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离魏平渊不远的贺子诚一声“噗”了出来，十分不满景桓卖关子。 学生们也纷纷不满，孩子嘛最想学飞天长生之法，听了半截却不得后续，难免有意见。 景桓也不在意，今日本就是要讲五行术法的基础理论的。 魏平渊忍不住出声问道： “真人，修习阴阳道法有境界之说吗？” 景桓讶异地看着魏平渊，众学生也茫然回头看他，显然不知道什么是阴阳道法。 景桓摇摇头，慢慢说道： “阴阳道法涉及万物根源，即便是我重华道宫立宫千年，对阴阳道法研究最深，至今也没有什么大进展，功法稀少，也没有什么系统理论，境界划分确实也无。” 魏平渊心中遗憾。 景桓又看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 “讲回五行，天地万物以阴阳糅合而产生，而五行就是万物存在的表现形式……” “之前讲过，道术是以自身修为为基础，以灵力和道印催发而成，不论是威力和效用，都无法超过自身修为桎梏，也就是俗称，你有多大能耐，就能使什么道法，但五行术法却大有不同……” “五行术法可以直接使出，但那是有了大修为、大参悟之后才可以的，如我等初学，是要以灵识、灵力为引，辅以五行灵物和法印、法决，勾动天地间灵力方能使用。” 说着，景桓拿出一块火红色的玉石，以灵力控制浮在面前，手上连捏法决，一道火苗突然凭空出现，前排学生当即感受到一阵热力袭来，众学生中一阵骚动。 景桓随手散去术法。 “五行术法威力极大且多有妙用，洞阳峰明冲首座当初在茫茫汹涌的东海，仅凭自己一人，施用起五行术法便搅得东海天翻地覆，杀得东海妖族望风而逃……” “这么厉害！” “真的有妖怪？” 听到这里，一些学生窃窃私语。 魏平渊想起天元峰重华观外的何清灵，本体便是一只仙鹤。 景桓放大音量，压住众人声音。 “但是，五行术法也有其缺点，勾动天地间五行灵力极难，施术者必须灵力精纯、灵识敏锐，且距离自身一远，引动五行灵力的难度便会倍增……” “咱们中州三大正道之一的千花万木谷，最擅长五行术法，特别是木行术法，一招‘灵木引’糅合金木水土四行长处，镇守中州之南千年，威慑西荒南疆宵小不敢打中州的鬼主意。” “那咱们重华道宫和千花万木谷的五行术法，谁更厉害啊？”贺子诚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出声问道。 “问得好！”景桓再次大声喝道，众生又被吓住。 这景桓倒是喜好吓人。 “千花万木谷有‘灵木引’、有‘森罗万剑’，但我道宫也有‘大日焚神’和‘倾天杀狱’，都是世间顶尖的五行术法…… 但尔等需知，没有最厉害的功法，只有最厉害的修士，术法终究是术法，如何运用才是最关键的。” 众学生若有所思，景桓笑道： “要记好，日后与人斗法，不是术法更强便能取胜，要以已之长、攻敌之短，才是克敌之法。” 景桓又讲了些五行术法的事情，便带着众学生学起了《五行论》，其中说文讲字，时间飞逝午课便结束了。 等到下课，学生们准备各自散去，魏平渊正准备和五舍哥仨同去静心殿，突然听到景桓出声将魏平渊独自留下。 “平渊，课中你为何要问阴阳道术，是不是要修行阴阳道术？”景桓问道。 魏平渊并无隐瞒，回答道：“是的，学生并无灵根，只能修行阴阳道法。” 反倒是景桓一愣，听到魏平渊竟没有灵根，授道阁已经太久没收过没灵根的学生了，他脑海中不禁闪过数个念头。 按理说，执令堂不会发布接引没有灵根的孩子回山的执令，这几年又没有听说山中有哪对道侣喜得贵子…… 景桓又想起魏平渊从前是接触过修行的，不会是道宫中哪位在凡世中留下的苦命孩子吧…… 越想越是笃定，景桓看着魏平渊的眼神复杂起来。 “哎，阴阳道法一途修炼颇为坎坷，平渊也要做些心理准备。” 魏平渊哪能不知，各峰弟子众多，唯独太衍峰上就三个人，首座是天元峰修剑的，还有两个刚修道的孩子，阴阳道法没落可见一斑。 “是，真人，学生已经想过了……”魏平渊低沉道。 看这孩子早课表现甚是出色，现在又可怜巴巴的，景桓作为授道之人，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便开口道： “平日里磨剑堂并无阴阳道法的授课安排……我无事时会到悟道阁里多看看，道宫中万卷藏书尽在其中，阴阳道法也多有收藏，届时会为你抄录几本。” 悟道阁，正是重华道宫的藏书重地，是道宫建门立派根基中的根基，号称“海纳百川”、宫中学风弥漫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座有穷尽一生都看不完藏书的悟道阁。 但阁中学生没有孟如升的特别批准，不能出授道阁，更不允许进入悟道阁。 魏平渊心下感激，连忙感谢，“多谢真人！” 景桓挥手道： “传道授业，本就是我的职责…… 磨剑堂内午课和晚课都是讲解灵法，听之对你以后修行有益，但若你想自己修炼，便去静心殿自行修炼便是……你去吧。” 竟还让魏平渊得了景桓的翘课特批，若是让岳知章哥仨知道了，非要羡慕死。 但魏平渊心中并无异样，至今已有很多关心他的人劝他认真学习、刻苦修行，怎能无故旷课呢！ 嗯……最多只是不来听晚课便是。 魏平渊仍对景桓很是感激，恭恭敬敬地向景桓告辞。 待魏平渊回到五舍，满怀期待地打开陆芝带来的包裹，里面是几套衣服，两本书还有一个封信。 东西不多，却让魏平渊很开心。 他拿起书看了一眼，是一本《阴阳锻神》和一本《二气溯源论》。 嗯……一看就很难懂的样子。 魏平渊又拿起信封打开，竟是自家师傅明和亲手写的信。 魏平渊纵然不太懂得书法，但也能看出明和的字确实写得极好，勾划之间，一股凛冽之气袭来。 “《二气溯源论》为秘传，不可外泄。” 嗯？就一句话？ 魏平渊将信纸上下翻动，信封内又检查了两遍，一个信封内确实只有这么一句话。 “那让师姐带个口信不就……嗯……” 魏平渊苦笑着闭上了嘴，对于自己心里冒犯了师姐有些惭愧。 他左右无事，便带着两本书去了静心殿。 今日静心殿的登记弟子没换，仍是早课结束那位。 “平……渊，仍是内殿八号。” 登记弟子磕磕巴巴说道。 “谢谢……呃……” 魏平渊正准备谢过，才发觉自己不认识对方。 “唤我清纪即可。”清纪贴心地说道。 魏平渊尴尬一笑，行礼后向内殿走去。 静室仍是上午那般模样，魏平渊推开静室窗户，窗外便是天元峰后山郁郁葱葱的树林，偶尔有飞鸟伴着清风掠过。 魏平渊坐在窗下桌边，打开了《二气溯源论》，写书人自称负罪道人，但却是明和手抄，字体飞扬锋锐，魏平渊看起来很是吃力。 他大概翻阅，书中所讲颇为晦涩，不仅语句不懂，还有很多字看不懂，魏平渊出门唤来道童，要了纸笔将不懂的字抄下。 虽是大多不懂，但也模模糊糊有了个大概的概念，约是讲了阴阳二气构成万物，从理论上来讲，万物也可重新化为阴阳二气，书中就记载了许多写书人的猜想和理论。 书中还记载了两个事例，那就是歧道尘与朱焕清在悟道阁前大战的些许记录。 歧道尘的话，魏平渊倒是听过，朱焕清是谁？ 魏平渊又默默记下朱焕清的名字，继续看下去。 歧道尘与朱焕清一战时，许多灵法或是法宝都被歧道尘挥手间化作无物，仿佛那些灵决法宝都突然被吸入虚空，再也找不到了。 负罪道人猜测，是被歧道尘祖师重新化为了阴阳二气，消散在天地中了。 但这终究只是猜测，写书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头绪，既不知道他猜得对不对，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此外还有一个反面例子，那便是被朱焕清的‘元始阴炎’黑火灼烧后，烧尽阴阳二气的人和物都会化为齑粉崩散，直至细不可见。 负罪道人认为，或许这两个例子中有什么联系。 书中还描述了黑火的样子，其色如墨、细腻如绸，粘似胶漆、形似烈火，近不感其热量，远仍可明其威能，少沾一丝则绝不可脱，但惹一毫则性命必休，仿若无间炼狱之所出，亦如九天仙罚之所能…… 看到这里，倒是让魏平渊打了个冷战，想想一个活生生的人沾上一丝一毫，就会被黑色的火烧成粉，确实有些可怕。 他放下《二气溯源论》，打开《阴阳锻神》。 这本书是一本阴阳功法，同样颇为晦涩，是太衍峰几百年前的首座所写。 这大概讲的是人先天蕴有神识，如同未雕琢的璞玉，灵力锻淬后便可化为美玉，才可以探出体外，配合灵力御物。 而且灵力也可以由阴阳二气纠缠糅合产生，那么阴阳二气应该也可以锻炼神识，最终如同灵识一般。 太衍峰众多前辈一同摸索研究，多名前辈也因此伤了神识，轻一点的神识受损都要修养数月乃至数年，重一点的此生再难精进，有的疯疯癫癫，有的长眠不醒，也有的重伤至七窍流血，当场离世。 魏平渊不禁感叹先人为后人修炼，无畏探索出一条修行大道，不知害了多少天才人物…… 他心中越发诚恳，看书也越发细致认真。 修炼者需严格按照书内记载的运功路线，御使阴阳二气经过体内多处大穴，再汇至脑中多处穴位，直至二气融入神识，如此成一个周天。 其中颇为凶险，必须精准调动阴阳二气，不可有片刻疏忽或是错漏，修炼之前必须有极强的二气控制能力，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魏平渊又打了个冷战。 心里一阵嘟囔，师傅怎么总是给我一些这么吓人的书…… 一本神神叨叨、不明就里，一本凶险异常、不可轻练，魏平渊干脆两本都放下，先运功打好基础。 他坐回蒲团，意念调动阴阳二气，这次他刻意锻炼自己的控制能力，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全神贯注，一丝一毫的阴阳气都要在经脉中梳理清楚，片刻下来已是心神损耗。 他顿时头晕目眩，当即收功休息，片刻之后不再头晕便再度投入修行。 直至静心殿到了关闭的时间，魏平渊已是无比疲惫，双眼无神且布满血丝，眼前近乎一片漆黑，走路时也是摇摇晃晃，连自己怎么回的五舍都不知道，只感觉是到了自己的床，在几道杂乱的声音中，一头栽倒在床上。 看着魏平渊如此模样，岳知章哥仨实在担心，当即在阁中找到值守真人，来看看魏平渊出了什么事。 值守真人探灵入体，说道：“这孩子没什么大事，就是心神损耗过度，好好休息三五天就能恢复了。 这几天里，他恢复之前，你们要叮嘱他不能再这般过度耗损心神了。” 岳知章哥仨听真人都这么说了也就放心下来，各干各的直至入睡。 第二日。 魏平渊听得一阵淅淅索索，便幽幽醒来，看着岳知章哥仨在自己床前围着，看着自己小声说话。 看见魏平渊醒了，贺子诚立马说道：“平渊你竟然醒了，我们还打算给你请假呢。” 魏平渊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怎么了？为什么要给我请假。” “你昨天一靠近床就晕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们赶忙叫来值守真人看看你情况，真人说你是心神损耗过度，要好好休息，没想到你还真就自己醒了。” 贺子诚手舞足蹈说道。 魏平渊伸了个懒腰，除了神清气爽外什么都没感觉到，但听贺子诚说，应是昨天修炼太过了。 “放心吧，我没什么事。” 魏平渊说道，“谢谢了！” “嗐！咱们哥儿几个，说什么谢啊。”贺子诚笑嘻嘻说道。 “没事就好。”岳知章说道，“快走吧，早课要开始了！” 岳知章哥仨转身要出门，魏平渊也从床上下来。 魏平渊还没洗漱，但想到清心池的瀑布，他不由得一笑，用瀑布洗漱不就成了。 魏平渊哈哈一笑，大声朝哥仨喊道：“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