫。毕竟,坦白这一切的结果,不只是让卢辞下台——她替卢辞做了太多事了,本身也是罪孽重重的。 就在局面僵持之时,希文带着安全部副部长王兰与进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