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站在正屋门口探头探脑的粉色小人,招呼道,“容容!” 容容听见外婆叫她,回头看见外婆在院子里,立刻转身,哒哒哒跑过去,嘴里喊着“外婆~!”,往前一扑,双手环抱住了外婆的腿。 “哎!容容长高了哦!”刘氏笑着抬手摸了摸容容的头顶。 “娘!爹!过年好~~!”慧娘跟云伯阳也迈进院子。 刘修文掀开门帘从正屋出来。慧娘和云伯阳对着二老行了礼。刘修文笑着招呼他们进屋。 看到刘修文身后站着的人,慧娘又笑着行礼,“大哥,大嫂,过年好啊!” 刘修文身后的中年男子一身锦布长衫,身形消瘦,与刘修文留着相似的山羊胡,不过更短更黑一些。正是慧娘的大哥,刘明谨。 他身侧站着一个怀抱婴儿的胖胖妇人,一身赤缇色锦缎夹棉褙子,下露霜地百褶裙。头发盘起,簪着两只金色珠花,耳垂上挂着一对金耳铛。乃是刘明谨的妻子,慧娘口中的霞儿嫂子。 “妹妹、妹夫!”刘明谨抱拳。 云伯阳夫妇亦回礼。 “容容来!”慧娘把容容叫到身边,让她给外祖和舅舅舅妈行礼。 容容跑过来,一通磕头作揖之后,手里就被塞了两个大红包。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拿红包,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好奇地打开,里面是几个大钱。容容从未自己收到过钱,之前也都是替爹娘保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抬头看看娘亲。慧娘让她自己把红包收好,容容做势把红包往裙摆上挂着的荷包里一塞,红包就进了空间。 刚放好,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声音传来,“慧姨、姨父好!容容妹妹好!” 容容循声看去,舅妈身侧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一身柿红色锦布长裙,发间插着两朵同色的绒花,耳后垂着双丫髻,唇红齿白,神色明丽,正在向她爹爹和娘亲行礼。 慧娘微笑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红包,放进她手里。又侧头对容容道,“容容,这是你舅舅的女儿,棠棠,比你大四岁。你该叫棠棠表姐。” “棠棠表姐。”容容糯糯道。棠棠笑了笑,上下打量起这个小表妹。 容容今日穿了一身新衣服,粉色的夹袄,粉色的小裙,腰间系着一个精致的紫草花小荷包,踩着同花色的一双棉靴,脖子上围着一条毛茸茸的小围脖。整个人粉粉嫩嫩,比年画上的小娃娃还要可爱。 “大嫂,你这抱着的是我的大外甥彬彬吧?”慧娘笑眯眯道。 “嗯!是呀!”霞儿舅妈一说起儿子,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慧娘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红包,放在小娃娃的襁褓上,道,“来,姨姨也给彬彬一个压岁钱,愿我们彬彬健健康康的。” 众人回到正屋叙话。慧娘把带的特产拿给二老和兄嫂,东西跟往年差不多,今年只多了几条狐狸皮的围脖,两条给了二老,两条给了兄嫂。 刘氏把围脖围在脖子上,笑眯眯道,“哎呦!这狐狸毛真是暖和!” 慧娘笑着道,“前些日子,山里雪下得挺大,这两只狐狸跑到我们家里偷鸡,被我们逮住。我正愁没什么可以给家里带的,就缝了几条围脖,让咱们家里人都暖暖和和的过节。” 霞儿舅妈用手抚摸着毛皮,道,“妹妹、妹夫在山上过的不错呀!这又是鸡,又是狐狸的。这狐狸皮要是卖了,也能得不少银子呢吧?竟都拿来给了我们……” “嗯嗯,是呀!可见妹妹妹夫心里装着家里人!对咱们是真好呀!”刘明谨在旁边笑道。 刘修文放下毛皮,冲容容招手道,“容容,来!让外公看看你!” 容容从云伯阳身上爬下来,跑到外公面前,口里喊着“外公!” “容容长高了!”刘修文笑着把她抱到膝上,问,“在家这些日子,你的书念得怎么样了?” 容容眨眨眼睛,道,“爹爹说,我的三字经快背完了。” 刘明谨一脸惊讶地问,“我记得容容过了年也才四岁吧?怎么已经开始念书啦?” “嗯……”刘修文点头,“夏末的时候,你妹妹在花布坊里绣花,我就让她去学堂跟着听了几天课。”又低头对容容道,“背给外公听听吧?” 于是,容容开始摇头晃脑的背起来。糯糯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逐渐清脆响亮。容容的记忆力原本就好,加上每日修炼,记忆力更是超越常人,一篇背下来,竟连一个错处都没有。一直背到“如负薪,如挂角。身虽劳,犹苦卓。”方才停住。 刘修文捋着胡子道,“嗯,不错不错,背得挺好。” 刘明谨眼睛瞪得老大,道,“哎呀!容容看来是块读书的好材料呀!可惜是个女娃娃,若是个男孩子,必能光耀门楣!” 霞儿舅妈在一旁道,“是呀!慧娘,你和伯阳应该趁年轻,再要个男孩。你看,容容已经这么大了,你们为啥不再要一个呢?” 慧娘在一边只微笑,并不答话。 刘修文继续考教容容经文里的意思,容容竟也答得有模有样。 众人聊了一会儿,刘氏起身道,“今日难得一家人团聚,我得杀两只鸡,咱们好好吃一顿。”又看向慧娘道,“说起来,这鸡还是前两个月你们给我的那几只鸡仔,被我养得可肥了。” 云伯阳道,“我来帮忙!”便跟着出了正屋,慧娘也起身出去帮忙。 屋内只剩刘明谨一家、刘修文和容容。 棠棠过来对容容道,“容容,我们一起玩吧?” 容容眨了眨眼睛,看看刘修文。刘修文道,“去玩吧!”便把她放下了地。 容容跟着棠棠在一旁玩起来,大人们则继续叙话。 ------ 午饭时,一桌子饭菜异常丰盛,一家人吃得高兴,男人们多喝了两杯,刘明谨便说起了去年县城里的大事。他是县衙的文书,凡是县里发生的大事,都要经他书写,再上报。因此,他便如数家珍般,跟家里人聊起来。 刘明谨咋吧了一口酒,道,“年初时,曹家在碧源河上捐建的大石桥完工了。通行典礼那天,我还随县衙的人去看过,那桥建得十分平坦宽阔,马车都可以通过呢!” 刘修文叹道,“碧源河深,水势也挺急,每年都有人因为渡水被吞了。这桥一建成,从此就可以又方便又安全了。”其他人都点头称是。 刘明谨又讲了几件大事,其中还讲到中秋时,县城大户张家的老太太做寿,席面都摆到了主街上,郡府也来了不少人庆贺。他笑道,“嘿嘿,我也去蹭了碗面条吃。远远看见张家老太太披金戴银的,穿得甚是华贵、体面。” 慧娘接口道,“张家老太太的喜服是在咱们镇上花布坊定做的,夏天的时候,我还去帮忙绣了几日。” “哦?是嘛?”霞儿舅妈叹道,“哎呀!我那会儿刚生了孩子,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慧娘笑道,“嫂子有空可以去花布坊转转,她家绣娘的手艺极好,里面卖的绣品又精致又漂亮,穿出去很有面子。” 霞儿舅妈笑着点点头。 刘明谨说完去年的大事,又说今年开春县衙有好几桩大事要做,说着说着就说到去年夏末的时候,县衙派人来平三镇抓了一伙儿小混混,今年开春要把其中两个罪魁给问斩了。这估计是最近最大的事了。 刘修文捋着胡子问,“他们犯了什么大罪,要被处以极刑?” 刘明谨叹道,“原本只是听说他们拦路抢人钱财,但是捕役在查抄他们的老窝时,发现了两个被糟践的不成样子的年轻女子。本来要把她们送回家里去的,没想到那两个女子刚烈,留下话让官府给她们报仇,然后就自尽了。” “啊?这也太可怜了!”霞儿舅妈捂着嘴叹道。 “是呀!”刘明谨接着道,“那两个姑娘的家里人得到消息,眼珠子都急红了,言明要官府给他们一个交代。那阵子,我们还连夜盘问那几个抓到的小喽啰来着。后来才知道,那是他们的小头目和两个有点功夫的手下做的。可惜,那个小头目到现在都没抓着,估计是跑了,官府也下了抓他的海捕文书。两个手下虽然抓着了,但是抓到时,就疯疯癫癫的,神志不清,也审不出个什么来。所以县太爷只好定下开春再问斩。” 刘修文点着头道,“斩得好!斩得好呀!” 云伯阳端起酒杯道,“来!我们为县里为民除害干一杯!” 一家人皆举起杯。放下酒杯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小孩的吵闹声,“呜呜呜……那是我的,你还给我!”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一直在旁边玩耍的容容哭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