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里时,像一束亮闪闪的金线,不仅照亮了房间,也照进了某人的心里。 何落意单手撑住头,斜卧着看着还在熟睡的她,安静而美好。 他想起《瓦尔登湖》里的一句话:内心充盈胜过繁华万千。 此刻的他就有这种内心充盈、安宁恬静的感觉。 早已过了他平日里晨练的时间,可他一点儿也舍不得离开这个让他着迷的人,他情不自禁地在她圆润又光滑细腻的肩头吻了下去。 随欣实在装不下去了,捂着被子腾地坐了起来,一边往后挪,一边嚷嚷:“你个死小孩儿,没完没了了是吧,你……你倒是起来跑步去呀……” 宁静的世界开始喧闹起来,一片欣欣然很有生机的样子。 看着随欣涨红的脸和虚张声势的模样,何落意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凑过去耍赖:“你咬我一口,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随欣可不惯着他,照着他伸过来的胳膊吭哧就是一口。何落意疼的从床上坐起来,气笑了:“呵,这两排小牙印,牙口不错呀。” 突然他收住笑,轻轻捏着随欣的脸,沉声问道:“死心塌地跟我了?确定了可就不许再说分手了,听到了没有。”他竟有些紧张,认真地注视着她。 随欣看出了他的紧张与郑重,为了缓和气氛,她用被角遮住嘴巴,咯咯笑着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有年代感,还‘死心塌地跟你’?能不能再土点儿。” 随欣是个确定了就不再矫情的人,很义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肉眼可见的,何落意紧张的表情和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把将随欣拽了过去,抱在怀里稀罕的不得了,嘴里嚷嚷着真是喜欢死你了。 他轻柔地拍着随欣的后背,此时他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如果现在随欣抬起头就会发现,何落意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江柔再次踏上杭州境地,依然没什么感觉,她神色淡淡地走进一家咖啡馆,她接下来要想想下一步怎么走。 贺以知做事出了名的绝,对待她这个摆设似的妻子也不例外,哦不,是更狠决。 杭州的房子被他换了门锁,当初她出来的急,只带了随身的几件衣服,别的什么也没带。进不去家里,那她存放的那些金银细软、限量包包之类的就无法拿出来变现。 附属卡意料之中地被停用,还好她自己有一个贺以知不知道的账头,够她支撑一段日子。 结婚这么多年,她名下没有房产、没有车子、没有存款和投资。自结婚那一天,哦不,是结婚之前,她的公婆和贺以知就处处提防着她。 每月只是按时给她家用,纪念日、生日这种日子会收到包包、首饰等物品,一开始时她会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偷着拿到二手奢侈品那里去卖掉。 没想到很快就被精明的贺以知发现了,他的处理方式不是质问更不是吵架,而是不动声色地经济制裁。有几年的时间没再送过她任何东西,更不让她动钱,那时的她去超市买女性用品都要伸手问他要钱。 直到两个孩子陆续出生,这种状况才有所改善,慢慢地贺以知又开始送江柔各种礼物,但江柔再也不敢贸然去打别的主意。 那些光鲜亮丽、璀璨夺目的东西,经常是连标签都没拆,就被江柔扔进家中的保险柜。而它们的使命似乎和家里的女主人差不多,在需要的时候光彩地展示在别人面前。 臧克家诗中写道,“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江柔觉得自己早在许多年前的那个夏日午后就已经死了,而如今在人间存活着的,是这副喘着气的躯壳。有时候她在想,如果一个人活着只剩下吃饭、做A、睡觉,那么这种无法言语的孤独她还能忍受多久? 每个人都有几根支撑他们在这孤独的世界中依然前行的支柱,家人和亲密关系、信仰和宗教、社交支持、个人成长和发展、心理健康。 有的人得天独厚,天生多几根支柱,再加上后天生存环境的优越,自身突破瓶颈的努力,又建造出新的柱子,并将这些支撑他们的柱子维护得结实又牢固。 那么即使在日后的生活中某根柱子倒塌,其他几根也能抗住增加的负重,继续支撑着他的世界。并在爱和支持的滋养下,继续建造和维护着。 即使江柔掰着手指头算,她也属于先天不足,又后天失养的。现在的她没有能力维护薄弱又寥寥无几的柱子,更没有心理能量和开拓精神去建造新的支柱。所以,她的精神世界随时会倒塌,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必须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这个理由,哪怕是恨、是报复…… 随欣下班回来对着自己的房间发愁,自己床上的枕头、鸭绒被不见了踪影,被何落意这个死小孩转移到了自己屋。 她眉宇间拧成个问号,回头无奈地看向一脸得意的何落意。他立马做无辜状:“怎么啦,是你说的要对我负责,我就要跟你粘在一起。” “咦,肉麻死了。”随欣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肉麻吗?哦,那以后我天天这样!” “何落意!” 两个人笑闹过后,何落意去厨房给随欣煲鸭汤。 随欣想到了什么,跟着他进了厨房,斟酌之后问道:“我能跟你打听个事儿吗?” 何落意正往砂煲里放处理好的鸭肉、姜片、黄酒,头也没回答道:“我银行卡密码是110123……” “谁要知道你的银行卡密码,真搞笑,”随欣真是被他逗得哭笑不得,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想问问你啊,嗯,就是你们那个合作方贺以知……” 何落意转过头来,奇怪地说:“你怎么对贺以知这么感兴趣?” 随欣想了想认真地回道:“落意,我不是对贺以知感兴趣,其实我跟贺以知的太太认识。”她不想再刻意瞒着何落意,潜意识里她也希望能有人与她分担这些。 以前她的任何事情前夫都漠不关心,她开心的事情无处分享,她难过的事情自然也无处分担,担忧的事,恐惧的事,从来都只有自己消化,她很少得到过前夫的安抚和理解,更不要提共情了。久而久之,她越发的沉默,有什么事情都默默收起来,独自一人的时候拿出来咀嚼,有时苦的直叫她掉眼泪。 可如今,她曾封闭的心,正在试图一点点打开,她愿意相信何落意,她知道何落意能接住她的情绪,就如同安老师一样。 何落意停下手里的活儿,拉过她的手,极其耐心地说:“我猜到了,从第一次我带你去参加为贺以知接风的饭局,你就开始不对劲。后来只要是碰到贺太太你都会表现异常,虽然你已经竭力掩饰了,可眼睛里透露出来的不安,我看得很清楚。再加上贺太太也是北方人,我就猜到你们一定是以前就认识的。” “嗯,”随欣承认了,“我们以前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 “可我觉得你在面对她时,很不安,甚至是恐惧。”何落意看得很清楚。 随欣深深地叹了口气:“落意,以后我再跟你详细地说好吗?现在我有一件很急的事想让你帮我去打听。” 何落意忙点头:“好,你说。” “贺以知最近在跟江柔,哦他太太叫江柔,他们在闹离婚,我想知道里面的详情,越详细越好。” 何落意知道即使贺以知是公司的合作方,这种私人的事情也不是很好打听,但随欣第一次拜托他事情,他怎么也要想办法。 “行,没问题,”他信誓旦旦地说,突然将随欣的肩膀搂过来,“这事儿我答应你去办,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介入太深。”何落意只要一想到随欣在见到那个江柔时,流露出来的不安、害怕等复杂情绪,他就本能地不想让随欣靠近那个女人。 随欣看出他的顾虑,难得乖顺地点头:“我知道了。”说完踮脚在何落意脸上亲了一口,亲的特别温柔,何落意眼神儿都变了,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拦腰抱起,就往卧室走去。 引得随欣一阵惊呼:“放我下来臭小子,快点做饭吧你,你不饿呀!” “饿,所以我得先‘吃饱’。”砰一声,卧室门被狠狠地关上,似乎还颤了三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