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眠很久很久了,大约有几百年?可能也是要醒了。 有一天,火车轱辘轱辘滚动混在鞭炮声里,呜呜咽咽的哭泣,敲敲打打,闹哄哄的,很热闹的样子,声音震入我的梦境。 我醒了。醒来一看,我怀疑是我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 秃了,秃了很大一块,我的绿叶叶啊!是谁,把这片给我揪秃了?我四处张望周围,试图找出凶手, 再凑近一看,秃的那一块有一群人,聚集,他们庄严肃穆,虔诚跪拜。抬着一具红棺,往早就刨好的坑里,放进去。 接着是一阵哭啼,埋土填平。撒落的尘土,飘进眼里。 我,站在空中,环抱手臂,冷哼一声,等下就给你们翻出来,要你们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这儿。 奏乐退场,再次虔诚一拜,拜什么拜?不知道我不接受行礼?我很烦。因为秃头。 他们忙忙碌碌,很久,我又累了,向后仰倒,飘在空中,放松灵体,夜深了,终于不吵吵闹闹了,难道以后我跟他们一个作息吗?他们睡,我才可以睡? 怎么可能,我先看看,埋了什么好东西。想到此,我眼里泛起兴奋的光,摩拳擦掌,从空中飞落至地。 手一扬掀起尘土,红盒子应势打开,我化成人形。 双手扒在棺身上,凑上前去看,“是一个小孩啊!”我喃喃出声,仔细端详着,棺材里的尸体。 人类的小孩,一个成人的红棺里面的装着一个小孩,它只有棺身的1/4。 全身被白布缠绕,脸色苍白,双眼是闭上的,露出微翘的睫毛,我伸出手去想去触碰,手却停在离它2厘米远的地方。 我迟疑,它的眼睛是闭上的。随后,又不再迟疑,自然是,死的。难不成我还能指望它的眼睛可以睁开不成?我索然无味,将棺木抛出去,连带着小孩。 葬哪座山不好?非得葬我身上? 我把人抛出的那一瞬间,天地间狂风大作,一道闪电劈向棺木。小孩又掉入我怀了。 我正欲在弃,头顶雷电蓄势待发,我若丢,估计这雷电非得把我的头发劈焦不可。 我抱着冰冷的尸体,大骂,雷电劈在我脚下,手中的尸体差点吓掉,我怂了, 装乖卖巧。 直至雷电散去,看着手中的尸体,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我把坟堆恢复成原样。 把小孩埋到了我的心脏里,那里灵气充沛,这小孩或可生灵。 虽然我不指望它成灵,但我还是期待着,或许,以后我会有伴? 人类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存在,这个世界灵体许多,可是他们耐不住寂寞大多选择沉睡。 我不一样,这世间我到底是还没看腻。 我上浮空中,远远看去,离山不远的那户,人家,送葬的那户,还,亮着暖黄的灯光,门前还点了火堆,刚刚还打了雷,闪了电,他们不害怕吗? 火堆上,点点灰烬被热气冲上,后又四处飘洒落地。 似乎还是有小声的抽泣,我还是听到了。 昏暗的天色,我竟然看见,他们身上似有雾气升腾,好像,灵气。呵,灵气?我在想什么?人类身上怎么会有灵气。 我不以然,人类身上的热气而已。 我扭头回了山,落地,随意挑了棵树,随手一挥,树伸展腰肢向苍穹长去,我飞身一跃藏进树叶里,离得近了。 树停止增长,有阴云闭月,我挥去阴云,享受月光浴。 我觉得少些什么, 兀自开口,“开花给我看。” 树叹了一口气,半晌没动静。 它可是一棵树啊! 它不理会,我打算自己动手的时候。身旁树丫上,冒出花苞来,以极快的速度,绽放,一朵接一朵,大红的花,娇艳欲滴,猩红如血。 我回头看了眼山上葬棺的地方,沉默了一会儿,“换成白色的吧” 鲜红褪去,只余洁白与馨香。 我缓缓合上眼睛,感受黑暗。 第二天我醒在山地上,昨夜哪棵被我选中的树,就立在一旁,装傻。 我毫不在意,毕竟不能太过打破它们的形象,让人类过多感知这个世界的奇异。 我翻身起来,拍掉身上泥点,下了山,去人类集市捡树苗,我秃了的头发,要栽回来。 我离得远了。 山上的树木开始活跃起来,议论纷纷,“你们说,山神怎么就从长眠中醒来了?” “她啊,每次从长眠中醒来都要出次远门。估计是又要出去了吧。” “啊!其实她醒来怪闹腾的,还不如睡着。” “这山百年孤寂,你们不想热闹点?” 昨夜开花的树一直默不作声的,也开了口,“也对,你喜欢热闹,感情昨夜开花,直入云端的不是你。” “哈哈哈,你昨夜开花了?哈,哈。” “什么,你开花了,一棵树居然开花?真是,山神真是会玩。” “昨夜浪费了不少灵气吧?” “那倒不至于,山神在这儿,我们要多少灵气没有?” “也是,只要她不离开,我们用多少灵气,都没事。只要她不离开。” 而后一片沉默,随后还是有树打破了沉默,“她这次,醒来,真的是为了出远门么?” “不知道,或许,”一颗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山神心窍所在处,那里昨天被埋进了一个人。 “或许,她醒来是为了,救一个人?” “谁知道呢。” 大家七嘴八舌,内心却自有计较,对于我苏醒的事。 我离得远了,自然听不见他们内心的恐慌,他们怕我离开。 我快快乐乐的,来到人类集市,好多小树,我看中的都被人类挑走了,我等到傍晚,卖家收摊了,卖家纠结着叹了口气,“这些,前天没卖出,昨天没卖出,今天也没卖出去,一天比一天怏怏,明天能卖出去吗?”说着,走到垃圾桶前,松了手,一些瘦弱的小树苗就被丢进了垃圾桶里。 天色已晚,路灯昏暗,绿色的小树苗在垃圾桶里,小声的哭泣,眼巴巴看着卖家走远,头也不回。 我站在路边,长吁一口气,拍拍脸蛋,手指拉起嘴角露出笑脸。然后蹦跳着跳进她们的视野。 伸出手,把她们从垃圾桶中捡出来,“你们好啊!要不要跟我走哇,我把你们栽到山上去,你们会长得很好哦!” 她们呆呆愣愣的问,“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秃头小宝贝,哈哈哈。开个玩笑。 我轻咳一声,挺直身子,骄傲的,介绍自己,“我是山神,山神哦。”言语里的自满溢出。 我觉得我真是什么了不得人物。 “哦,你是山神?能救我们?”她们面面相觑,怀疑,又不得不抓住我。最后怯生生的开口。 她们只在乎,我能救她们,至于我是谁,在她们眼中无关紧要。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伸手一拢,把她们拢到怀里,我看着她们缩着小脑袋,扒住我宽大的衣袖,小脑袋一个挤一个。略有些喜庆,植物与人类又有什么不同? 还好她们都是树,以后可以长成参天大树的树。 我向来不爱在头上簪花。山上就从不种会开花的。 一路上,她们都沉默着,只是偶尔探头看沿途的建筑。 回到山上,已是很晚了。 我把她们栽种在秃了的土地上,与身边的参天大树比起来,她们看上去矮小得可怜。 周边的大树仔细打量了下她们,冷不丁的开了口,“果然,又是开不了花的。” 开不了花,意味着很多,意味着她们不会繁殖,意味着就算她们对于人类来说只有建筑和柴火等用途,不管是那种,她们被人类盯上只有死路一条。 她们刚来还不明白,周围的也不解释,有一茬没一茬的回答着她们的问题。 月盘上头,白月光四溢,夜静了,山上蒸腾着上升丝丝缕缕的灵气,他们歇了聊天的心思,利用微弱的月光,吸收着灵气。 我在山里四处晃悠,不自觉的,就来到了那个土堆。 月光撒在土堆上面,散着光,仿佛有宝藏藏世。 我内心想带着我的步伐继续闲逛,可是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土堆,告诉我,我该驻足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