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月珊做了两道点心,松子百合酥和团圆蛋香酥,夏冬春一尝便十分喜欢,竟比御膳房做的滋味还好些。 原来月珊刚入宫时,曾在御膳房跟着茶点师傅打了几年下手,那师在御膳房干了一辈子,一直没机会收徒,一身本事无人传承。见月珊聪明伶俐,踏实好学,也颇为喜欢她,便让月珊便跟着学了,虽说师傅并不藏私,但直到离开御膳房去永和宫当差,月珊也只学到了十之一二罢了。 茶点师傅一辈子的功夫,月珊能学到十之一二已是不得了了。如今那师傅早已出宫养老,宫中能得其真传之人除了一位御膳房的现任茶点师傅外,也只有月珊了。 夏冬春觉着自己是捡到宝了,日日让月珊换着花样做点心,柔玥堂上下整日里都弥漫着甜腻腻的气味。 雍正来了几次,自然知道夏冬春最近在捣鼓什么,不过那些点心却是雍正自小便吃腻了的,见夏冬春喜欢,此后每每御膳房研制了新的点心送往养心殿,便第一时间也会有柔玥堂一份。 这些不起眼的恩宠华妃自是不会看在眼里,却是刺了旁人的眼。夏冬春每每遇上丽嫔或者富察贵人,只觉着二人对自己的敌意又重了几分,说话愈发夹枪带棒,夏冬春并不退让,是以二人也未在夏冬春这里占了便宜去。 夏冬春都这般了,安陵容那儿更是凄惨了。越是小心退让,那些人便越是猖狂,连齐妃都要时不时的刺几句。 直到那日,丽嫔在宫道上掌掴了安陵容,并罚她在宫道上长跪。皇上传安常在养心殿伴驾,苏培盛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找到了摇摇欲坠的安陵容。 堪堪撑着到了养心殿,安陵容虚弱地叫了一声皇上便晕了过去。雍正看着安陵容红肿的脸颊泪痕未干,想到如此柔弱地安陵容受如此委屈,心疼之余也动了大怒。 当即便下了旨,丽嫔无才无德,忝居一宫主位,着褫夺封号,降为贵人,即刻搬出启祥宫正殿,搬往侧殿居住。 自此宫里便少了一位丽嫔娘娘,多了一位费贵人。 经此一事,费贵人老实了下来,连带着富察贵人也熄了不少气焰。 甄嬛挺着肚子和沈眉庄一道来看望受了委屈的安陵容,见到两位姐姐,安陵容又痛哭了一场。 想是心中委屈宣泄开来,入夜竟发起热来,太医最终诊断,受了委屈,情志抑郁加上宫道地砖冰凉寒气入体,致使发热。 惹得雍正好不怜惜,几次到延禧宫看望。 旁人不知,夏冬春可是知道的,那日宫道相遇。虽是费贵人先开口刺了丽嫔,没想到安陵容那次并未退让,并言语间暗讽费贵人年老色衰失宠,费贵人怒极,一巴掌便打在了安陵容脸上,打完便觉着后悔了却又抹不开面子,谁知安陵容仍言语暗暗刺激她,费贵人不敢抬手再打,便罚她在宫道上跪着。 到了养心殿见到皇上时,安陵容的脸肿得极为夸张,安陵容从养心殿送回来时仍不见消退,夏冬春自然知道一巴掌并不致如此。 夏冬春知道安陵容是成长了,本来她也只是外表柔弱而已,早晚要暴露本性,只要她不与自己为敌,便也不用担心什么。 转眼进了五月,入夏之后,天气越发有些热了,尤其下过几场雨之后,夜间也开始觉着闷热。 皇后得了几盆昙花,是从云南小心呵护运送进京的,花匠说这几盆昙花花期一致,均在明晚亥时初。皇后也觉稀奇,筹备明日晚举办赏花宴,自然也请皇上到场。 甄嬛如今身子重了,困得早,熬不得夜,皇后特准她在宫中休息,不必参宴。 夜里,众人齐聚御花园,月色皎皎,园子里多点了灯,风也凉爽。 诸位嫔妃围坐一周,中央的红木方桌上放着六盆昙花,此时距离亥时初还有两刻钟,是以花盆中还没有动静。 夏冬春环视一圈,果然少了富察贵人,自然也有人注意到,皇后只推脱说富察贵人身子不适。 片刻,皇上驾到,众人起身迎驾。 夏冬春没注意众人在说些什么,只安心品着茶,时不时看看花盆。 “夏贵人?夏贵人……” 听到有人唤自己,夏冬春回过神来,是皇后,夏冬春放下茶杯。 “皇后娘娘恕罪,嫔妾觉着您的茶清香凛冽,便贪饮了几杯,方才在思考这茶究竟是如何做的,竟出神了。”夏冬春道。 “无妨,妹妹们觉着此茶饮着舒心便可。茶倒是普通的茶,去年的龙井罢了,只是茶水中加了青桔汁子,又用冰略镇过,夏日里闷热,如此便甘甜凛冽,清香解暑,最合适不过了。” “哎呀,这般巧思,难怪嫔妾想不出头绪,皇后娘娘匠心独运。”夏冬春笑意盈盈道。 “本宫可不敢居功,这法子是富察贵人想出来的,本宫试了一次便觉着不错,今日便用来招待各位妹妹了。” “哦?富察贵人,倒是许久未见过她了,看来她也是心思巧妙之人。”皇上淡淡道。 夏冬春心里堵了一下,唉,为何多嘴提这个茶,倒为旁人复宠添了一把力。 “皇后娘娘果真节俭,怪不得臣妾喝着这茶有些别扭,原来是去年的龙井。”华妃勾了勾嘴角。 “委屈妹妹了,本宫只是不想过于靡费,平日里在景仁宫,去年的茶叶本宫也是每日喝的,也未尝出去年的茶和今年的茶有什么区别。来人,给华妃换新茶来。” “臣妾也没尝出新茶旧茶有何区别,想是华妃妹妹平日里喝新茶喝惯了罢。”齐妃不失时机地在一旁道。 当着皇上的面,华妃不好发作,瞪了眼齐妃并未说话。 “哎呀,快看,昙花要开了。”欣常在惊呼。 众人齐齐望向中间,果然有两三盆昙花已经展开了些花瓣。诸位嫔妃也无人再闲聊,紧紧盯着昙花。 月色如水,银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灯火莹莹,照着几盆昙花慢慢绽开,亥时一刻,六盆昙花完全绽放,顷刻间竟像是吸收了日月光华般,在月下闪着莹莹光辉。 众人惊叹不已,皇上也赞不绝口。 正说话间,丝竹声响起,众人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夏冬春心道:来了。 一道柔若无骨的身影出现,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众人只当是皇后安排的歌舞助兴。 只见那起舞之人身着月白色纱衣,面带纱巾,这舞衣也不知是何料子所做,在月光下荧光流转,竟反射出斑斓的彩色来。 只见她腰肢纤细,手腕和腰上均绑了细小的铃铛,随着她的舞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悦耳的丝竹,动人的舞姿,身后是绽放的昙花,如此场景当真是赏心悦目。 众人疑惑这跳舞之人的身份,小声议论着。皇上却是静静看着,面露欣赏之色。 一曲舞毕,皇后带头鼓起掌来,跳舞之人盈盈下拜,给皇上行礼,端的是我见犹怜。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众人听到声音一惊,都觉着有些耳熟。 皇上疑惑“哦?你自称嫔妾,是哪宫的嫔妃,把面纱取下来,让朕瞧瞧。” 富察贵人依言摘下面纱,众人方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富察贵人?朕似乎好久都未曾见过你了。今日一见,着实让朕惊艳。”皇上道。 “嫔妾犯了错,本不该搅扰圣上。只是嫔妾实在思念皇上,还望皇上恕罪。”富察贵人温声回话道。 如此温柔小意的声调,往日的富察贵人可是万万不会的,想必也是皇后特意教导的。 费贵人对此嗤之以鼻,低声骂了一句:狐媚。夏冬春离得近,听得真切,只端起茶杯隐去嘴角的笑意,当真是一出好戏。 华妃面色不虞,开口道“富察贵人不是身子不适来不了吗,怎的如此出其不意,倒让众位姐妹如此惊喜啊?” “说的也是呢,可未曾听说过富察贵人擅舞,今日一看竟是如此娴熟,若不是深藏不露,便是蓄谋已久了。”费贵人在一旁嘲讽道。 富察贵人羞得满脸通红,不发一言。皇后冷了脸,轻声呵斥道。 “好了,富察贵人有心,本宫和皇上都甚为喜欢,诸位妹妹若是愿意,自然可以各显神通,倒不必在这里挤兑旁人。若是无事,便好好赏花吧。” 桌上的昙花此时还开着,昙花的花期大多在一个半时辰左右,此时正是开得正盛的时候。 “来人,把开的最好的那两盆昙花送往寿康宫,再挑一盆好的送往碎玉轩。”皇后吩咐道。 “皇后有心了,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皇上欣慰得望着皇后。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之幸,何来辛苦呢,还望皇上多多保重身子。”皇后温言道 “嗯!你们好好赏花,朕先回去了。”说罢便起身走了,众人行礼。 富察贵人自然也跟在雍正身后,一道走了。 “戏都演完了,众位姐妹今晚可否尽兴啊,本宫乏了,先走了。”华妃斜睨了一眼皇后,扬声道。 “行了,本宫也乏了,众位妹妹都散了吧。”皇后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