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侈侈,四目灵光,实有睿德,生而能书。于是穷天地之变,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羽山川,指掌而创文字,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乃潜藏。” ——《春秋元命苞》 青华佯做愧疚,将当年之事挑挑拣拣对越鸟说了一番—— “……本座害得仓颉上神错失六御之尊,心中有愧,合当拜会,可本座与仓颉素无往来,殿下与仓颉上神有交,殿下若是领着本座去了,便是帮了本座。” 越鸟点了点头:“小王自然答应,可帝君既然与仓颉上神有些往事,不如明日小王制些仓颉上神喜欢的点心,我俩再去诚心拜会不迟。” 青华眼神一暗,口气瞬间冷了三分:“殿下知道仓颉喜欢吃什么点心?” 越鸟哪知道青华在想什么?她一心只想为青华讨仓颉个好,此刻连连点头,恨不得就要拍胸脯子了:“小王与仓颉上神同处一檐之下四百二十年,自然知道!” 青华心中醋意横生,面上哑然失笑——好,好!满眼尽是些情敌刁妇,何用五族来讨?他倒不如与佛母将打一处,把这九重天杀个干净才好! “殿下只与仓颉上神做点心,不顾本座吗?” 这就是青华的本事,无论多撒泼不要脸的话,他都能一脸正经地说出来,他万把岁的一个老神仙,肯低下头来向越鸟讨要点心,这叫越鸟如何接话?更何况此刻他脸上还带着二分轻佻,惹得越鸟愈发地害臊,说起话来少了坦荡多了些娇嗔。 “小王哪里说不顾帝君了……帝君如何计较这区区小事?” 眼看越鸟脸上红白一片,青华心里志得意满如春桃盛开,可即便如此,他嘴上也没有要饶了越鸟的意思—— “越儿得依我!如何给那仓颉,便得双倍与我!” 次日,越鸟一大早便制了点心,其中有桂花糕,莲叶羹,小松菌,合欢饼,还有一道合欢汤圆,都是仓颉素日里喜欢的点心。她没忘了记得青华吩咐,因此皆是一制三道——两道留在妙严宫,一道装在点心盒子里。而青华则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在灶台案板旁边鬼鬼祟祟地一边偷吃,一边嘴里赞许。 “殿下好手艺,这桂花糕本座十分喜欢。” “帝君谬赞,是帝君不嫌弃小王手艺粗陋而已。” 越鸟一向手巧,她做的点心就连佛母都赞不绝口,可不知怎的,她得了青华的赞许,心里竟有些甘甜之感。她心怀鬼胎,不敢与青华独处,此刻拔腿就要跑。而青华心里正美,如何舍得让她走脱? “殿下往哪去?” 青华干脆把心一横,拢过越鸟的腰身就把她抱进了怀里。越鸟哪知道青华竟如此不端庄!竟丝毫不顾男女之嫌!她又惊又羞,坐在青华怀中两腿打颤,连手都不住的发抖。 “帝君快放开!” “殿下手眼通天,若要躲时便可自去!” 青华明白,越鸟若是真的要挣脱,就是三个青华帝君也未必就能按得住她,她这分明是破了清净,露出女儿姿态来,既然如此,他就更要得寸进尺,好好试探试探这青孔雀的心思! “殿下尝尝。”青华说着便拣了一块桂花糕送进越鸟口中。 越鸟虚坐在青华腿上,不敢靠近却也不敢挣扎,生怕她一动起来二人推推搡搡更不成体统。她羞臊欲滴颤颤巍巍,别过脸去不敢看青华,可等那桂花糕到了嘴边,她怕露出扭捏丑态,还是乖乖地张嘴吃了。 “这糕香甜,只不过……不如殿下。” 青华凑到越鸟耳边撩拨,越鸟浑身如雷劈一般,连忙起身,背过身去再不理他了。眼看越鸟耳根通红,青华心里只觉得万分可爱,但他了解越鸟的性子,若是他再胡来,越鸟怕是真的要跑了。 青华虽只曾七世为人,可他心有所图,因此在这件事情上,倒比越鸟多生出些城府来——西王母一向泼辣刁蛮无法无天,可偏偏东王公温柔深情沉静如水,这才将那刁妇吃的死死的。越鸟心机灵巧,动中有静,他自然也得多备下些手段,不能一股脑的耍赖犯浑。于是他收敛起轻狂,凑到越鸟身边低头垂目,换了一副温柔的眉目,说道: “殿下,启程吧?” 越鸟红着脸抬眼看了看青华,却只是匆匆一瞥,不知怎的,她不太敢看他了。 一路上二仙有说有笑,聊得热火朝天,等到了弱水附近,青华搭眼一瞧,只见仓颉手中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正站在凤凰衔书台前迎候,倒好像是知道他们要来一般。 到了近前,仓颉浑然不理会青华,只笑意盈盈地对越鸟亲近说话:“早知道你要来,越儿看看我这炉中,可是缺些什么?” 越鸟莞尔一笑,随即从掌心抽出一朵青焰,放进了仓颉的手炉中,青华见此气得头顶都冒烟了——原来这青焰不是给他一人的!还有这个仓颉!以往他从没看清过仓颉的面貌,天庭不是说仓颉面生四目吗?原来都是放屁!这厮怎么如此俊秀! 再想仓颉与越鸟在凡间传道四百二十年,青华不禁心中横生醋意,越想越钻牛角尖!他当日闯祸不假,可仓颉既然看管弱水,也总该拦拦他吧?这匹夫不知道生的什么心思,莫非是故意要他夫妻离散,好横刀夺爱吗? 可青华虽在脑海中暴跳如雷,面上却丝毫不露,他与仓颉同坐,仓颉并不拜他,只对着书案上空出来的一块努了努嘴儿:“越儿知道我要什么吗?” 越鸟噗嗤笑了,仓颉颇有些玩心,更是嗜甜如命,此刻竟是要讨点心吃了。她连忙将点心盒子奉上,而仓颉食指大动,摆了满桌毫不顾忌,自顾自地大快朵颐,吃罢了还啧啧嘴,似是意犹未尽,又追讨道: “越儿现在既然暂居九重天,也不能让我日日惦记,总得多体念体念我这凡人肚肠,以后一日一送最好。” 青华忍不住甩了一个眼刀给了仓颉,可仓颉却毫不在乎,然而彼时越鸟脸色尴尬,仓颉怕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才勉为其难对青华笑道:“帝君初见本座,觉得本座俊秀吗?” 仓颉这话落在青华耳朵里如同一个炸雷一般——早知道这厮识天数,难不成他还能读人心吗?这王八蛋有这么厉害吗? 可青华虽然心里忌讳,却也不肯当着越鸟的面露怯,只故作云淡风轻道:“本座误信九重天传闻,还以为上神面有奇相,今日得见,发觉上神样貌与常人无异,便知传闻不真。” 越鸟一向不懂九重天的规矩,此刻听了青华的话顿时起了好奇:“什么传闻?” 仓颉微微一笑,一双丹凤的水目露出些讥讽之色来,他薄唇轻启,说起话来颇有些风流神色:“越儿有所不知,世人传闻,都说我是龙颜侈哆,四目灵光。所以但凡有人与我初见,往往都要大惊失色。这四目自然不真,这龙颜嘛……越儿说呢?” 仓颉面露谄媚眼泛桃花,分明就是在挑逗越鸟,青华气得怒向胆边生——这混账东西猜透了他的心思不说,还偏要拿他耍弄,这份心机何其灵巧?果然不愧“文祖”之号。 “上神天姿,不知道这四目之说究竟从何而来?不过上神造字,天为雨粟,鬼为夜哭,如此造化,难道还在乎区区皮相吗?”越鸟笑道。 “越儿千万莫要抬举我!我是人得道,不是落地仙,多得是凡俗心思,偏偏就看中皮相,比不得这青华帝君——帝君是天生的仙根,自然不在乎别议论他美丑。” 仓颉拿腔拿调,竟是要和青华比出个高低来,青华越听越气,又不能自失身份,只能正色道:“上神便是玩笑,在明王殿下面前也要顾及九重天身份,莫要让殿下这灵山中人,以为天庭众仙不成器,有相较之心。” 依照青华所言,二仙这才是初见,可越鸟却眼看青华和仓颉颇些针锋相对之势。想来青华和仓颉皆功比天地,却偏偏一文一武,凑到一起难免有些伯仲计较,而她也只能连忙打圆场: “帝君是战神,飒飒如玉山。上神是文祖,翩翩如紫竹。不过若是真要相较,恐怕二位都不及一人。” “谁?”青华与仓颉异口同声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