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能直接代表温宜廷能力有多超人一等,虽然情况确实有这种因素的影响,但全部的事实也许并非如此。从这里开始,梁安便有了意识,这位姓温的年轻人并不简单。 观察力是梁安最重要的武器之一,不仅仅是观察犯罪现场,观察被审讯中的犯人,利用所有场景下所有人不同的反应,从中小心翼翼挑选出平常人根本不会在乎的细枝末节,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力量。 每一个人的反应,都源于由不同过去遭遇组织而成的心理。 对温宜廷的进一步推理,决定性的因素在于另一个场景,也就是梁安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取走手枪,交代有关失踪事件真相的那一个瞬间。 在那时郑春生才是最反常的人。他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而当时却突然主动询问,甚至把话题牵引到了最令人窒息的“连环杀人案”上。 岛屿上的人最害怕的就是一个死字,未知的恐怖莫过于此。 能够张口就是这种坏事,梁安自问除了自己这种时时用悲观的角度看待问题的人以外,最有可能的就是不确定但把这种可能性无数次在心头演练过的家伙。 就算他自己,也不会张口就是这种最坏的打算。而联系了郑春生之前的自白,目睹过那种“黑道作风”的郑春生说出那种话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而落到眼前这位姓温的小哥身上,他的反应就再正常不过,只是惊讶。真正让梁安了然的,是温宜廷在那时仍旧先揽下了东西。 梁安对自己的自曝身份当时心中并没有定数,只是因为枪支和警察的联系怀疑自己的身份暴露。但现在,他已经推翻了这种猜想。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当真正犯人的数量判断归一以后,他也就明白了另一个事实,岛上的人不可能提前得知他的身份,枪械的出现不是对应的他,而是因为它固有的属性。 之前所想象的“内鬼”,应该算是一种比较笼统的概括。 在这座岛上,除了始作俑者本人,没有人完完全全和“反方”站在同一战线上。只因为恐惧而被“续费”了闭嘴debuff的郑春生自不必说,温宜廷或许也是其中之一。 “你是片面共犯,”梁安也把这个名词说出了口,眼神坦率看向低头不语的温宜廷,“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应该不至于认不清什么才是最好的做法。正因如此你到现在都没有开口,只是因为无法判定自己的作为程度轻重,想要先让犯人灭口,还是要想办法做出补救?” 这就是最后一步试探,也就是之前观察到温宜廷的“如释重负”以后,他才慢吞吞说出了所有的推算,从自己的角度持有的底牌。 梁安的逻辑简单易懂,郑春生“死了”,但他并不是凶手,梁安将事实模糊的原因也是为了保护这个重要人证。但与此同时,“死人”不会说话,梁安也不介意利用这一茬,用相似的套路算计算计这位缄口不严的温先生。 “我……” 温宜廷张口想要说什么,然后本能般顿住,就像是反而期待起了别人替他把话说完。但这回没有人再打断他,梁安只是看着他挣扎不定的眼神和小动作,等着温宜廷作出自己预想当中的陈述。 “现在你大可以放心,”梁安耸了耸肩,“刚才你我的做法把其他人聚集在一处,谁离开都不合适,会让真正的犯人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你拖延太久,我们再拖延一会儿才开始讲明白你这边的前因后果,回去以后很容易让人生疑。” 毕竟如果只是作出小范围的“死亡通知”,确实不该占用太长的时间。温宜廷自己也清楚,只是在冲击下无暇去想,也没有这个时机。 犯人擅长利用人性中小小的弱点……巧得很,梁安自恃也会一点。 而且从目前看来,意外的得心应手。 “你是叫我,说出事实?”温宜廷勉强的低头,嘴角引出一个苦涩的笑。 梁安不语,只是点头。 再没有了借口,温宜廷也认得清事实,他要把自己的手拧成了麻花,然后抬头。 “赵翼和我的关系,你心里有数吗?” 梁安还不说话,把缄默二字拿捏的很死,于是温宜廷只能继续。 “赵翼其实是我父亲,”他苦笑一声,“我并不是被强行绑架上的岛,只是一开始有人把我送上了船——然后告诉我,这是一场实验。” “实验?”梁安终于开口发问,“社会实验?” 温宜廷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你是为了报复赵翼?”梁安当然还记得赵翼曾经讲过的那个“红衣楼道女鬼”的故事,但没有证据,他之前其实也没有结论。 这次温宜廷又犹豫了数秒,然后继续点了头。 先不提所有的起因经过结果,梁安从他的反应中可以得到结论,既然温宜廷分得清轻重,他应该不清楚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 若非如此,他应该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澄清这一点。毕竟时间紧迫,虽然梁安可以想方设法把长篇大论的话题留到后面,但最紧要的信息说不出口,只能证明温宜廷心里也没有数。 “我一直不觉得始作俑者在岛上,但后来有些事……”温宜廷用一只手摩擦着自己的另一边手臂,像是惴惴不安,“一些时效性有关的问题,让我意识到也许那个人就在岛上,一直在我们的身边。” 正因如此,目睹了武器的温宜廷不敢随意寻找同盟,只能在一贯的左右逢源中寻求一个平衡。他对待梁安的态度也并不明确,只因为无论梁安怎样自白,这都是他的一面之辞……或者说他和奇奇怪怪的江秋共同的“两面之辞”。 而江秋虽然记忆力极佳,但好骗和容易被利用的程度大家都有目共睹。 “你先说说你上岛的过程。”梁安直奔主题,“既然你坐的是游艇,那么到底是怎么一个过程。如果对方和你是合作关系,为了不让你起疑,不可能特地隐瞒身份。” “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事前给我交代过所谓‘社会实验’的内容,告诉我要做什么事,并且承诺赵翼在三天后也会过来。”温宜廷边说边摇头,“人不在岛上,他带我到了沙滩,就走了。” “一个男人?” 梁安再确认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