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入授道内阁,一处大大的书房出现在二人面前,许多道装打扮的授道阁弟子都伏案书写。 魏平渊心道,这里的气氛有点像执令阁了…… 二人继续向深处走去,直至走到最里面书房的门外。 陆芝干脆地敲敲门。 一道柔和磁性的男声从屋内传出:“进来吧。” 陆魏二人推门进去,挂满字画、摆满书籍的书房内,一位做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正捧着一卷书坐在案后,正是授道阁主孟如升。 见二人进来,孟如升一弹手,一只书签飞来夹在他手中的书卷内,书卷自动合上,又自己飞向了书架。 嗯,这本书的自我管理意识很强。 魏平渊惊奇于自己动起来的书签和书卷,也羡慕于房中那位中年人举手投足的书生气,很像当年上宁城中的读书人,而当初魏平渊的父亲就类似于这样。 孟如升见了二人,站起身来,仿佛迫不及待地开口道:“陆师侄,近来可有认真读书?” 其人声音温润,让人不禁亲近,就是性子好像急了点。 陆芝向孟如升行礼,魏平渊也跟着行礼。 陆芝行礼后摇了摇头。 孟如升睁大眼睛,叹了口气。 坐回椅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慢慢道,“陆师侄在你那一届可是天资最聪颖,也是课业成绩最好的。 出了授道阁,也要常常读书,正所谓经义常读常新,道理不念则忘,即便离了授道阁,陆师侄也要多多读书……” 孟如升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偏偏他语速还很慢,上演了一出“如升劝学”,听得魏平渊直接想起了上宁城中的夫子。 陆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站着静静听着,不时点点头。 直到孟如升又是碎碎念劝说了许久,他才仿佛想起什么,对陆芝说道。 “对了,陆师侄这次来是什么事啊,这位小朋友又是谁啊?是不是要给我们授道阁送徒弟啦?” 魏平渊正在溜神,听到孟如升询问,自己赶快上前见礼,说道:“弟子太衍峰魏平渊,前些日子拜入明和师傅门下。” “哦……想起了想起了,阳绝脉嘛。” 孟如升恍然道,“魏师侄啊,阳绝脉既是绝症也是天赐,在修行之余也不要忘记多看书。 特别是你太衍峰有诸多前辈晓畅经义,于悟道阁留下了许多旷世经书……” 太衍峰昌盛时由于修行不佳,但是却出了很多道经奇才,不仅如此,各类术数文章也层出不穷,大抵是善于钻研的。 孟如升又是一阵絮叨,陆芝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向孟如升。 孟如升正说着呢,看到是太衍峰来信,便忍不住看了起来,他只一伸手,纸张从陆芝手中飞过来落入自己手中。 孟如升捧着纸张看得仔细,一边“嗯嗯”一边点头。 孟如升认认真真将手中信纸看了好几遍,魏平渊都看到他的眼光从上到下游走多次,他才慢慢将眼睛抬起来。 “哈哈,明和师兄这手字跟年轻时比更有劲道啦!字如其剑,凛冽锋锐、杀气尽出,不愧是重华剑莲。” 孟如升笑着将明和的信视若珍宝似的藏入怀中,咂咂嘴道: “就是内容多少有点……可惜了,裱不得。” 魏平渊这会倒是好奇师傅在信里写了什么。 孟如升意犹未尽的抚着放信纸的地方,看着魏平渊继续说道: “平渊师侄啊,本来你作为真传弟子可以申请咱们授道阁单人教导,但明和师兄信里都与我交代清楚了,希望你与未入门的孩子们一同学习,多些磨砺……” 孟如升恍然,突然小声自问道, “按明和师兄性子,这是可以说的吗?” 既然出口,他也不管了,继续说道: “现下正有一堂弟子于阁中学习,待会让景澜带你住下,这便接受授课吧。” 说罢,便一声呼唤,门外一个身量颇高的俊秀男子应声推门,正是孟如升口中的景澜。 孟如升与景澜分说,安排魏平渊事宜。 “景澜,你这就带平渊师侄去吧……陆芝师侄稍待,我手书一封,你带回给明和师兄让他看了,记住他的反应,下次来了与我说说。” 说罢,孟如升向陆芝眨眨眼睛。 也是一般书生气息的景澜站在一旁应声,听见自家师傅几百岁了,还如同孩子一般想和明和师伯比字,不由咳嗽了一声。 孟如升自是知道自己弟子的心思,便一挥手。 “去吧去吧,带平渊师侄登记,再熟悉熟悉阁中情况。” 景澜正欲带魏平渊出门,魏平渊呆了一下,这便要住在授道阁了吗?竟这么急…… 魏平渊看着自家师姐陆芝的瘦弱背影,陆芝也似乎感受到什么,回过身来,小小脸庞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 魏平渊心下一空。 他向陆芝行了一礼,声音略带沙哑说道: “师姐,师弟去了……” 说罢,又向孟如升告退,这才随着景澜出门。 陆芝默然看着魏平渊背影,没什么动作,也不知该有什么动作,只是站着看二人背影远去,才回过头来等着孟如升写信,眼神平淡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 景澜带着魏平渊走着,心里想到明和作风,便出声道: “平渊师弟是刚到道宫,可能还不知道咱们授道阁情况吧。” 景澜一边走着,一边笑着说道: “咱们授道阁其实一开始是专门为未入门的弟子准备的,道宫中明令,道宫弟子,即便是各峰首座也不得私下收徒。 若是遇到了好苗子,便要带回授道阁中,经过三年学习,顺便考察材赋心性,过了三年一次的道宫面校,才能正式列为道宫弟子,在此之前授道阁中弟子统称为学生……当然,平渊师弟你不在此列。” 魏平渊这才知道,自己是掌门给开了后门的。 “等面校一过,各峰可根据学生表现,选择各自钟意的弟子收归门下,录为内门弟子,若有学生无人收归为徒,便归为外门弟子,根据自己喜好于道宫修炼…… 不过正常来说,被各峰弟子带回道宫的学生,早在入授道阁前便为各峰属意,如今整个道宫中,外门弟子也无多少。” 景澜看魏平渊点头,继续说着: “我一开始便是外门弟子,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没被录入内门,在授道阁执令时,被师傅看中,这才正式定于授道阁…… 像魏师弟你,是明和首座弟子,在道宫中,各峰首座、天元峰各阁主弟子便统称为真传弟子,也称亲传弟子,而真传所收弟子及以后为内门弟子。” 魏平渊想起自己的身份令牌,正是写着重华太衍真传,想必陆师姐也是如此。 授道阁中处处栽种桃树,此时满阁芬芳,再加上书院式的装饰,足称的上景色奇美。 路上学生看到景澜,纷纷向其问好,景澜也一一回礼。 景澜继续说道: “我们先去登记,然后为你分配宿舍……师傅他们都已定好,往后三年,你都要在此度过了。 我忝为授道总执,如果有不适应的,都可以来找我。” 魏平渊连忙感谢。 二人走过弯弯绕的阁中长廊,共同登记了魏平渊的信息,景澜才领着魏平渊向深处走到了一处院落。 “平渊师弟,此处是学生宿舍,咱们授道阁学生宿舍向来是四人一舍,都是与你差不多大的学生,你要与……” 景澜本习惯性地想说出师兄弟,但想到魏平渊与自己同辈,便改口道: “与同窗们多多交流,也能增长知识见地。之前登记信息时,已有杂役为你准备好床褥了,你入住便可。” 魏平渊听到要与别人同住,心里微微一紧。 二人说着,已走到甲五号宿舍前。 景澜推开甲五宿舍门,此时正是授课时间,甲五宿舍内并无人在。 四张床铺摆放整齐,三个床铺上均有物品摆放,只剩一张,看来那最后一张便是自己的床了。 景澜又为魏平渊指了指学堂和食堂所在。 景澜看了看天色说道: “还有一事,在你之前不是没有真传弟子来授道阁学习,但这一次,除却孟阁主、我和登记弟子,无人知道你是真传弟子,因为明和师伯希望你多接受历练……” 魏平渊虽还年幼,但他已能懂自家师傅想让自己以寻常学生身份在此学习。 “我知道了,景澜师兄。”魏平渊答道。 景澜点点头, “算算时间,此刻学堂应该快要结束白日授课了,稍后还有晚课,你可今晚参加授课,也可稍作歇息明日再去。” “多谢景澜师兄!我把东西放下便去学堂。” 魏平渊学着师兄们的样子行礼说道。 他虽然心中仍有包袱,但也想尽快学习更多东西,不愿再等。 景澜笑着点点头,露出了为人师者的本来面目。 “求道若渴,孺子可教。” 景澜引着魏平渊走向挂着“百年磨剑”牌匾的学堂,正是今年的学堂“磨剑堂”。 等二人到时,日课刚刚结束,宽阔明亮的学堂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道宫学生们刚松了口气,三三两两东拉西扯,便看见景澜真人到了,便立马正襟危坐。 倒不是景澜为人严厉,而是景澜真人掌管着众学生的结业评语,学生一时修为落后,日后更可后来居上,但这结业评语可是跟随学生们一生的,谁都不愿被写上两句恶语,所以任凭哪个学生见了他都要规规矩矩。 授课的是一名留着大胡子的壮硕道人,像凡俗武将胜过像修道之人。 他见景澜带了个孩子进来,便张口招呼,操着一口爽朗豪迈的嗓音:“景澜师兄!” 景澜笑道:“景桓师弟,刚好是你在这里,省得我再去寻你了。” 景澜让出半个身子,让大家看到魏平渊。 “这孩子是魏平渊,因事耽搁入阁,我刚带他去做了学生登记,往后就拜托师弟了。” 堂内学生纷纷勾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新来的学生,倒要看看是否是个奇特之人。 面上冷淡,其实是个苦闷葫芦的魏平渊又不是什么俏丽的少女,自然是没什么好看的,一众学生略显失望。 等景澜景桓二人说罢,景澜离去,景桓让众生下课,独留下了魏平渊。 “你从前可有接触修行?”景桓问道。 魏平渊也算是在阴阳道法里入了门,便回答道: “接触过。” “那便好!”景澜抚掌,手臂处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鼓起,将道袍高高撑成了个小山丘。 “咱们磨剑堂在授道阁内,讲究个内外兼修,外练筋骨、内练修为,既要读书明理,也要打磨身体!” 景桓一边抓着大胡子大声道。 景桓原是合一峰体修,浑身经脉坚韧、气血充盈,连嗓门都比常人厉害,震得魏平渊脑子嗡嗡。 在清静的重华洞天中倒是少见这种大嗓门,嗯,合一峰除外。 “特别是在早课,旭日初升、鸡鸣之时,需得学生们在一个时辰内从授道阁跑到清心池!在你之前,磨剑堂已开课一月有余,你要加紧赶上!” 景桓带着一丝享受的笑容说道。 “打磨锻炼,多是一件美事!” 魏平渊一愣,心里揣测其中艰辛,出口答道:“是”。 听到魏平渊回答,景桓却皱起眉头。 “平渊学生!小小年纪怎么毫无朝气!大声些回答!” 魏平渊耳边炸开景桓浑厚响亮的声音,不自觉鼓足嗓门喊道: “是!真人!” 景桓满意地点点头。 磨剑堂外路过的弟子听到屋内声音,不自觉暗笑,又要被景桓师傅带跑偏一个。 景桓为魏平渊指了个仅剩的学案,便打发魏平渊去食堂吃饭。 魏平渊出门走在路上,带着一种不真实感,自从在魏府后院遇到石清泉以来,历经多地,现在又到了这里…… 想着想着,耳边传来路过学生的闲聊: “听说今年多了许多寻觅弟子回道宫的执令,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往年我授道阁连一班都凑不齐,据说一月之后甚至还要再开一班呢。” “我听执令阁师兄说,是掌教真人为了壮大道宫特意嘱咐的……” 魏平渊暗道自己怕也是如此入门的。 等他行至食堂,宽阔的堂中满满当当地坐满了各堂学生。 “魏师弟!魏师弟!” 魏平渊正是迷迷糊糊时,听到了一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