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有人划着了洋火,把油灯上的灯芯点燃了。 灯光掩映下,露出半张藏在围巾后的脸来。 “可以了。” 点着灯的人道。 围巾下的脸点点头,把围巾解开了。 “郭大当家的这么急,是有啥事情?” 点灯人说话了。 “找黑三爷,有要紧的事情。”我把围巾放在一旁道。 “三爷进山了,郭当家的有啥要紧的咱给带个话。” 我心下苦笑。 虽然知道事情紧急,但有些要紧的事情还是必须当面说的好。 “请转告黑三爷,出山救人!” 回到“新京”,我在警惕中焦急等待。 那几天我总是心不在焉,睡觉的时候总梦到一群又一群面黄肌瘦的中国人被送进毒气室奋力挣扎的惨状…… 就这样等了几天,突然有人来找我了。 面前的冈本鬼子,眉头紧锁,像头拉磨驴子一样在屋子里转圈。 其实有时候觉得这老鬼子是凶残有余,但谋略不足,顶多就是多少掌握了些“为官之道”而已。 “郭君,”老鬼子终于不推磨了,停下来道,“新京的周围有土匪出没。” 土匪?哦对,土匪。 我不说话。 “新京,是大日本帝国和满洲国的关键之处。你的人里之前出过问题,必须严加查问。” 老鬼子说的,应该是柱子的事情吧。 他提起这个来,我心里一瞬间真的有当场把这老鬼子给崩了的冲动。 不过我也知道我不能冲动。 “郭团长没有在情报班工作过,这也难怪。” 说话的人,是刀疤王林。 把我找过来的人,也是他。 可能是看我一直不讲话,他算是给我打了圆场。 “我实在惭愧,请冈本太君另外找人接手我的人吧!” 我这话说得连王林脸上都闪过一丝疑惑。 冈本老鬼子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郭君,现在满洲国正在蒸蒸日上,正需要郭君这样的人才。” 没想到老鬼子居然给我贴起金来了,这老小子的中文水平近来好像进步不少啊…… 不过他说的“蒸蒸日上”,刚才不还说着这里有“土匪”么?这还蒸蒸日上个大头鬼啊! 不过既然老鬼子拉下脸给我贴金,我好像也不太好下他面子,要不他突然发起狠来劈人可不是玩的——虽然我现在有信心只要他一动刀我就可以先把他给崩了。 就是身边这个云遮雾掩的王林实在不好判断,从来没有见过他出手,不知道他的路数和手段,我还是谨慎些好了。 “属下回去马上对我的人甄别一次。”我躬身道。 老鬼子摆摆手,算是认可;我也乐得赶紧离开。 “郭团长啊!在下劝一句,在人屋檐下,留得青山在啊!” 出门以后王林给我撂下这么两句话。 他话里有话,不过我也打着哈哈应付过去。 回到驻地,门口两个卫兵持枪敬礼。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当年给我当“护兵”的两个鬼子来——一个被我崩了,一个被我“救”了。 眼下这俩货倒还是货真价实的中国人——是那些东北军降卒里挑选出来的,出身什么的都没问题。 就是不知道这里边有多少是忍辱负重,有多少是死心塌地罢了。 不过我自己呢? 打开我自己办公室门,我把帽子扔在桌面,坐下揉揉太阳穴。 这狗屁日子,实在是…… 突然外头传来橐橐靴声。 我心里一动! 这步伐有点…… 一般穿皮靴的人,在我这里只有那么几个,而且脚步声我都是听惯了的;但这回的脚步似曾相识,却是鬼子的皮靴声——我自己是有一套鬼子军官的制服,发现鬼子皮靴跟“满洲国军”的皮靴是有一定区别的。 而这回外头的,是鬼子的长靴声。 我悄悄打开枪套取出手枪放在手边。 从门外进来一个人,穿着鬼子的军官制服——是个少尉。 “郭……团长你回来了?” 嗯?居然讲的是中文? 我定神一看,发现这不是…… “伍医官,你穿这个几个意思?” 我板着脸道。 伍公子在我面前坐立不安,大冬天的满头大汗——身上穿着鬼子军服。 我耐着性子,好不容易听这喜欢一惊一乍的伍公子说完前因后果。 原来是有个鬼子军官突然来到,把他叫了过去——因为他懂日语,平时除了治疗也干些“翻译”的事情,所以他就去了——反正当了“医官”,手下也算有了几个人,也不用什么事情都他自己做。 结果那鬼子军官就把他领去了鬼子的军医院,任命他为鬼子的正式医官,还给了套军服。 然后就是伍公子兴冲冲地回来,结果被我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伍医官,别忘记我们吃谁的饭长大的。” 万分无奈,我也只能接受,不过也是得敲打几句。不过这小子情绪波动大,也不能压太厉害就是。 “叔啊,这小鬼子到底想干嘛?” 栓子拿着茶杯问道。 “我想小鬼子也就是信不过咱们,防着咱们呢。”我说道。 此刻我们穿着便衣,坐在十字路口的茶摊子上。 栓子已经成熟了不少,也老成了些。 自从柱子遇害以后,他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所以有些事情,我觉得可以不瞒着他了。 “咱总是想,咱们的人比鬼子多,可怎么老让人家给欺负了呢?” “咱们人是多,可不齐心,”我喝了口茶道,“鬼子人虽然少,可至少打起仗来听话。” “咱就不信没有不听话的鬼子。”栓子道。 “有,找出来。”我道。 就在此时,一个人走到我们桌子边道了一句“借光!这儿能坐不?” 我抬头一看,略微有些诧异,但也说了句“可以。” “是郭老板吗?”来人问道。 “不错,兄弟打哪儿来?”我问。 “山上山下,黑不溜秋。”他答道。 “山不在高,有吃就成。” “老板近来在哪儿发财?”来人问道。 “山里的地龙干,河里的蟹子,老板要多少货?”我答道。 “要验货,哪儿能看货?”他问道。 “随我来。” 我把一个铜钱拍在桌面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