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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死者(1 / 1)

马俊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完成了这一起案件? 毫不留情的杀死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完美掩盖了来去留下的所有痕迹和证据,再给自己的罪行编造了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写下一篇有理有据的认罪书,甚至贴心的还留下了相应的证据。 梁安有理由相信,下湖搜查凶器的人确实能找到那把匕首。为了让它成为铁证,马俊甚至可能在常人容易忽略的留下一些自己的指纹,再把其他抓握的地方擦干净以谋取最大程度的真实性。 他的计划的疏漏,很大程度上只存在于两个方面:放在自己公寓里供人随意查看、但过于想当然的写下的遗书,以及被人一通电话救下、仍然存活的自己。 以好事者的角度看待后者,梁安只对马俊醒来后会有什么反应相当好奇。但作为警察,他还不太有把握能够完美的撬开这个人的嘴。 他试图隐藏在虚假的陈述之下的,究竟是什么?梁安开着的车停在了路上,并且自动开了锁。 “你最后还是直接叫我出来,是有什么新的发现?”等在一旁的江秋拉开门坐上车。 电话是一直接通着的——也许这两人中间有一个不缺电话费,可以随便花而不心疼。 “别的待会在说。江卓联系过你吗?” 看着江秋坐上车,关上窗。梁安往四周看了看,启动了车。江秋见他的移动,却摇摇头。 “那你现在……”梁安做了个手势。 江秋低下头,看着自己扣上安全带,看不出表情,“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监听设备,不用担心。” 梁安放下了心,终于开始进入了正题。 “我们现在去李烈钧的母校,他高中就读的学校。旧的校舍拆迁了,全部都转移到了市区附近,那里虽然不是他原先走读上学的地方,但所有资料和教过他的教职工都在那。” “是临江中学?” “怎么,你也和他当过校友?”梁安当然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只是寻找一个可能回得到回答的话题。 江秋摇了摇头。 梁安叹了一口气,“临江中学的旧址就在你的那栋别墅的附近。我不知道你……江卓在那件事以后把那里直接划到你名下,还做了那些事究竟有什么用意。但你,我的意思是,尽量别顺着他的意思来。” “我明白。”江秋抬眼但没看他,盯着窗外飞驰而去的树木,“所以,你又发现了李烈钧的问题?” 梁安难得自己被敷衍而不是敷衍别人,叹了一口气。 “我之前说找到的那本书的鉴定结果出来了,笔迹写下的时间大概在李烈钧的高中时期和参军时期之中,误差在前后五年的那段时间。军队里不大可能有条件专门搞这种花里胡哨的精致小礼物,都一群大男人,就算给女兵也不见有这情调,高中倒有可能有些年少慕艾。这个说难猜也不难猜,也许对象还是个文艺女青年,甚至可能是同校,同级,同班的同学。这个范围可是一条很有方向性的线索。” “你很在意李烈钧的过去。”江秋独自下了定论,“但这似乎与凶手无关,那么这是因为什么?” 停在红绿灯的路口,梁安敲了敲方向盘,沉默半晌。 “我一直觉得,这案子太过完美了。” 江秋转头看过来,静静等他说话。 “从犯罪的角度,李烈钧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对我们来说最让人毫无头绪的就是这种情况,他不出门、不社交,除了凶手,没有第二个人在他死前的几天,甚至可能是见到过他。他是一个非常适合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死去的人,这种谋杀也大概率不会被发现。” “网络上即使有自己的圈子,但也属于游戏的社交圈子里的一个标签化的'大人物',实际上却是个透明人。即使他几天不在,也并没有什么人觉得不对劲,主动去联系他——除了那个满心游戏里的攻城略地想找他帮忙的帮主,但假设我们没人和他联系过,他应该也不会对李烈钧的消失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种突然消失在这个圈子里太常见了,大家都有现实世界的生活。没人和他交往过深,也没人会轻易发现他的异样,甚至发现他的死亡。” 安静了有一阵,梁安才再度开口。 “为什么马俊会选择这样一个受害者,他究竟为什么要杀他。这些问题,让我一直想不到结论。他们的仇恨说不上没有,也有类似前例,但无论马俊还是李烈钧都不应当扮演着这个角色。他们仿佛是两个被强行套在完美犯罪框架里的两个人,而不是凶手和受害者。” 江秋的视线逐渐转移,看向窗外。每当意识到自己无法理解这种问题,他就会这样做。 “到了。”梁安停下车,“走吧,希望我们能得到……我们希望的结果。” ----------------- 城市的另一边。 医院的门口都常有往来的人群,但很少有医院的门前会像这里菜市场一样吵闹。 拥挤的人流在单独一条人行道里塞不下,已经占据了半条马路,甚至连暂时闲置的停车位也不放过——并不是因为这座城市有多少病人,而是有许多病人选择来到这里,甚至超出了规划时的预计。 昱州市第一医院,这个名字的含金量几乎和它坐落在的福洲区的名字一样吉利,让人信服。生活富足,不差点旅费的病人赶来这里的原因,还是这里的医疗条件和资源优越,许多专家医生的水平都声名远扬,让人放的宽心。 医院的门口附近有一条小路,通向一个附近楼房建造导致单独被隔离出来的死胡同。 比较熟悉这个地方的人常悄悄把车停在这里,因为离主干道比较远,又不是交通经过的所在,没有太多人走动,也不太有第一次到这里的人能发现这个小小的‘停车场’。 胡同的最里侧是建造楼房时和外界隔开的塑料屏障。屏障的标语前方,灰色的小轿车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他似乎有些不安,皱着眉毛,时不时看着自己手上古旧的发条手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了,多半已经快要能当作古董送进博物馆。 胡同里只有零星的三辆车。 除了车窗上贴了车辆防窥膜的一辆黑色轿车,其余所有的景观在哪都一览无余。干坐着不动弹,只有开窗透气的时候有了些动作,傻坐在那的中年男子实在显得有些奇怪。 索性也不大有人经过,只有方才最靠外的车主停进来时提前让孩子先下了车,小孩蹲在一边的地上五音不全的唱幼儿园教的儿歌,那时候才给这个地方增添了几分活气。 “怎么办……”然而这也缓解不了中年男人的焦虑。他还是专注于自己的事,甚至没听清楚小孩唱的什么,看着自己的手表,又拿出了一部手机——虽然牌子和价钱都不便宜,但版本相当旧的智能手机。 他打开通讯录,盯着上面熟练的能划出来的几行字,咬了咬牙,想点又没有去点。 “不行……不能相信……他们会出卖我,他们会……”他忍不住念叨着,布满皱纹的手甚至有些发抖。 然后他又往上翻,划到了通讯录的顶部,最容易点到的一条。 【a.鸿光】。 看他严肃古板的神情,这或许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昵称,只是为了把这个通讯人置顶,更方便点到而特意设置的前缀“a”字。 他死死盯着那几个字,但还是没有下决心点下去。 “喂老头,别挡道,快一点!还不快把车开开!” 车的隔音不好,中年男人听到了声音就是一愣。他抬眼看过去,发出声音的方向是那辆黑色轿车,此时似乎正准备倒入靠近屏障另一边的位置。 “还不快点?”那辆车靠近了,窗正对着中年男人。但因为车窗上防窥膜的存在,看不到里面的人影。 “我这不挡你道。”中年男人出声回应。他语气焦躁,只觉得泥人也有三分火,这个年轻人简直是无力取闹,极力维持的老牌沉默气质几乎要在一息之间分崩离析。 “怎么就不挡了?”黑车里传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声,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你这老东西不要不识好歹……” 而且缓缓打开了一点车窗。 中年男子现在有些惊弓之鸟的预兆。他感觉有些不对,忍不住往副驾驶座的方向靠了靠。 打开一小截的车窗突然停了。 “别动弹。”黑车里传来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虽然分明是同一种音色,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切胡搅蛮缠的情绪在一瞬间被一扫而空。 “你……” 还没等中年男人反应过来,车窗里里抛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划出一条弧线,正正好掉进了灰色轿车的车窗。 黑色的轿车转眼间开始加速驶过,没有十几秒就消失在了中年男人的视野里。他还有些魂不守舍,甚至有些拿不住东西,差点把那东西丢出去。 刚刚好砸到坐在驾驶座的他的怀里。缓了缓,他低下头,只是愣愣看着那东西。 那是一台小巧的翻盖手机,屏幕上还闪烁着亮度调到最低,但没有息屏的微光。 黑色轿车正在匀速的前进。 坐在驾驶位的年轻男子把黑色连帽衫的兜帽扣在了自己头上。也不知道会不会遮挡视线,只是如果让交警发现他在开车时这幅姿态,或许得严厉的把他扣下来,从行车安全到态度,方方面面好一顿教育。 他的眉目逐渐舒展,甚至还休闲的哼起了歌。 ——蹲在一旁等妈妈的小女孩唱的那首,原封不动。 这么耳熟能详的儿歌歌曲,他却连有些跑调的音符都没被改回来,跟着一起把调跑上了天际。 他哼唱了半段,唱到小女孩等待结束,牵着妈妈的手离开时唱的最后一个音符。 休止,有些遗憾似的咂了咂嘴。 “接下来,应该会更有意思吧?” “真可惜啊,医院监控看不到。”他喃喃自语,像是一个只会对自己说话的疯子,“要不然总得弄个大乐子。你说对吧?” 他微微扭头,似乎在看着什么。 可车上除了他自己,分明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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