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师兄一步步走近，常伯瑜向旁边瞥了瞥，故作放松起来。 他仿若无事地说道，“阁下的飞针之法稀松平常，不如留下姓名，若是在阴曹地府相见，我也可指点你两招。” “你这重华宫的贼道倒是牙尖嘴利。”矮个师兄面容扭曲狠声道，“若我没猜错，你就是重华宫玉融峰的常伯瑜吧。” 常伯瑜心中一惊，自己平日少有下山，他怎么认得自己？ 常伯瑜故作轻松笑道，“我常真人的名字你倒是背的熟，莫不是无意中除过几个无生妖人，入了你们的小账簿了？” 矮个师兄两步走近，居高临下看着常伯瑜。 “我们无生门为了大计早已准备许久，三大正派、四大世家、五大名门，法器灵决事无巨细登记在册，便是你重华宫的一条狗，年岁几何我们也一清二楚，更何况是你‘九曲不归’常伯瑜。” 常伯瑜生死之际听到“九曲不归”这个诨号也不由得大窘。 原是他第一次下山，初出山门的常伯瑜帮助世俗武者清缴了一伙深山老林里的凶恶山贼，常伯瑜与武林豪侠们在九曲十八弯的大山中屡遭埋伏，其中颇有几分凶险，凭借着众人齐心一往无前。 虽然九死一生但最终得胜而归，庆功宴上喝个大醉，还和众多武者们拜了把子，被豪侠们送了个“九曲不归”的绰号。 随后只是在俗世武林传扬开来，没想到无生门连多年前的往事都打听到了，看来确实是煞费苦心。 不等常伯瑜说话，矮个师兄举刀道，“今日，我便用师弟之刀杀你‘九曲不归’！” 常伯瑜看其举刀，拼命调动灵力，飞剑回刺敌人后心。 矮个师兄只是不屑一哼，回头鼓动气劲拍开飞剑。 常伯瑜趁其转身扑入天师道上宁府内，再捏出“银蛟弄云”灵决。 矮个师兄见常伯瑜手掌中灵光乍现，知道自己受伤，不敢大意，马上调整护身灵力，横刀立掌护住周身。 只见常伯瑜的术法发动，双手间却只有一条“银蚯蚓”极不情愿地扭动几下便归为虚无。 但天师道驻地护府灵阵瞬间启动，一道灵力薄幕自道府周边升起，矮个师兄大呼上当，飞身直扑府门欲趁大阵未成进入其中。 常伯瑜哪会让他如意，之前与其斗法，知道他是持重谨慎之人，遇事先保自身周全，更不提他也负伤，便再御使飞剑偷袭矮个师兄后背，矮个师兄下意识再回身抵挡，终于让大阵封闭。 “呼，成了！”常伯瑜劫后余生，心想道，“希望天师道这护府灵阵能多抵挡一会。” 眼看着矮个师兄在阵外又是挥刀劈砍，又是破口大骂的。 常伯瑜心知灵阵无主阵之人，被其破掉是迟早的事，况且不知道天师道与无生门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刻也不敢放松。 他快步走进府中，寻找一些能帮助疗伤的灵阵丹药或者灵器，但这府中无人，要么门锁紧闭要么就是空无一物，只在院中找到几把修行人练习用的重铁剑。 “倒霉！”常伯瑜此时身边身负重伤、灵器全失，丝毫不敢耽搁，盘腿坐下加紧调理内息经脉。 矮个师兄见他入得府中，心中恨恨，他与师弟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打探顺便除掉天师道府中留守弟子，刚才打的这么热闹都没人露面，应是已无人驻守了。 任务虽已完成，但却折了师弟，仇人在前却无法报仇，矮个师兄劈的手都酸了，无奈只得罢休。 “必须马上回援师兄！”矮个师兄生性谨慎，此时又想起前方正事。 拿出丹药吞服后恨声喊道，“重华道宫常伯瑜！来日矮个师兄必取你性命！” 愤愤转身收拾师弟遗体，镇走常伯瑜的灵剑后离开了。 常伯瑜听得矮个师兄喊话，倒也不敢轻信，他本人就是耍小聪明的能手，如何敢不提防？ 他只当没听见，全力压制体内无生灵力。 ………… 天师道上宁府外某处隐秘林内。 石清泉转身轻轻抹掉额头上出的汗，心道，“这常伯瑜何许人也？无生门两尊杀神都奈何他不得，不仅被他杀了一个，还给他跑了……天师道和无生门也打起来了，赤血崖正在从北阳城赶来，天师道说不得也有增援，若是他们搜索开来……不成不成，这地方是待不了了，必须马上带魏平渊走！” 说着，他便召来自己的石板，准备飞回上宁城，转念一想，此刻各派人马都在往上宁赶，还是不要太招摇了，于是他收起石板奔向魏府。 一座城池对于不能御器飞行的修行者来说算不得大，但也绝说不得小。 石清泉隐匿惯了，一路上专挑背街小巷赶路，待他赶到时已经时至正午了，他不再犹豫，对着魏府院子布置了一个静音灵法，翻身跳入魏府。 此时魏家人刚吃过了午饭，正在院中休憩等待魏老爷回府，突然看得一个发髻微乱的陌生男人几步跳至他们面前，正待出口质问。 魏平渊眼睛一亮抢先喊道，“石仙人！” 石清泉无视魏府疑问，急道，“魏平渊，此刻城外大乱，马上随我回山！” 魏夫人疑惑这个生人，哪会让他随意带走自家孩儿，当即挡在魏平渊面前。 大声道，“阁下闯我魏府，还要带走我家孩儿，是何道理？” 石清泉看着魏平渊这个大功在前，虽不愿与魏夫人多说。 但看着魏平渊的样子，随意解释道，“我乃天运宗石清泉，带魏平渊去承接仙缘！不仅能治愈他身上的万阳灵脉，还能修得逍遥于天地间的修为，你若是其家人，便不要阻拦！” 说罢，便绕过魏夫人伸手去捉魏平渊。 魏夫人不由得又想起常伯瑜的话，见石清泉蛮不讲理，要直接掳人，连忙以身护住魏平渊，魏府几个下人连忙过来帮忙。 他天运宗石清泉不擅斗法，打不过无生门，也不敢惹常伯瑜，但对一群来阻他的凡人却不会客气。 一提灵力，挥手打在魏府中人身上，几个仆人惨叫一声，纷纷倒飞出去。 远在几里外的常伯瑜突然心血来潮，“我在魏府布置的灵阵被触动了！有修行中人去了魏府，还提动了灵力，我须得马上赶去……不行，这可能是敌人引蛇出洞的计谋。” 常伯瑜心知邪门妖人不太可能知道自己布置的探灵阵，但他受伤颇深，怎敢轻易出去，若是那矮个师兄在外面守株待兔，他可就正中对方下怀了，而且这灵阵，生灵能出不能进，只要一出去，就失了所有保护了。 正当他犹豫之时，又是一阵感应，原来是自己给魏夫人的焰信被引动了，一阵阵重华宫才能感受到的特殊灵力波动如同大海潮汐一样冲击着常伯瑜的思虑。 “这……怕是真的遇上敌人了！” 常伯瑜呼吸逐渐粗重，他牙一咬，心横道，“求救焰信已燃，我若不去，便是放任魏家任人宰割，这还算什么‘九曲不归’！” 看来他内心对自己的诨号还是有点小骄傲的。 念头已定，常伯瑜也不再犹豫，运使灵力灌注双腿，其余灵力继续压制无生绝灭劲，带上几柄重铁剑，一路向魏府纵越而去。 魏府中，石清泉看着自己刚才着急，下手略重打飞几人，也有点后悔，但又看到魏夫人手中物件。 “灵力焰信？” 石清泉面露怒色，“我欲带你孩儿领受仙缘，你竟如此阻拦……” 话音未落，石清泉运起步法，突然绕至魏夫人身后魏平渊处，一指点晕魏平渊。 魏夫人大惊，“你对渊儿做了什么！” 迅速向自家孩子护去。 石清泉点晕魏平渊，脑中天人交战，他看着魏夫人抱着魏平渊转身欲走，哼了口气，一手扣住魏夫人肩膀，另一只手抢过魏平渊抱在身前。 石清泉慢慢道，“尔等见我相貌，知我姓名……” 石清泉顿了一下。 他看着魏夫人虽然被扣住肩骨，但仍然转身来抢魏平渊，手掌中感受到了骨骼裂开的触感，听到骨骼裂开的声音。 “把渊儿还给我！” 魏夫人满脸焦急，眼前景象也被泪水模糊了，肩膀剧痛，却依然想救回孩儿。 “还给我！” 石清泉看着魏夫人的完好手臂向后乱挥还想救回魏平渊，斩钉截铁地说道，“断不能留！” 随即，腰间一把小剑飞出，一剑刺进了魏夫人心脏，飞剑带着炽热的心头之血穿体而出，又奔向了下一个魏府中人。 魏夫人背对魏平渊，此刻再也站不住了，她最后勉力回头向自家孩子望去，模糊的泪眼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渊儿……还给……” 魏夫人软软倒下，热血流洒满地。 石清泉面无表情松开扣住魏夫人的手，探出灵识搜寻魏府之人。 “不能留下活口！”转身运使灵剑追杀魏府中人。 一刻钟之前，魏府还是等待归人举家其乐，一刻钟之后却血流成河，一府上下，二三十口人，全部命丧于此。 石清泉一捏灵决，正准备放火灭迹，突然耳边破空之声大响，他迅速抱着魏平渊向旁边闪开，一柄凡剑插入石清泉刚刚所在地面，直至没柄。 他转身一看，顿时亡魂大冒。 来人道袍破烂，左臂处隐有血迹，面色黑沉如石，正是从外赶来的常伯瑜！ “留尔姓名！” 他双眼目光直刺石清泉，声音不似之前那般爽朗，反而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我刚到此地，发现一户人家遭难，只剩一个孩子还有气息！”石清泉慌忙说道。 “当真？”常伯瑜手里提着剑，向前走近道。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 石清泉看他逼近，默默调动灵力，盘算着步数。 “你看我……”常伯瑜冷声吼道，“像傻子吗！” 话音未落，突然暴起。 他看到魏府惨状，已然怒到极点，他入重华宫后常习道宫剑法打磨身体，自从学会御剑后才较少以手持剑，当前极怒之下，剑招又快又狠，手中重铁剑直取石清泉咽喉。 石清泉慌忙召出飞剑回防，提身后跳，反手召出石盘跳上逃跑。 常伯瑜一剑将飞剑格开，纵身追劈，石清泉刚站上石板升起少许，追身杀招又至，只得侧身躲避。 常伯瑜一斩空，只是劈在石盘上，劈出几道裂痕。 这天师道的练习铁剑虽不是什么法宝，但贫瘠的天运宗也拿不出什么上好法器，仅作赶路之用的石板被这么一劈，在瞬间生死的斗法中倒是不能再用了。 石清泉手抱魏平渊，无法结法印，辗转腾挪也受影响，他干脆将魏平渊轻抛在旁，专心对敌常伯瑜。 常伯瑜一剑劈空，哪会让石清泉喘息，又是剑招跟上。 石清泉操纵小飞剑施展自身剑法，自己则是后跳提力，凝结法印，使出天运宗为数不多的进攻术法。 “纵神化乱！”石清泉双手一挥，常伯瑜突然感觉大脑一沉，手中之剑也慢了一分。石清泉少得喘息，凝结法印再使术法，“忘川埴涂！” 常伯瑜闷哼一声，脑中嗡嗡之声大作，刺痛难忍。 石清泉当即一剑引来，常伯瑜来不及躲避，右腹再添新伤。 重华道宫号称“海纳百川”，各种灵决术法层出不穷，常伯瑜也认得这类作用于神魂的术法，他当下不敢多想，凝神聚气，以灵力清扫百会，脑中煎熬减轻不少。 “不能再拖了！”常伯瑜本就有伤在身，再拖下去，无生劲绝灭劲必要反扑，届时再压不住，他必然经脉全毁。 常伯瑜一剑掷出，又以灵力驱动插在地上的铁剑飞刺过去，随后调动灵力结印。 石清泉先以飞剑挡住，又侧身躲过一剑，抬头看去，常伯瑜术法已成。 “盘蛟悬剑！”常伯瑜喝道。 常伯瑜所使的“蜕蛟决”功法乃是玉融峰镇峰心法“九龙捧鼎”的前置功法，若他能安然回山，稳固两年修为就可修习“九龙捧鼎”了。 只见那石清泉周身冒出黑蛟虚影，将他团团围住，头顶缓缓凝出几柄法剑欲直刺而下，常伯瑜也提剑来杀，石清泉法剑悬顶、铁剑在前，心中大急，鼓动浑身灵力，掌剑齐出拍向黑蛟，黑蛟虚影顿时破碎，悬剑同时落下，石清泉双足向后一跃连忙闪避，几柄悬剑也只是有一柄在石清泉后背带出一道血痕，常伯瑜追身挥剑亦是无果。 常伯瑜心呼，“若不是我灵力不济，一招便让此獠伏诛！” 不过他脚下不慢，依然一往无前进招。 此等一往无前强攻无回，倒真是有“九曲不归”的派头。 石清泉后退几步，再引灵剑，手捏灵决，一式“忘川埴涂”再度祭出，常伯瑜已有戒备，见其法印一出，便运起身法躲避。 “正是此刻！”石清泉虽然剑法不精，但危难之间也出奇招，御剑刁钻刺向常伯瑜。 常伯瑜暗道糟糕，脚下不停，手中不断格挡，但他多次躲避，力道已老，逐渐在对方灵力御剑强攻之下落入下风。 勉强撑得十几式后，被一记“忘川埴涂”击得七窍流血，手中重铁剑也与他本人一样伤痕累累。 “不能再以灵力压制无生绝灭劲了，再不拼命真没命了。” 常伯瑜此刻昏昏沉沉，脑中闪过念头，“蜕蛟决”功法运气，欲调动镇压无生绝灭劲的大部分灵力。 但奈何甫一调动，无生绝灭劲便如饿兽扑食般反攻常伯瑜飞针伤口处的经脉，腐蚀灵劲慢慢开始侵入其他经脉，伤口处已然冒出黑绿色刺鼻烟气，常伯瑜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摔倒在地，只能看着石清泉大口喘着粗气。 石清泉一看常伯瑜倒下，担心他又出怪招，反而向后跳了一步，御剑前探，见常伯瑜真的没了反手之力，不由得嚣张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当是哪路的英雄，原来就是个软脚虾！无生门杀不了的人，到底还是要死在我手下！” 常伯瑜心中苦意泛滥，心道，“看来，我之生死又在敌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