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柳烟慵懒乏力,口上说话身却不动道:“那柳烟和你一起捡。” 杨再兴道:“即地捡,用不上你。”低头捡起地上散落的干树根。 不大一会,杨再兴怀抱一大捆干树根回来,适量拿放些干树根,便拿出火石擦燃。 耶律柳烟、澹台重瑞俩人也许白天打斗体力消耗过甚,近临篝火旁横身躺着,不久便鼻息呼呼入睡了。 杨再兴定睛瞧瞧耶律柳烟,见她孤怜怜睡在哪,不觉心生怜惜,就轻步走到她身旁,俯身伸手打开她的包袝,拿出一件粉蓝衣裳,给她披盖身上,稍尔,退身回原地,盘膝吐纳。 功行一周天,杨再兴睁开眼睛,顿觉浑身百骸通畅,精力充沛,遂起身抬头一望天色,见悬挂中天的弦月已坠落到天边,心知时辰已到,便探手一把抓过插在地上的银枪,转身就要走。 岂知未等他转身,不远处的澹台重瑞一个“鲤鱼打挺”呼的跃起,轻声唤道:“杨将军等一等,重瑞跟你一块走。”流歩走近。 杨再兴嘘声示意他,别把耶律柳烟吵醒,道:“你跟杨大哥去,那柳烟姑娘醒起看不到我们呢,她岂不是也跟上瞎走瞎撞?不行,澹台将军你不能去,好生呆在这看住柳烟姑娘。” 澹台重瑞道:“俺不!” 杨再兴顿足气道:“那好,澹台将军你自个儿去,杨大哥给你看住柳烟姑娘。” 澹台重瑞暗自掂量自己,没有单独挑战龙叶上人一伙的绝世本领,立即沉默无言。 杨再兴顺眼看了耶律柳烟一下,微微叹了口气,道:“澹台将军你要明白,此去龙潭虎穴踩点千难万险,不是杨大哥不让你去,而是多一个人去,多一份危险,你就体谅杨大哥的一片苦衷,呆在这里看住柳烟姑娘,杨大哥走了。”话毕,双足一点地,凌空腾起,犹如一头夜鹰飞掠,衣猎猎,追风逐电往走西口镇方向疾赶。 路途,偶尔遇上围着篝火露宿、漫夜长谈的旅商客农,可他身法极快,旅商客农听见头顶上有呼呼风响,可他们应声定睛看时,只看到一团黑影一闪而过,分不清是鸟还是什么东西,满脸诧异茫然。 估摸半盏热茶时间,杨再兴已来到走西口镇巍峨矗的城楼下。此际正值二更时份,漆色斑驳剥落的城门紧紧关闭,十几米高、青砖混石筑成的城墙顶端上,每间距一、二米便有一盏琉璃防风灯笼照明,远看,好像一条长长街灯,延伸入夜色茫茫深处。 初来乍到有所顾忌,杨再兴不敢贸然越墙,唯恐中了金军的埋伏,就蛇行兔伏退回身子,离城墙几米远,隐身藏在一株半人高的草卉下探视敌情。 当摸透每间距一段时间,有一队金军巡逻队,从主城楼哪边的甬道上往来走出巡逻之外,再没有任何异样了。 如此这般了解透彻后,杨再兴等到下一次城墙顶端甬道上巡逻的金兵走过之后,立即跑近城门墙基底,弓鞋尖一点城墙,施展“一鹤冲天”卓绝轻功,腾地凭空窜起,恰如灵鹤扶摇直上,眨眼间,已窜到半城墙,另一半城墙遥遥在望了。 杨再兴换过口气,欲想再加把劲掠上城墙顶端,可在这当儿,劲力却已然显得无足,到了强弩之末。 他急忙挥动手中银枪,依仗腾空未消之势,银枪尖锋照城墙砖石缝隙一戳,借此一顿一弹,身体贯力“呼”的再次掠起,半空中,他一个筋斗,翻落在主城楼台阶前。 紧接弓身闪进黑暗角隅,借着琉璃防风灯笼的亮光,四处搜索察看。 但见城面甬道上空无一人,左右内侧每个女墙垛口处,都备放着不计其数的战斗备需品,有滚木、雷石等各种兵械器材。 杨再兴暗自咕噜道:“哼,金鞑虏的防患军事设施,果然不可小觑!” 尔后,从怀里出一块黑纱布,往面孔一绑遮掩容颜,就疾步跑到内女墙垛口处,纵身跃下城墙,再几个起落,悄然无声地跃上街边平房,如覆平地往镇上金军衙门飞赶。 街道上一片漆黑,虽时不时有金兵巡逻队从街巷暗径穿出,但杨再兴身轻如燕,他们听不到一点声息。 时间不大,杨再兴依照印象中衙门灯火彻夜不熄的特征,来到镇南边,一处削尖木质护栏环抱的宽敞场地,几间灯火通明楼房前,顿足止步凝神观望。 可衙门楼房前后左右虽灯火昼亮,油漆朱红大门却紧闭,里面一片沉寂静悄悄。 杨再兴虎眉皱拧,纳闷忖道:“全镇只有此处彻夜灯火通明,应该是金军衙门,可既然是金军衙门,怎么不见龙叶上人一伙的踪迹,难道他们睡着了不成?唔,不会、不会的,照龙叶上人那帮狗贼的脾性,他们断断不会寝息。。。。。。那他们上哪去了,不会摆空城计诱惑俺自投罗网吧?”他的猜想不错,此处正是龙叶上人临时设置的衙门,但由于完颜雪自戕生命垂危,他们害怕完颜雪不治身亡,便早早护送完颜雪返回京都医治了。 杨再兴正自言自语,忽然有一阵“呯呯”凌乱的脚步声,从西边角一条漆黑的巷道里传出来。 杨再兴应声抬头瞧去,见一队巡逻金兵从巷道走出,鱼贯进入衙门,并隐约有人说话混参其中。 杨再兴凝神聆听,听得走在前面身材魁梧、模样有些熟悉的金兵,发牢骚道:“哈巴图信口雌黄,全是危言耸听一派胡闹,眼下都到三更了,别说见不着杨再兴一伙,连个夜鸟都看不到,还要指令老子们通宵达旦巡逻,要不要人活了!” 身边一个高瘦金兵扯扯他衣袂,道:“亶矢羽大哥夜深人静说话声悠飘远,你就不能小点声说吗?要是让哈巴图那狗县令听到,肯定有你受的。” 先头说话的金兵经他提醒,似乎有些忌惮,抬头望一望即将走到的衙门,冷冷“哼”声,放低音腔道:“哈巴图能耐得住寂寞呆在衙门里一整夜?哼哼,只怕此刻正躺在“醉花”楼的温柔被窝里,抱着那个花魁玉娇娇狐狸精卿卿我我呢。” 那金兵抬头一刹那,杨再兴借着衙门灯火一看,这个魁梧金兵非谁,正是日间在客栈和耶律柳烟称哥叫妹的那个金兵头目,回想起金兵头目说话满口天花乱坠之事,不觉哑然失笑。 那瘦高金兵道:“不会吧,今晚是严申禁令之夜,虽龙叶御总管一伙护送雪儿公主回京都医治不在,可他的禁令还在,谅哈巴图不敢僭越雷池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