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那群“新兵”,看着面前堆着的一堆军服,李山那几个该溜子口水都快出来了。 栓子在一旁喘着粗气,这家伙居然一个人就把全部军服用大车拉过来了…… “好了,咱看大家伙儿都练得不错……不过,有几个犊子得给我小心些,咱也不是非让你们穿这身衣裳不可。” 我盯着李山他们几个,李山咽了口唾沫。 要说管人我也不是没管过——在北京城里管着大小一号店——但真正发号施令还是头一回。 但我知道,只要是管人,恩威并施是必然的,而且必须有规矩。当年我店里那些小子爬墙头喝花酒,不还让我和老夏一起治得服服帖帖。 想起老夏,唉…… “穿了这身皮,你们就得跟咱老老实实。” 我想了想,抽出手枪。 “啪!” 我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一下扔到天上,一抬手,把石头打碎。 新兵们面面相觑,好几个露出惊恐的神色。 “要是哪个兔崽子敢弄花活,老子帮他开瓢!” 我装出一副恶狠狠的声音说道。 话说我越来越感觉自己像个坏蛋了…… “梁队长,伍医官,你们先过来。” 他们两个出了列,此时已经穿上了制服。 我刚才从制服堆里挑了两套递给他们,梁柱子马上脱了衣服当场换上;伍公子脸皮薄,终于是跑到一旁找了个门板后穿上了军服。 还别说,这么一穿起来,他们俩就有那么点儿味道了。 “好!那个……副官、梁队长,你们发制服;伍医官,你登记。” 经过刚才我露了那么一手,那些新兵们都老老实实,看来有时候给点颜色瞧比啥都好用。 伍公子拉过一条凳子,打开一个本子,从怀里掏出一支钢笔;栓子和梁柱子拿起制服分发。唱一个名字发一套。 不多时,制服分发完毕,所有新兵都穿上了制服。 “那个……司令……咱们啥时候有枪啊?” 又是李山这多嘴的小子。 不过我早有准备。 “枪,好说。不过等你们过了关再说。”我冷冷说道,顺手把枪插回枪套。 冈本鬼子当时批给我的是五十支枪,那意思就是让我顶多招五十人。这次来的新兵,满打满算就四十个。不过我也没打算继续招满额,反正这队伍是鬼子的,搞那么认真干什么? 去领枪的时候,我发现仓库里都是东北军的装备,连制服都是原来东北军的。看来冈本那老小子这是慷他人之所慨,东北军这群败家子儿…… 我私下叮嘱柱子盯紧,然后就把伍公子叫到一旁。 “伍医官,这队里还习惯不?”我问道。 “还成。”他还是有点儿拘谨。 “上回咱跟你说了的事情考虑得咋样了?”我继续问道。 “咱……咱不想跟日本人做事……”他吞吞吐吐道。 嗯,看来还有救。 “你爹……伍会长他送你去日本留学,应该也是为了你前途着想吧?”我看着军训场上的那些新兵道。 “我……”他欲言又止。 “对了,你的日文咋样?”我问道。 “还……还成吧……”他似乎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假设我让你扮日本人你能装得像不?”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哈哈大笑,拍拍他肩膀。 慢慢来吧。 我换了身长衫,坐在茶摊上喝茶。 “借光!” 有人坐下了。 我用余光瞄了一眼,见是老山东,戴着顶帽子。 我没有搭话,拿起个包子吃起来。 “柱子他们都进来了。” 我轻声道。 “有劳了。”他一边喝茶一边道。 “这儿帮我带给三爷。” 我从怀里摸出一卷大洋,从桌底下悄悄递了过去。 他接过放在怀里。 “三爷过阵子可能往蒙疆去一趟。”他轻声道。 “有啥可以帮忙的不?”我问。 “开个路条。” “等信儿。” 我一口把包子吃了,往桌面放了几文钱,起身要走。 “那孩子咋办?”老山东突然问道。 “啥?”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栓子,你不能拉着他往火坑里跳。” “有机会我让他回家去,这摊子事情不该把他扯进来。”我黯然。 “都湿鞋了,整就完了。”老山东喝了口茶。 “但这孩子得多提点下。” 回了住处,我发现栓子那小子在发愣。 “咋了。”我一边挂帽子一边问道。 “想咱爹娘了。” “不是让你捎点儿东西给你爹娘报平安么?” “没找着人,以往那些弟兄们好像都躲着我。” 栓子说这话的时候头更低了。 我叹了口气。 “知道我们在这里干嘛?”我问道。 “不晓得。”栓子不解地看着我。 “用这身皮,帮自己人做事。”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其实这个道理我也刚想通不久。 “对了叔,你好像有封信。” 说起来,这些天我自以为都练得处变不惊了,但一听到这句话还是不由得激动起来。 接过栓子递过来的信,我早已认出封面的字。 强摁着心里的激动兴奋,我翻到信的背面,准备拆信。 但看到背面以后,我发现不对的地方了。 信被人拆过,虽然痕迹不明显,那是背面的一道皱褶。 我稍微一想,就猜出应该是鬼子捣的鬼。 不过信还能到我这儿来,说明问题应该还不大,否则冈本鬼子早请我喝茶了。 信封封面写着的是“郭奉先生台啓”,虽然我好奇为什么会是个“郭奉”的名字,不过我肯定信是给我的。 “郭奉先生,当归熟地之事,本店已了然。此事莫急,心急而火燎也。店中诸事尚顺,我等携儿女顿首先生大德。” 熟悉的字体,让我心潮澎湃。 我记起当时我写信的时候,曾经提过一句的,不知道她们是否懂我意思呢…… 我举起信纸,闻到信纸上一股淡淡的香味。 是了,那是“特制香水”。 “特制香水”……“心急而火燎”…… 我懂了! 我颤抖着,把信纸靠近油灯。 信纸上散发出来的香味更浓烈了。 不多时,信纸下面的空白处,渐渐显露出一行蝇头小楷。 “喜闻君信,妾等盼君早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