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带着拓跋银从高奴县城南门出来到达洛水码头,连人带马乘船进入左冯翊郡。 洛水直通渭水,沿渭水入黄河,这一日到达洛阳。 韩遂见到韩父韩合、韩母成公蒨、长子韩韬、次子韩略、成公英; 韩史妻尹晴和女韩舞及子韩柯、从弟韩猛、韩猛妻袁菡和女韩滢、贾演子贾思、韩母丫环成公绣; 韩家洛阳副总管曹奎,妻宋芸;扬州楼总管韩易、妻蒋琴、韩易助手李津; 南市店铺总管韩兆、妻阳英、韩兆助手朱昆、王格;扬州客栈总管韩委、妻郭嬄、韩委助手郭昂; 洛阳韩府男家丁张乐、种溪;女家丁张巧、房瑃; 司隶贸易与事务总管韩岸、副总管曹奎子曹烽,以及所有家丁。 从弟韩斌跟班韩综和妻成媖随韩斌、韩斌妻冯雪、韩斌女韩盼去了夏阳; 从弟韩史去服兵役,跟班韩机和韩机妻阎敏留在洛阳;从弟韩猛跟班韩义和韩义妻成公琪随韩猛在洛阳。 韩猛本年达二十三岁,本应服兵役,但按韩猛父韩仪的意思,三子韩史在军中,不想让两子都在军中,故给韩猛交了延役费,打算后年从军。 新八名护卫韩厚、韩钟、韩式、韩胡、韩全、韩计、韩卦、韩赴已十八岁。 韩母成公蒨年初从夏阳韩家移民中为每位护卫找好了新娘,前二个月给八对新人举办了婚宴。 晚上家宴上,韩父韩合向韩遂讲了许多事:“吾每日照常去洛阳官府办公,职位还是四百石的洛阳吏,属洛阳官署里的高级吏。 吾一直跟随的洛阳令刘焉升迁南阳太守,徐州下邳人徐循接替洛阳令。 河南尹一直是徐州广陵人陈导。 以妹入宫显贵的何进本年从虎贲中郎将外放迁颍川太守了,与刘焉是同一批任命的。 有件奇怪的事,徐循和何进本年一上任,就在陈导和处士青州平原郡人苏腾带领下去首阳山夷齐庙立二碑,称之为夷齐庙碑。 吾好奇,洗沐日去首阳山看了碑文。 夷齐庙是熹平五年(176年)大旱那年建成的,伯夷、叔齐兄弟二人是远古商朝所封的孤竹侯国王子。 国王病亡后,二人谦让,推举对方做国王,最后二人放弃王位去投奔周文王西伯昌,到了西歧,文王已不在世,其子周武王正率大军讨伐商纣王。 伯夷、叔齐上前扣马,以臣伐君乃不仁不义相谏武王。武王要杀二人,军师姜子牙以义士不可杀劝止。 武王平灭商,二人誓不臣周,耻食周粟。隐居首阳山,采薇而食,饿死在山上。 二人临死悲吟有名的《采薇歌》: 登彼西山兮, 采其薇矣, 以暴易暴兮, 不知其非矣, 神农虞夏忽焉没兮, 吾安适归矣, 吁嗟徂兮, 命之衰矣。 韩遂听到这里默默念道:“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 世人如真参透夷齐之歌,何来天下纷争? 何进与徐州籍望族官员立碑,一方面说明已获得徐州望族的支持,这是一个突破; 另一方面何进想加入士人儒学行列,洗白屠户出生,为妹妹登皇后位、皇子成太子做铺垫。” 韩合道:“何进确实急于改变出生缺憾,去年拜杨赐为师,成为弘农华阴杨氏的门徒。 杨赐竟然接拜了,说明杨氏家族极具变通,难怪能自秦以来数百年不衰。 皇帝生过多个皇子,都未存活。何贵人前年一生皇子,听说就送到道士史子眇家养。 还有一件奇事,曹操父曹嵩之伯父已故颍川太守曹褒之子曹炽长女嫁给宋皇后之弟濦强侯宋奇。 宋皇后失宠被打入冷宫病逝,宋奇和父执金吾宋酆和兄长紧接着就被宦官诛杀。 曹操受到宋奇牵连,被免去顿丘令官职,来京待了一段时间无事可做,就回到家乡谯县闲居了。 奇事奇在曹炽没事,反而从长史升为侍中。 送别时,曹操说回家和曹炽的两子曹仁、曹纯,以及族弟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练武玩。 皇后位空缺,听说皇帝要立何进妹何贵人为皇后,朝中大臣以何氏不是世家为由不同意,立皇后之事就一直拖着。 卫尉蔡质以罪下狱死后,续妻和子蔡睦已回蔡氏家乡兖州陈留郡圉县。 蔡邕流放并州朔方郡,只有曾任庐江太守的尚书涿郡涿县人卢植上书为蔡邕求情。 再说说家里事。 汝从弟韩史去年去从军当了伍长后,本年提拔为什长了。 来信说想在军中干下去,信已转给韩遂叔伯韩仪,妻尹晴哭的很伤心,女韩舞天天喊着要父亲回来。 汝母的丫环成公绣一直跟在身边不出嫁,都快成老姑娘了,前些日子,终于说服彼嫁给洛阳韩府家丁种溪,种溪大疫丧妻一直未续娶,正好成一对。 韩易子韩经、韩兆子韩乾、韩委子韩倜等娃都送回金城西镇城上韩家的私塾苑了。” 韩遂道:“何进成弘农杨氏门徒,又是一个身份洗白的突破,但如不及时得到汝南袁氏的认可恐久后生嫌。 孔伷在金城任浩亹县长,彼提到韩卓在虎贲中郎将何进的手下任职,何进如已调任颍川太守。 吾明日去拜访在京的黄衍、韩卓、袁术等,再了解一下朝廷事,如洛阳官场恶化,父亲可辞官回家。” 韩合道:“最多做到下年底,看朝廷风气是否转好,如无升迁机会,还真不如回家。” 韩遂问父亲:“望族眼中向往的君臣关系到底是什么? 皇帝为何变得如此不信任士族、大臣、外戚,转而大力扶持宦官、宦官亲属、下层庶民子弟,卖官收入自己的小金库?” 韩合道:“自本朝光武帝开国,用很短的时间就平定天下,就是得到士家大族、豪族的鼎力相助,士家大族和豪族统称望族。 而造反的庶民、流民被剿灭,几乎没有产生出新的大族。 望族自然与皇族达成二者共有天下的默契约定。 望族向往拥有田产、财富、家丁的同时,望族向朝廷举荐入仕为官的族人都是清正廉明贤孝的德才兼备的人才。 做官的族人本来家中应有尽有,故没必要在官位上贪污腐化。 这些族人忠君报国,也兼顾望族的利益。 望族认为大汉朝廷拥有的财富只需刚好够用就可以了。 支付官吏薪酬、养活一支必要的军队,以及各项必要的开支,而皇族可拥有不过份的财富和享受。皇帝德政贤明。 后来,皇族、望族均漫无节制地发展,望族子弟官员也参差不齐,皇帝眼睁睁地看着望族相互举荐子弟出仕占据朝野,自己没有人才,故没有选择余地只能同意。 关起门来说,望族的确越发肆无忌惮地随意推荐子弟,皇帝感到对望族渐渐失控,于是启用皇后、皇妃的亲戚等外戚来抗衡望族。 谁知,外戚出现梁冀这样的强势拔扈将军,反控制了皇族和望族,整个望族都无力抗争了。 皇帝不得不动用宦官铲除外戚,于是形成皇族之下望族、外戚、宦官三方制衡。 到外戚窦武时代,窦武与望族联手要灭掉宦官,要坏皇族三方制衡之策。 皇帝不愿看到三方中任何两方结盟,于是只能选择毁灭外戚,禁锢一大批望族子弟出仕为官。 外戚和望族受到重创,宦官亲戚趁机填补大量官缺。 皇帝也很清楚只剩下宦官和望族的二方拼死互掐终归会出大事,而且宦官子弟为官者多数素养恶劣,民愤极大,望族中为官的子弟也有贪腐者。 皇帝自然会想到两步棋来重构制衡,一是借何贵人生子扶持何进,重新扶持外戚,但鉴于梁冀之祸,外戚亲属不会再无节制遍布朝野,何进族人少,恰好符合; 二是鉴于太学和各州郡官学均被望族通过难懂难学的《诗》《书》《礼》《乐》《易》《春秋》儒学牢牢控制着,皇帝开启鸿都门学,以才艺取代儒学,大量招收平民子弟,数年内派往各地为官,一改望族和宦官子弟遍布朝野的局面。 最后形成望族、宦官、平民子弟各占三成、皇族占一成的格局。 宦官也揣摸到皇帝的心思,也怪自己的亲戚子弟不争气,在外为官多数贪臧盘剥,加紧巴结鸿都门学诸生。 望族本来就看不起鸿都门学诸生,认为是旁门左道,加上宦官靠近鸿都门学诸生,更引起望族担忧。 鸿都门学一旦成为宦官势力的摇篮,出仕的宦官子弟和平民子弟联手,就会占官吏六成或更多。 而望族出仕子弟数只占官吏中的三成,成为少数,这是望族绝不会答应的,于是冲突越来越激烈。 听说有不少失望的望族子弟加入各种道士、隐士、侠士团伙。 对于皇帝为何建小金库,听说是感叹桓帝穷,而望族的钱财多的无处花。其实吾看皇帝自有深谋远虑,等着看吧。 致于皇帝卖官,吾就不好多说了。或许是看望族子弟为官太容易了,加上国库空亏,皇帝的任何开支都受限于望族出身的大司农限制。” 韩遂道:“父亲一番话真乃道破天机,为儿领教了。 儿觉得制衡之术绝非万全之策,控衡者如行走在涯边,要有很高的控衡手法,而且一刻也不能松懈,一不小心就会失衡,代价极大。 不论怎样,无非是钱放谁家的事,吾等只求天下太平无忧矣。” 成公英在一旁插话道:“至少有三种失衡方式,一种是一方势力超过五成;一种是二方势力联手超过五成;一种是一方被灭。” 韩遂搂住成公英的肩膀笑道:“英儿真乃吾金城的俊才也。” 韩父也点头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