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好像对这儿很熟似的?”格林面色古怪地看着旁边的米海拉。 这姑娘刚才动作非常流畅地从橱柜抽屉中掏出一面镜子和一把梳子,然后整理了一下稍微被风吹乱的头发。 接着又从沙发上的一块抱枕里掏出条丝带,将自己的长发束成了侧马尾。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次来,甚至说是住在这里的人也不为过…… 重点是——这傢伙显然一直在装傻,她分明就知道总统府在哪! “看那里。” 米海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沙发对面的一幅画作。 格林疑惑地皱起眉头,但左右也无事,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观察起了壁炉上方的油画—— 画作的註解分别用法文和捷克文写着:Ange de nuit, Franois Boucher, 1763, huile sur toile. 其意为:夜之天使,法兰索瓦.布雪,1763年绘,布面油画。 画中的主要人物仅有两个,一个是立于画布左侧,身穿白色裙装,留着一头乌黑长发的高贵女性,另一个则是女子脚下,一位身着铠甲,套有十字徽军袍的男性。 人物们此时正身处一个惨烈的战场,女子神情冷峻地踏在尸骸与血水上,用手中的长剑刺向跪倒在地的男人。 男人手中没有武器,只能用凶狠的目光瞪着面前的女子,并试图扯下胸前的金属十字架,用它来格挡刺向自己的长剑。 整幅画作风格偏向写实,虽然主题为“天使”,但天上没有任何西方油画常见的天堂或圣光,反而只有漆黑而深邃的夜空。 不过在朦胧的夜色下,挂着尸骸的枯树与寻觅美餐的乌鸦,却在身着白裙的女性背后,隐约构成了一对漆黑的羽翼。 那对羽翼凸显了女性一身洁白的长裙,使她如同无瑕的骑士般圣洁。就连那张面无表情,且沾满血迹的脸蛋,也能令人心生崇敬。 而她手中的长剑,在月光的点缀下熠熠生辉。 明明是杀人的凶器,依然给人一种神圣而洁淨的错觉。 另一方面,男性身上华丽而繁複的盔甲,此时沾满了泥泞,看起来既狼狈又肮髒,完全没有一位骑士该有的风度。 而他手中的十字架,本是他该以生命去保护的信仰,此时却被他拿来当作保命的工具。配合那张狰狞的面孔,使他明明手无寸铁,却反而让人觉得阴险恶毒。 在背景氛围和人物神态的衬托下,女性看起来纯洁中带有妖冶,残酷却更显神圣;而男性不论容貌还是着装,看起来都是虔诚而高贵的骑士,却总给人一种卑鄙邪恶的印象。 这种强烈的冲突与反差,浓缩在一张小小的画布上,连格林这种对艺术十窍只通了九窍的人,都无法否认这是极为优秀的作品。 法兰索瓦这个名字格林并没有听说过,不过想也知道,能让自己的作品被挂在皇宫这种地方的,肯定不会是普通的画家。 不过就算这幅画再名贵,跟自己刚刚的提问又有甚么关联呢? 难道那幅画的中的人物还是米海拉不成? 见格林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米海拉露出一脸得意的样子说道:“你没看错!画中的天使正是我。” “……” “哈?”格林来回打量着米海拉‘含蓄’的体型,与画中人婀娜多姿的体态,一脸懵逼地说道:“不是……你对号入座也找个差不多的吧?” 米海拉闻言,张牙舞爪地往格林身上扑去,一副非得咬他几口才肯罢休的样子。 无奈格林在她面前,还真就像个无助的婴儿一样,毫无抵抗能力。 “哼!咱们走着瞧!” 所幸米海拉只是报復性地挠了格林几下后就消停了下来。 她缓步走到画作旁边,继续解释道:“……在艺术领域,尤其绘画方面,进行一定程度的加工是很正常的事情!真正重要的是细节,你看。” 她指了指画中人物的眼睛,又示意格林看看自己的眼睛。 的确,画中人除了身材外,不管气质神韵还是五官组合,只要稍微用心观察,就绝对能够看出与米海拉有着非常强烈的联繫。 “另外,你仔细观察人物的手势。” 她指着画作中女性左手的特殊姿势,并做出相同的动作。 那是一个轻轻用拇指捏着中止和无名指,看起来有点像莲花指,或者现代摇滚乐团常见的手势,只不过手指没有捏死。 “这是一种反基督的象徵,画家让人物以手模拟出代表恶魔的羊头,来象徵该人物是异教徒,或者基督的敌人。”米海拉神情认真地解说道:“在那个时代,敢表明自己反基督,还没人能怎么样的,全欧也就我这一号。” 除此之外,就连格林也可以看出,手持宝剑,冷酷地刺向带有十字架的骑士,同样是在象徵着画中人是反对基督教的。 当然,以这幅画的主角来说,虽然其中充斥着各种与基督教对立的象徵,但整体氛围依然偏向正面,主角给人的感觉也正气凛然。 格林猜测这大概是因为画家本人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但在其心中,米海拉尽管与自己的宗教立场相悖,甚至是信仰上的敌人,但却不能否认她是一位正义之人;相反,那位骑士与他有着相同的信仰,却反而是个以神的名义满足私慾的邪恶之人。 而这种充满矛盾的情感,恰恰是这幅画会如此吸引人的因素。 “好吧……我不反对画里的是你。” 格林此时也同意了米海拉的说法,但这仍然没有解释他此前的疑惑:“但这跟你很熟悉这里又有什么关联?” 米海拉还未回答,门外便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这个问题我倒是能回答你。”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大步流星地往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