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小寒换了身便装后,就跟着顾旭,沐浴着正午的阳光,行走在沂水县人声鼎沸的街道。 对于顾旭提出的“去外头吃饭”这个提议,她感到非常意外。 毕竟,按照顾旭那家伙抠门的性子,通常要么是去衙门公厨蹭公家的午餐补贴,要么是溜回他自己家里,用那些简陋的食材和调料,做该死的养生餐。 最关键的问题是……顾旭居然主动提出要请客?! 时小寒一边想着,一边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 两人路过顾旭居住的平安巷十七号——顾旭叫来看门的小书童,把十瓶“长明丹”塞进了家中。 随后,他们穿过两条逼仄的小巷,来到沂水县菜市街旁边的烧烤摊。 时小寒望着烟雾袅袅的火炉,望着大声吆喝的小贩,望着地上堆积的菜叶子和流淌的污水…… 有些不太适应这嘈杂的环境,又感到有些新奇。 “这里……” “本官今日心情不错,特意带时大小姐来这里体验生活。”顾旭微微一笑。 时小寒立即撅起嘴,不满地说道:“跟你说了,不要喊我‘大小姐’。要叫‘女侠’!” “好的,女侠!”顾旭立即改口。 ………… 两人在烧烤摊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顾旭跟卖烧烤的大婶打了个招呼,把菜单上的烤肉串、烤豆腐、烤香菇、烤土豆、烤茄子……统统点了一遍。 “俊小伙,我经常见你来菜市街买菜,”大婶笑呵呵地对顾旭说道,“可为何你以前从来不肯来我摊子上吃烧烤呢?” 对于大婶能够认出自己,顾旭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长得帅的人总是容易被人记住。 他默默在心头想道:因为我那时身体不好,要学会养生,要懂得克制。 不过他说出口的话却是:“您做的烤肉闻起来太香了,我怕我吃上瘾。” “小伙子嘴巴真甜,”大婶笑着回应道,“以前恐怕诓骗了不少女孩子吧?” 顾旭还没来得及否认,就听见旁边的时小寒一边“哧溜哧溜”吸着口水,一边开口说道:“哼,他可骗不了我!本女侠精明得很呢!” 大婶听到这话,立即转头望向时小寒,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只觉得这姑娘生得肌骨莹润、眉眼俏丽,越看越是喜欢。 “这位姑娘是你媳妇吗?”她指着时小寒,对顾旭问道。 大齐王朝的平民百姓向来结婚很早。女子往往在及笄之年就会定下婚事。 像时小寒这样即将满十八岁还是自由之身的,算得上是异类。 “才不是呢!”未等顾旭开口,时小寒就立即否认道,“我们只是朋友,清清白白的朋友!” 大婶笑了笑,没有说话。 很快,大婶就把一大盘烧烤端上了桌。 时小寒嗅到肉香后,立即抓起一根烤肉串,顾不得烫,一咬就是一大口。 这烤肉经过了炭火的洗练,本身就香气诱人,再配上辣椒和椒盐,变得更加入味、嫩滑、焦酥。 时小寒只觉得自己舌头上的味蕾都在舒服得呻吟。 “真爽!”她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这跟她在家里吃厨师们精心制作的菜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这些烤肉虽不精致,却夹杂着一种独特的市井气息——咄咄逼人,刺激爽口,让她想到正午的阳光,想到喧嚣的街道,想到少年说“带大小姐来体验生活”时唇角那抹神秘兮兮的笑。 顾旭也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烤肉的滋味。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自律而节制的。 今天赚了五千功勋,获得了“惊鸿笔”,帮助陈大人解除了诅咒。 他很开心。 他想奖励自己小小地放纵一回。 “小寒,你应该知道大齐的八大菜系是什么吧?” “胶东菜、蜀地菜、淮河菜、江南菜、南粤菜……”时小寒如数家珍。 “这就是全国第九大菜系,街边烧烤!”顾旭笑着打趣道,随即立即被时小寒白了一眼。 “顾旭,别以为你能忽悠我!我可是读过《食珍录》的人呢!”她一边用手擦着油乎乎的小嘴,一边刻意板着脸道。 随即,她又转头望向卖烧烤的大婶,笑嘻嘻说:“阿姨,你看!我很聪明对吧!像他这样的人,根本骗不了我!” 大婶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 蜀地之北。 一片青山连绵起伏,峰峦联结,形若利剑,直插云霄。 大齐三大修行门派之一——剑阁,便座落在这险要之地。 可谓“一人守险,万夫趦趄”。 在那云雾缭绕的山巅,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手持木剑,朝着前方一次又一次地挥出。 他相貌平平,气质平平。 穿着洗至发白的布衫,头发用布巾随意扎着,宽厚的大手上尽是老茧。 他的动作生硬、单调且缓慢,甚至有些笨拙,像是一个刚刚接触剑道不久的初学者。 只不过,他每一次挥剑,数百米外的一座山峰上就会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 那些剑痕散发着凌厉的杀意,连飞鸟与猿猴都不敢靠近。 这个青年,是当代圣人剑阁阁主的关门弟子,是在“论道之境”霸榜第一的天才修士,是号称“一剑破万法”的“剑痴”。 他叫苏笑。 可他并不爱笑。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道童来到他的身边,对他躬身行礼道:“苏师兄,阁主想让我转告您一件事——十二名器之一’惊鸿笔‘,今天有了新主人。” “哦。”苏笑淡淡道。 他的目光专注如故,手上挥剑的动作也并未停止。 “苏师兄,阁主说,胶东行省的崂山遗迹即将开启。我们剑阁有一个名额,她决定给师兄您。” “哦。” “苏师兄,阁主还说,四皇子萧尚贞、洛京上官槿、襄阳陈晏平……还有那‘惊鸿笔’的新主人,到时候都会去那崂山遗迹。你去那里时,可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要落了我们剑阁的威风。” “哦。” “……” 小道童交代完事情,便转身离去。 对于这位苏师兄的脾性,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声名、对手、朝廷、宗门的威风,乃至于传说中的名器……在苏笑看来皆是浮云。 尘世间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他的心里只有剑。 他要做的事情,便是练剑、练剑、再练剑。 练到极致,便是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