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黑云遮蔽,不露一丝光亮,星星也不愿意悬于这满天之上。 秦愐目送着陈凛烽离开后,拿着钥匙在杂货铺门口站着。 看着一望无际的黑夜,秦愐眼中的满是忧愁。此刻,秦愐的内心如同翻涌的海水,难以平静。 忧愁于母亲对父亲的忠贞不渝,对爷爷奶奶的毕恭毕敬,忧愁于这看似应该值得夸赞的好儿媳。 秦愐不懂,不懂她的母亲为什么会同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结婚,更不懂为什么要如此唯唯诺诺地伺候着这个男人的父母,哪怕被骂也心甘情愿地承受着。 难道就因为深爱那个男人吗? 秦愐只觉得母亲对父亲的这份深情是一厢情愿,是困住母亲的枷锁。 秦愐想要带她逃脱这无止境索要的深渊,但她却自己放开了秦愐好不容易挣来的绳索,戴上了千斤重的枷锁于炼狱中欢笑。 她以为只要自己懂事乖巧,学习努力,分担家务,打工挣钱,努力地让母亲能够意识到,就算没有父亲,没有爷爷奶奶,只有外婆、女儿和自己的生活也可以过下去。 这样的生活是秦愐梦寐以求的,但却不是齐丽华梦寐以求的。 齐丽华一直不愿意离婚的原因,从来都不是因为孩子需要父爱,需要有父亲的陪伴,而是因为她不肯放手,真正离不开秦至伟的一直是她自己。 而秦愐从儿时母亲想要用毛巾勒死自己时,在母亲一次又一次通过伤害自己来获取父亲的关注时,早就清楚地知道了这一点,她的母亲不爱自己。 但她还是想救她,因为在不让秦至伟名誉和利益受损害的前提下,也会对自己偶尔的关爱,因为她是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母亲,更是因为她是外婆女儿。所以,她拼命织出的救命绳索又拼命地抛向她,她扔掉了就再织起来再抛过去。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那一次次哀求的目光,让秦愐再也没有了动力去编织绳索,甚至再也不想去救这个生了自己的可怜女人。 不远处,季铭凡看着她这样忧郁的神情,没有立马上前安慰,只是默默观察。 因为是这个时候上前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一旦上前询问结果换来的只会是疏远。 而这是刚刚从林晚归旁敲侧击得来的经验。和秦愐认识三年多的林晚归,也只不过是知道她的爷爷奶奶重男轻女不好相处而已,可见她对身边人不轻易交心。 同她相处,就像种树,需要时间慢慢催化,慢慢等待着开花结果。一旦拔苗助长或者过多的营养都会让大树瞬间枯萎。 直到见她的神情渐渐冷漠成平时那样,这才上前挑逗道:“我亲爱的同桌,你是在等我吗?” “钥匙下次记得带。” 将钥匙递给了季铭凡后就转身要进铺子里。 季铭凡连忙叫住,“等一下!” “什么事?” “就是,你今天用不用去餐馆打工啊?去的话,我们顺路一起。” “今天老板家里有事休业,不用去。”秦愐一想,补充问道:“又忘记路了?” 刚想反驳,又突然峰回路转,“对,林晚归她刚刚说她有急事要先走,让我自己回来拿。刚刚回来的时候还不小心绕了点路。” 说着,语气故作难为的模样,“所以,能麻烦我亲爱的同桌送我一程吗?” 秦愐上下打量着季铭凡,看出了他神情中的不对劲,没有拆穿。因为她现在实在是不想回到楼上待着,所以刚刚才会在门口等着季铭凡来拿钥匙。 “好,走吧。” 话毕,走到了季铭凡前面带路。 走到半路,季铭凡突然拉住了秦愐的手。 秦愐迅速反应过来想要挣脱,没料想,季铭凡却十分用力握着。 “你干嘛?放手。” “不,我不放。要是放了,你肯定就要走了。”见她神情严肃,季铭凡立马补充道:“除非你答应我,乖乖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就放。” “不行,送你到了之后,我家里还有事要忙,没空。” “骗人。” “我怎么就骗人了?” “你刚刚能在门口一直等着我回来拿钥匙,那就证明你压根就没有什么要紧事得忙,所以你在骗人。” 秦愐看着被用力握着的手,思虑片刻,“好,我答应你,你放手,我跟你走。” “真的?” “再问我就喊救命了。” 这时,季铭凡才突然意识到,虽然自己只是单纯防止秦愐不同意跟自己去,但是自己现在的行为还真像个人贩子。 立马放开了手,见秦愐站在原地,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生怕她像上次餐馆那次一样,转头就跑。 “走吧。” 这话仿佛是安神剂,心中的忐忑瞬间没了影子,笑道:“好,这边请。” 不一会,来到了季铭凡被当成人贩子也要带秦愐来的地方——一个不久前翻新过的小公园。 小公园里面摆放着许多儿童玩耍的设备,例如秋千、滑梯等等。另外,里面还种了不少的花草树木,一旁有休息的长椅。 “你带我来这干嘛?” “来玩啊!” 说着,将秦愐推到秋千上坐下。 秦愐立马起身,皱着眉头,“我不喜欢这些。” “不喜欢?为什么?难道是小时候摔下来过,有阴影?” “我小时候没有玩过,所以没有阴影,只是单纯不喜欢。” 话毕,走到一旁的长椅坐下,又再次望向天空。 季铭凡看着秦愐如此淡然地说出小时候没有玩过秋千的话,有些心疼,“那其他的呢?都没有玩过?” 秦愐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看着女孩,季铭凡简直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小时候会没有玩过这些孩童最喜欢的玩耍项目,更何况这个小公园离她家并不远。哪怕是小时候不太爱玩的自己,也随着哥哥一起去玩过。 “那小时候你就没有跟朋友玩过其他小游戏吗?” 见她还是摇头,季铭凡更加不可思议居然会有小孩能忍住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好玩的天性。 秦愐瞟了一眼不可置信的季铭凡,开口道:“你的童年和我的童年是不一样的,就像你的出身和我的出身有着天差地别。所以,你不用这么惊讶。” 季铭凡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你小时候就没有朋友吗?” “有。” “谁?” “陈凛烽。” 原本刚提起兴奋的季铭凡,因为这个名字瞬间脸又垮了下来,“除了他,还有吗?” “林晚归是初二认识的,不算吧?” “不算。” 季铭凡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还是不死心,“那陈凛烽就没有说带你去玩吗?” “有,但是我没去。” “为什么?” “我走了,就没有人陪着外婆了。” “那外婆就没带你出去玩吗?” “外婆要看店,抽不出身。” “那阿姨不也可以……” 没等季铭凡的话问完,秦愐觉得说自己透露太多关于自己的事了,就立马打断道:“你究竟想干嘛?不会就是带我来荡秋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