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间有风沙,十指开合成花,永恒与无望之间的时差,盛夏到达,灿如朝霞。 苏靖鳞的伤恢复得很快,虽然伤口很深,好在她身体底子不差,加上麒麟神山特有的草药,很快她就可以行动自如了。为了不让族人担心,苏靖鳞刻意隐瞒了受伤一事,除了在场的穆盈和贴身护卫璃鸢,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事。 想是近来发生了太多的倒霉事,为了缓解心情,穆盈决定拉苏靖鳞出去走走,散散心。 熹微的山峦中,星光点点,朦胧的月色洒下片片清辉,北斗南星横斜,虫鸣声透过纱裙,送来了第一缕暖意。两人停在一汪碧水前,准备找点乐子。 “我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竟然一点不生气,你什么时候这么想得开了?”穆盈拾起一块光滑的鹅卵石,铆足劲对着水面扔了出去。石子跳跃着,在水面弹起三朵水花,才“噗通”一声沉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没生气?”苏靖鳞也挑了一块石头——云麒不在,她生气给谁看啊! “我还不了解你?”穆盈仔细查看着水面,想着要不要抓条鱼来烤烤。这烤鱼的滋味,她可是惦记了好久了,无奈自己技术不过关,一直不敢轻易尝试。 慕楠雪前些天去看祖母,祖母夸她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她为此还开心了好一阵子。直到后来阿爹跟她讲:“祖母年纪大了,可能眼神不大好!” 慕楠雪半天才反应过来爹爹在编排自己,等她追出去想找爹爹理论,门外却哪还有半个人影。 一向严肃的爹爹,竟然会拿她打趣——她恍惚觉得,原来爹爹对她的关心和保护欲一直都在。 她还一直以为爹爹重男轻女,不关心她这个女儿呢。想起月前太奶奶拉着她的手问她有没有找到了如意郎君,打算什么时候成亲时,一旁谈笑着的爹爹突然就不说话了,似乎还有些不高兴。 想来,她没有抓住重点,也许从那一刻起,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她慕楠雪是一个大姑娘了。 她当然思绪万千,想起心里的那个人,想着长辈们会不会成全自己一次。 那个人不常来,记得初相识那年,她也不过二八年华。那年中秋,他如清风朗月而来。一起赏花时,他也曾不经意地帮她取下落在头上的花瓣,跟她聊天时,也会不自觉地说漏了嘴。 那时候的他,就像一块刚刚被发掘出来的璞玉,没有负担,未经打磨,不通世俗…… 那时候,情窦初开的小儿女眼中就已经刻下了彼此。 慕楠雪听过许多关于彼岸花的传说,身边的小姐妹经常一起讨论那条名叫“忘川”的河。 还有一首歌谣唱道——彼岸花千翠叠,枫夕斜,一江愁绪,徐徐青眸过。 三途河畔凌苍波,曼珠如烟,无叶却招魂。游魄萦,天涯移,火照难眠,好梦随黄泉。 奈何桥,路遥迢,一步三里任逍遥;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识徒奈何。灯影桨声里,天犹寒,水犹寒。 那个人告诉她,除了忘川和彼岸花,冥界还有一座鬼城。 丰都鬼城旧名酆都鬼城,古为“巴子别都”,道家又称其“罗丰山”,说它是北阴大帝治理的鬼都,这位北阴大帝是道教的第七级中心神,专管地狱。 黑马在河边停了下来,来回踱着步…… 传说,忘川河上是奈何桥,桥头有孟婆守着,要想过桥就得喝下孟婆汤。 孟婆会问每个要度过奈何桥的魂,喝不喝孟婆汤。喝,则忘记前世的一切,重新投胎来过。但有一些不愿忘记所爱之人,不愿喝这孟婆汤,那么,他便必须跳下这忘川河,忍受千年的煎熬,才可再入轮回。 在这千年中,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看到所爱之人度过奈何桥,却又无法与之相遇。渐渐地,他们忘记了本身要等待什么,渴求什么,再然后,便什么都忘了。 浑浑噩噩中,就度过了千年,等待着轮回…… 而这些没有喝孟婆汤的人,转世之后身上是会带着记号的。他们或许是脸上有酒窝,身上有胎记,亦或许是胸前跟脖子后面有痣。跳入忘川河的后果就是经历磨难,因为那里面都是不能转世超生的孤魂野鬼,要经历血雨腥风,魂魄很可能会被吞噬。 也许只有那些犯傻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不是谁都能有勇气在忘川河中等待千年的。 偷来的浮生半日闲,苏靖鳞偶尔也会和穆盈聊起过往。 虽然穆盈隐藏得很好,相处的日子久了苏靖鳞还是感觉到她其实心事重重。问及往事,才知漫长的岁月里,穆盈一直在找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人。 在穆盈小的时候,曾有一个算命先生为她占卜,算命先生告诉她,说她前世罪孽深重。 而那个人,是一切的起因。若不是私心,穆盈起初并不相信算命先生的话——说必须杀了那个人,他是她前世结下的孽果。前世,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啊…… 穆盈有一块玉,藏在心里最隐秘的地方。 明月万年倾玉山,照见古今独行人。曾经,这块玉是那个人最重要的东西。倘若不是亲眼所见,穆盈都无法相信,这人对玉的雕琢竟如此登峰造极。 一块纯天然的整玉,在一根细如针的磨头下,打磨出翻飞自如的玉粉。嗡嗡作响间,那个人心无旁骛,胆大心细,专注到了忘我的境地。 嵌入、削料,打磨…… 粗糙的双手灵巧又完整的起落,不知过了许久,那人手里的青玉竟像变戏法般成了连环扣。 一抹光照了进来,玉环的中间似有水在流动,玲珑剔透,圆润饱满。千年前的美韵仿佛穿越至此,美得令人惊叹! 紫泥坛上火流红,夜半天神降竹宫。 玉器七千陈湛露,翠蛾三百舞灵风。 倾向于美的东西是一种本能,没有人能抵挡它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