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卫霜到中午才从修炼中醒来。上官涟蕊并没有按照跟万暮白说的那样叫醒他,而是放任卫霜自行修炼。 对上官涟蕊来说,她给卫霜三年打通全身经脉的要求,不仅是为了让他以后修炼更加方便,还是为了看看他的天赋和毅力,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即使当今的高手之中也有很多经脉没有完全打通的。 不过上官涟蕊也有自信,在她的教导下卫霜必定能成一带高手,否则,她“宿散君”的名号可真的白叫了。 如今世道,若真的想成一个散人游戏人间,对一切都不在乎,首先要的并不是超脱的心境,而是能够支撑所作所为的实力,而上官涟蕊就是如此,有那个实力,有那个资本。 卫霜从入定的状态中醒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吐出浊气,浑身上下无比轻松。说实话,师父让他补上那三个钟头,他的想法是顺便把第二天的一起补上,这样他就能与万暮白玩时间长些。不过,前三个时辰他确实在专心打坐,专心冥想,扩充着已经通畅的经脉,后三个钟头实际上是在“随波逐流”,让自己的意识跟着气血的流动在经脉运行。 然而,卫霜发现这种“随波逐流”的方法并没有让他精神疲惫。按理说,打坐修炼是非常消耗精力的,前两天打坐卫霜甚至结束打坐就直接睡去了。而今天竟没有这种疲惫感觉,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倒让他十分欣喜。 “师父?”卫霜刚出房门就看见上官涟蕊撑着头小睡——她竟又守了自己一夜。 或许是卫霜的动静太大,又或者是上官涟蕊一直用灵气关注着卫霜的情况,卫霜刚走出房间,上官涟蕊就醒了。 “师父不如去睡会儿吧,外面会着凉的。”卫霜提议,如今深秋,正是由凉转寒的时候。 上官涟蕊对他绽开一个笑容,并没有在意卫霜的话:“为师没事,你快去找万暮白吧,这都中午了。” “嗯。对了师父,今天打坐的时候我也完成了。”卫霜兴奋地说。 “哦?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累啊。”上官涟蕊怪道,修炼之苦她也知道,她自小修炼,那时候也恨不得多分出一个人来,一个修炼一个睡觉休息,而卫霜的条件远不如当时的她,竟像是刚刚睡饱一样。想到这里,上官涟蕊心中有些不悦,偷懒的徒弟可不是她想要的。 卫霜听出自家师父话里的意思,知道她以为他偷懒了,不过按常理来说他确实是偷懒了。卫霜不好意思地挠头说:“师父……我前三个时辰确实是认真修炼的,后三个时辰……我……只是入定但没有推动气血……” “不过,”卫霜尴尬地笑着,“我觉得气血本就能自己运行,那么再以外力推动岂不是多此一举,所以便放任气血行走,意识跟着……师父您别生气,晚上回来我再修炼会儿。” 上官涟蕊戳了卫霜的额头,笑道:“鬼点子不少。快去吧,吃个饭,然后准备走了。” 卫霜走后,上官涟蕊望着卫霜消失的地方笑着,看上去十分惊喜。她听明白了卫霜的意思,以灵气推动气血循行经脉确实能扩充经脉,但在那之后若不加以巩固,效率会大大降低。但是巩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本身推动气血就是一个费神的事,很多人不愿再费神巩固。但卫霜所说的便是一种事半功倍的方法,同样是推行气血以扩充经脉,结束之后并不醒来,而是保持入定,意识随着气血灵气在经脉中流动却不影响。 这么做不仅可以消除修炼带来的疲劳,而且并不会让经脉放松,保持着修炼时的状态。可以说,是把冥想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既放松了心神,又保持了修炼的状态,让经脉保持充盈的状态,如此再醒来时,经脉的反弹会小很多。 这种方法上官涟蕊是知道的,但也是在她修炼几年之后才领悟。 卫霜还不知道他“偷懒”悟出了一个修炼方法,他现在关心的是万暮白。 “索隙城还有这个地方?”卫霜看着眼前高大广亮的大门,不经感叹。 门两侧站着两列护卫,一个个刀砍斧剁,肌肉发达,青筋若隐若现,都有近六尺的身高,两眼炯炯有神,即使没有拿着武器也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这里靠近西北开门,你本来就来得少。”万暮白招手让徐武把请柬和贺礼递给门口接待的下人。 “公子,这上面只有您一人的名姓,这位公子……”下人将请柬还给万暮白,看着卫霜。 “这是我的护卫。”万暮白解释道。这种场合“朋友”二字也不会让卫霜在没有请柬的情况下有进去的资格,而从属关系才是万能的。 “开门?他们也不嫌路长。”卫霜没有在意万暮白把他当手下,继续着前面的话题,掩口笑道。 “出门在外讲个吉利,开门也合事业振兴之意。”万暮白领着卫霜进了大门,“其实这里半年前就在修了,此时正好修成,也正式建立荆楚商会在北国的商路。” 随着他们的交谈,有护卫领着他们在庭院里参观。卫霜早就不在意不在意万暮白的话了,而是四处观看,恨不得自己多长两双眼睛。从大门进去,立刻就是一大片空地,两边摆着兵器架,应该是供护卫们练功的地方,周围是护卫们的房间;再进去是会客厅,是接见客户之处,左右是账房和管事处;再进就是厨房、柴房和主事的房间;剩下的就是马棚和库房,准备出镖的地方。 卫霜打量着庭院,总觉得这不像个庭院,反而想个衙门,看着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压抑。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砖头砌的,没怎么看到木头,随处可见一个水缸,防止明火,甚至在库房里照明的不是烛火,而是夜明珠,可见荆楚商会的财力。 此时会客厅到演武场一大片地方正在为晚上的宴席布置,大致就是所有世家子弟都在室内,剩下的在室外,随行的管家在会客厅前的空地上,而护卫等则在演武场。 “贵商会真是一丝不苟啊。”万暮白称赞道,还伸手这里摸摸,那里敲敲。 “那是,”领路的护卫恭维地笑着,“若不小心谨慎哪有荆楚商会的今天。” 万暮白扣了扣库房的墙壁,搓了搓手指上的白灰,满意地点了点头。到了马棚,看到几匹高头大马正嚼着草料,两目藏着森罗万象,肌肉保含力量,伸手翻着草料,看到里面的大豆和鸡蛋,竟笑了出来。 “哈哈哈,贵会真是做到了极致啊!”万暮白夸奖道。 “那是,我们的护卫每天都必须练武几个时辰,马匹喂的也都是精饲料,就连镖车都是三年一换,就是为了保证押运的时候不会出问题。” “那你们会接散活吗?”万暮白问。 散活就是类似于送菜送鸡蛋这一类零散的事情,一般这些活都自己干,不会麻烦商会出镖,毕竟出一次镖的费用可不便宜,不是随便谁都能付得起的。 护卫顿时感觉有些为难,既然这么问了,那就说明希望他们有,可是这方面确实没有,毕竟没什么油水。 护卫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语句:“万公子见笑了,这类活儿确实没有,一方面人手不够用,另一方面……这里面……” 万暮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谁愿意放着大买卖不干去接没什么油水的活儿啊,便不再说话。 卫霜此时跟在万暮白身边,不禁为万暮白展现出的成熟感到钦佩,一下子万暮白就在他眼前高大起来,眼前这可是以后要接任乾坤卫统领的人啊。再看随行的那些个膏粱子弟,一个个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甚至在万暮白翻看草料的时候露出了作呕的样子。 一个无法亲身接触体会各种事务的人,怎么能统管全局呢? 要知道万暮白九岁开始就跟着乾坤卫的那些护卫执行任务了,如今太平许多,那时即使他是公子也同样要与护卫们一同面对危险,在性命相搏之时可没人会在意他的身份。 “暮白,你真棒!”一圈下来,卫霜看万暮白处处细心检查询问,待其他人逐渐散去之后,扯着万暮白的衣袖夸道。 万暮白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小霜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说真的,公子。”卫霜咧嘴一笑,“公子”两个字的语气充满了戏谑,“真别说,这些子弟中还真没一个像你这样的一个个地检查过去的,他们生怕弄脏了手呢。” 万暮白笑着回答:“没办法,我不看谁看呢。这可是关系到以后乾坤卫与其它地方商贸联系的,可不能出岔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逐渐多起来。万暮白也变得似乎很紧张。 “暮白,怎么啦?乾坤卫公子也怕见人吗?”卫霜打趣道。 万暮白此时挤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双手不知道要干嘛,看起来像个木偶。 “不是怕……只是不喜欢……” 正好也布置得差不多,众人陆续入席,万暮白自然是在室内的上座。 卫霜看着万暮白正襟危坐,手篡紧拳头的紧张样子,像个木头人似的,忍俊不禁,而且还不断有人来向他行礼,不乏一些年纪比万暮白大的,万暮白只好起身、还礼、坐下,起身、还礼、坐下,这么重复,还一副苦笑,那副样子卫霜心里都笑出声了。 可即使万暮白一副特别假的礼节性的操作下来,不仅没人嫌弃,甚至会客厅外聚集了人群,似乎是其他世家子弟带来的小厮、护卫什么的,叽叽喳喳地讨论,对着万暮白指指点点,似乎这个一直仅仅是听说的“乾坤卫公子万暮白”处处都与人不同,很是新鲜。 卫霜本来是在看万暮白的笑话,但此时觉得不太对了。万暮白虽然是乾坤卫公子,难免要和别人打交道,但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外向的人,反而卫霜觉得他是个跟孤独的人,即便是卫霜也是硬拉着万暮白才会出去鬼混,平常时候基本上他要么在天澜湖练剑,要么把自己关在白芷园,卫霜做的也就是在一旁陪着他。 像现在这众星捧月的场面恰恰是万暮白最怕,或者说最讨厌的。因为怕,所以现在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时都有些不稳,因为讨厌,他的脸色也逐渐难看,仿佛在忍耐。 卫霜拨开人群,丝毫不顾及旁人异样的眼光,坐在万暮白身边。 “不看你笑话了,我来陪陪你。”卫霜勾着万暮白的脖子,“你怎么还是这么怕人啊,这样以后怎么接任乾坤卫?” 万暮白被卫霜勾着脖子时全身都抖了一下,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周围的人也被突然出现的卫霜吸引了注意,有问卫霜身份的,有讨论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甚至还有一些鄙夷的话,毫不掩饰对卫霜的轻蔑。 万暮白面色阴沉,都快凝出水来了。那些鄙夷的话灌进他的耳朵里,他很想忽略,但越这么想反倒越听得清楚。说卫霜不懂礼数算轻的,还有直接指着卫霜对旁人数落,把他作为一个反面典型的,更可气的是猜测他们有不同寻常的关系的。 卫霜并非不懂礼数,在乾坤卫借住这么久,基本的礼仪礼节都明白,可是一旦与万暮白在一起,他就会觉得那些繁琐的礼节根本什么都不是了。 “小霜……要不你先跟徐叔去四处看看?”万暮白有些颤抖地说,喉咙里似乎堵着什么东西。 面对万暮白的话,卫霜顿时觉得心里十分地失落,语气的阴冷疏远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万暮白,好像有他在身边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正好此时徐武看到动静,到卫霜身边,卫霜心里失落着,一遍遍地想着为什么万暮白会这么地疏远,身体任由徐武拉着离开。 徐武带着卫霜来到此等席,挨着,卫霜忍不住问:“徐叔,为什么……” 徐武想了想,大概了解,回答:“卫小公子别在意,公子只是这么多人不太舒服。” “是我损了他的颜面了吗?”卫霜两眼失神地看着座位上准备的瓜果。 徐武轻叹口气,心里不禁有些遗憾。他以前确实觉得自家公子与卫霜身份差别太大,成不了知己,可这么长时间相处看到他们毫不在意彼此的身份,依然真心相待,他也相信了,可此时又一次产生了这种想法,果然…… 随着人越来越多,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万暮白看着满座的陌生人,他只知道他们的身份一个个都不平凡,但却没有一个能让他看得上,因为他们对他恭敬也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已,说白了就是“利益”二字。 万暮白心中暗叹,想起之前对卫霜说的话。此间众人,对他如众星拱月,以他为最,却没有一个愿意与他有交集,因为乾坤卫不仅承担着北国的安定,有时候还会有一些黑暗的事,虽然也是为了北国,为了梵启,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一个有这种背景的人有来往,又敬又畏。 而卫霜不一样,乾坤卫的任务,他做的一些事,卫霜都了解,可依然对他不弃。千万人聚,千万人退却,独他上前与他并肩,不顾他人的目光,而他万暮白竟然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将他推开。 万暮白脑海里想到了与卫霜的种种,似乎每次都是卫霜主动找他,师父说他独处的时候太冷漠,或许是真的,但他唯独对卫霜以真心,从不隐瞒,这也是他除此之外绝无仅有的。 想到此处,过去与刚才的敷衍开回交替,让万暮白沉浸其中,都忽视了周围的一切。 座位逐渐坐满了,只剩下正中的主位和主位左边仅次一级的位置空着。中间的自然是做东的荆楚商会会长,而左边的位置是最为尊贵的,万暮白作为乾坤卫公子,在万可没在的情况下也坐在外宾的最上等位,在他对面的是索隙城荆楚商会分会的主事,而那个座位就在他边上。 随着时间推移,开始有了悉悉索索的交流声,基本都是在猜测那个座位究竟是谁,竟然地位在主事之上,按理说这种场合主事是仅次于会长的。 正当交流声逐渐变大时,门外传来护卫传话声。只见一位四旬中年人领着一位妙龄女子进去。中年人面色红润光泽,泛着些许油光,看起来生活很富裕,穿着一身华贵的锦袍,上面的花纹只有金银两种颜色,而且竟然真的是把金银拉成丝绣上去的,不用说,这便是荆楚商会会长范韦岩。 若说范韦岩是富贵的大红牡丹,身后的姑娘那就是月下的白莲花,身上的白裙一尘不染,一条银色的腰带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周身上下严密地包裹在衣裳内,引人遐思,长发并未有很多的装饰,只是简单地盘起,戴了跟银色风翔钗,即使这样剩下的头发依旧垂到腰际。粉面朱唇,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朱红的嘴唇充满了弹性,让人忍不住想去感受一下触感。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透着洒脱、睿智的光芒,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两手揣在袖中,衣衫随着走路飘动着。若说她精心打扮过,但打扮出来的根本不会有那种自然的感觉,若说是素面朝天,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人间的容颜。 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都是因为她天仙般的面貌,或者说,她本来就是天仙,不然根本不可能有这样超凡脱俗的气质。男人们愣愣地盯着她,当她的目光扫过去时仿佛魂魄都被勾去了;小姐们呆了一会儿便不看了,或懊恼或羞愧,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们竟第一次有被彻彻底底击败的感觉。 卫霜非常激动,因为那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师父上官涟蕊。正想招手,卫霜就被徐武摁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又忽略的场合,索性上官涟蕊的目光扫到他时给予他一个格外灿烂的微笑,让卫霜心里因万暮白而产生的落寞淡了许多。其他人因为上官涟蕊这一笑对卫霜投来了嫉妒的目光。 范韦岩领着上官涟蕊到了室内上座,一位位地为她介绍,卫霜知道这是对宾客最高的礼节。 “这位是王家家主王魏旭。” “这位是王家公子王钦玉。” 上官涟蕊在范韦岩为她介绍完对方行礼后也还礼,而到王钦玉时他却不像别人行礼后就坐下,而是发话搭讪:“姑娘好气质,不知用的是何种香料。” 上官涟蕊心中有一丝不悦,王钦玉与她才初见就问这种问题,让她有些不爽,但还是恭敬回答:“小女子一介白衣,香料用起来还是奢侈了些,所以并不用。” “哦?那姑娘可是天生丽质。”王钦玉毫不掩饰对上官涟蕊的姿色的垂涎。 “公子谬赞了。”上官涟蕊语气稍硬了些,但还没有流露出不爽。 “那姑娘可有婚配?” 上官涟蕊真的有点生气了,他是谁啊?他们很熟吗?从一开始就说着让她不爽的话,现在又当着众人问她的婚事,什么意思?若她还忍着,颜面哪里放? 还没等上官涟蕊发作,王魏旭便斥责了王钦玉,并向她道歉,王钦玉坐下后还是不服气,仍然偷眼看着上官涟蕊。 “这位是乾坤卫公子万暮白。”范韦岩介绍到万暮白时,万暮白并没有起身行礼,反倒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确实,万暮白还在想着卫霜的事,根本没有在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万公子?”范韦岩提醒道,“万公子?” 万暮白被两声叫反应过来,赶忙起身抱歉:“抱歉,范会长,是在下走神了。” “这位是上官涟蕊姑娘。”范韦岩重新介绍道。 万暮白刚回过神,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见范韦岩身边是上官涟蕊,条件反射地拱手作揖:“拜见上官师傅。” 之前所有人都是与上官涟蕊浅浅颔首,而万暮白却是身体弯了九十度。颔首双方只是聊表敬意,而万暮白这样可是晚辈对长辈的礼数啊,而且言语中用的“拜见”和“师傅”很明确地显示他对于上官涟蕊时的低姿态。其他人对上官涟蕊如平级,而万暮白对她如长辈,这让万暮白之后如何是好? 上官涟蕊差点也没反应过来,她也没想到严谨的万暮白会犯这错误,灵机一动为他解围:“万公子礼重了,虽然万公子少年英才,是在座最年轻,却居最上座者,也不必行晚辈礼呀。莫非是取笑本姑娘年纪大了?还是说我们以前见过,你也是这般行礼的?” 万暮白一听上官涟蕊话中给他的提示,赶紧回答:“没有没有,只是姑娘之名在下如雷贯耳,姑娘一直是在下仰慕对象,一直视姑娘为前辈,行晚辈礼也不过分。” 上官涟蕊满意地看着万暮白,又轻声问:“没和小霜一起?” 万暮白的眼睛突然暗淡了,惭愧低头,摇了摇表示了否定。上官涟蕊拍了拍他的肩膀,未说什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开始的歌舞逐渐换成了护卫之间的比试,可能是为了那些修炼之人助兴,也可能是要展示荆楚商会的护卫实力,让他们日后更被信任。随后在范韦岩的默许下在座的人都互相挑战,而众人都移步到演武场。 “好好看着哦。”上官涟蕊站到卫霜身边,“虽然你是灵修,会些武技没有坏处。” 一边说着,上官涟蕊一边为卫霜轻声解读。一边看眼红了王钦玉,之前上官涟蕊出现时王钦玉眼睛都要掉出来了,没想到世上会有如此美人,而且上官涟蕊有礼有节但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可是眼前这个护卫一样只是衣服穿得华丽些的少年竟与她相谈甚欢,不禁有些吃醋。想起来,这个少年似乎与万暮白关系不错,应该是个贴身护卫之类的。 想起万暮白,王钦玉心里又一丝不爽,年龄相仿,为何万暮白事事都压他一头?要知道他们王家是索隙城世家,论家底完全能和乾坤卫一拼。此次宴席之上更是令他不爽,不仅排座连他父亲都在万暮白之下,上官涟蕊这样的绝世美人也对他有所青睐。 看着卫霜瘦削的体格,王钦玉不由冷笑。 “范会长,我想挑战万公子的护卫卫霜。” 此语一出,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王钦玉和卫霜两人身上。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差不多知道王钦玉的目的大概就是想找万暮白的麻烦。要说实力,王钦玉也已经到了筑基三重。 修炼之人讲究炼体、炼气、筑基、结丹、金丹、元婴、化神六个阶段,每个阶段又分九重。到了结丹期,修炼之人才真正进入到了“修炼”的境界,在此之后,每提升一重后面修炼的难度就越难,但寿命也越长,身体中的杂质越少,甚至进去元婴不仅要有金丹九重的实力,还要有机缘,到了化神已是顶级的强者,算得上半只脚踏进了天界,甚至有人猜测,若突破了化神九重的境界那便是真的成神,不受凡间约束,可是却从未有过。 万可坐镇乾坤卫多年,虽然极少出手,但能让那些家族不敢轻举妄动,和他化神二重剑修的实力有很大的关系。而管家徐武也有元婴五重的实力。 万暮白此时年纪轻轻已经逼近结丹的实力,加上乾坤剑法快如闪电、身法诡异,还有乾坤卫至宝乾坤箫在手,甚至能够挑战结丹六重的高手。 而卫霜呢?刚开始修炼,实力有没有炼体二重都难说。而且还没有抢到八岁之前先天之气未散的时候修炼,此时也已经十三岁,后天之气增长最快的时候也快要过去,今后的修炼之路可谓暗无天日。 王钦玉无疑是看卫霜灵气稀少想刻意刁难,果不其然,此语一出万暮白立刻反对:“范会长,我这护卫出身低贱,怎么能跟王公子比试,岂不是脏了王公子的手?”万暮白假意逢迎道。 王钦玉冷笑道:“怎么?万公子是怕这小护卫打不过丢了乾坤卫的颜面吗?” “王公子怎能这样说话?”万暮白有些愠怒,“我乾坤卫的颜面难道是一个护卫能当得起的吗?” “二位公子莫争,不如各退一步,由王公子的护卫与万公子的护卫比试,如何?”范韦岩在中间做起了和事佬。 “好啊,就听范会长的。”王钦玉道。 万暮白还是反对,可当问起为何的时候他却不知怎么回答。首先卫霜的身份肯定是“护卫”,不然很难安排,不能说他是借住在乾坤卫的食客,估计这么说卫霜就会被直接赶出去了,虽然有上官涟蕊在可能性也不大,但按万暮白了解的卫霜的性格,他肯定会为了不给他们嫌麻烦而选择离开;其次,既然是个护卫,怎么可能没有修炼?那些子弟带的护卫最次都是炼气八重,而卫霜几乎没有修炼过,说出去谁会信?再次,对方不仅仅是王钦玉,还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王家,父帅多次叮嘱过不要与索隙城的世家有什么冲突,因为论根基是论不过的,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所以少点冲突是好事。 可万暮白就是在这样一个两难的境地:答应,那卫霜几乎肯定会输,而且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还手之力的那种,王钦玉看上去来者不善,怕是会伤到卫霜,而且肯定会在赢了之后嘲讽一番;不答应,那就是说“乾坤卫公子拒绝与王家公子比试”,哪怕只是护卫之间,都会被当成乾坤卫对王家的轻视。 卫霜在万暮白与王钦玉争执的时候反应过来自己被点名了,而且周围人的目光也说明了事情不简单。 卫霜看看上官涟蕊,露出询问的眼神,上官涟蕊轻轻地摇了摇头,又看向万暮白,看到他陷入两难,顿时轻笑,望着上官涟蕊,作揖。 “我接,而且是接王公子本人的。” 万暮白愣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卫霜。没有修炼对筑基三重,什么行为?找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退下!”万暮白向卫霜怒吼。 “公子,王公子要挑战,我若不接实在有些不合规矩。” “就是啊,万公子,你家护卫倒也是明白。”王钦玉一旁附和着。 万暮白瞪着卫霜,心想这小子脑子里出什么问题了,这是干嘛?找死知道吗!把自己往死里送! “没——事——”卫霜用口型表示。 万暮白又望向上官涟蕊,希望她能拦下他,而上官涟蕊的眼中充满了对卫霜的信任,明明实力差距这么大,但还是相信,并且对万暮白点了一下头。 万暮白彻底懵了,这两个人要干什么?卫霜明明才刚开始修炼,他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可能赢。 其实,万暮白误会了二人的意思。卫霜有自己的打算,他觉得让万暮白两难不如自己帮他选择,而且接受挑战也是从乾坤卫来看最好的选择;并且他要求与王钦玉而不是他的护卫比试,一来他一定会输,跟谁比试都一样,再说这种场合最多就是挨两下打,不会有多大的危险,二来,他输给王钦玉比输给护卫更容易说得过去,毕竟一个护卫输给一个天资不错的公子,旁人看来极其正常。而上官涟蕊则很单纯,只是因为“相信”,她相信卫霜的做法,相信卫霜不会做傻事,这么做一定有原因,而且卫霜一定能从这个原因出发达到他的目的。 二人走到场中,卫霜作揖行礼,王钦玉斜眼观瞧,根本不把卫霜放在眼里。 当一旁的小护卫宣布开始时,王钦玉依然不动,卫霜攒拳冲上去。王钦玉心中冷笑,这种手打竟然也使得出来,万暮白啊万暮白,今天我就在他身上出出气。 卫霜看着拳头离王钦玉的脸不到半尺时,突然觉得一股大力挡住了去路,王钦玉抬手漫不经心地抓住了他。卫霜刚要收回,看到王钦玉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一沉,本能告诉他,失算了! 下一刻,王钦玉周身放出浑厚的灵气,卫霜的拳头被牢牢抓在他的手里,“咔”地一声,王钦玉一掰,卫霜手腕吃痛身形不稳,正在身体控制不住倒下去的时候王钦玉的膝盖直接顶到了卫霜的下巴。 这还没完,就在卫霜的下巴被重重地顶了一下头后仰时,掰着卫霜的那只手往回一拉,卫霜又向他冲开,王钦玉脑袋一撞,结结实实地撞在卫霜鼻子上。 “住手!没看到他已经不能反抗了吗?”万暮白抓着栏杆,似乎要把栏杆抓烂一般。 王钦玉不为所动,反而向裁判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裁判看到王钦玉的眼神,不敢阻拦,任由他对卫霜单方面地殴打。 一开始只是用武技捶打卫霜的关节、腹部、头面,之后王钦玉因无人阻拦渐渐地更加肆无忌怛,下手逐渐狠辣,已经用上了灵气,打的地方也越来越危险。王钦玉很享受,他很乐意欣赏这个护卫狼狈的样子。 “别打了!你们都不拦着吗?” 万暮白一拳砸在栏杆上,正要出去阻拦,肩膀上就按上了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是王钦玉的父亲王魏旭。 “公子放心,犬子有分寸,别看看着下手狠,实际都避着呢。” 万暮白瞪着王魏旭,身上渐渐漏出了蓝色的兵气,冷冽的气息紧紧锁定了王魏旭。有分寸?他看不出?明明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还在下狠手这叫有分寸?王魏旭这个老不死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万暮白感觉太阳穴在突突跳,脑子里一片混沌,现在想做的就是把眼前这个老混蛋杀了。 “暮白,”上官涟蕊出现在他身后,“冷静。” 一股清凉的感觉传入体内,扩散全身,让万暮白打了个寒战,那种混沌的感觉随之消失,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怒气也消失了。 “冷静?我怎么冷……”万暮白质问的眼神刚看向上官涟蕊就止住了。 上官涟蕊如她自己说的——冷静,极其冷静,冷静得让人害怕。她冷冷地看着肆无忌怛的王钦玉,看着逐渐虚弱的卫霜,没有任何反应。 万暮白突然想到了他师父说过的话——“越是冲动就越要冷静下来,因为怒火不仅会点燃你的战意,同时还会消耗你的理智,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思考如何痛快而残忍地报仇!” 上官涟蕊面无表情地把万暮白的脑袋转到王钦玉,声音像是直接传到他的脑子里:“看清楚,仔细看清每一个细节,把你看到的深深地刻在记忆里。” 万暮白的手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但他没有再说话,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两个字——剥削,强者对弱者的剥削。以前他不是没有受到实力至上的思维教育,但此时他却真正地体会到,实力的差距形成了强者对弱者绝对的剥削,没有任何的道理,也不需要任何道理。 如果卫霜不是炼体期,而是和王钦玉一样是筑基三重,即使在地位上有差距,但王钦玉绝不敢像现在这样羞辱他。 卫霜此时清晰地知道,自己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败得极其狼狈,败得毫无尊严。肉体上四面八方都传来疼痛,他就像一个沙袋,被王钦玉无所顾忌地殴打,胃里不停翻腾。而且王钦玉不仅仅是用拳头,还有灵气,每一拳打上来都有灵气的震荡,现在卫霜全身的经脉没有一处不疼的,似乎全部都在断裂的边缘。 他输了,不仅输给了王钦玉,也输给了自己,他没有想到王钦玉会下这么重的手,可有什么用呢?难道被打成这样还要去说人家下手重了?在他输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这个资格。 可是,卫霜却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哪,在实力吗?不,仅仅是一方面。 究竟还有什么,会让他陷入这种境地? 卫霜清楚地觉得自己不是输给了王钦玉,那他输给了谁? 世道,这个词蹦进他的脑海。 呵,原来如此,到头来依然是这两个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把一切都包含在内。 一股浓厚的无力感涌来,甚至盖过了肉体的痛苦。卫霜觉得自己仿佛被千万条锁链拖入无底的深渊,黑暗淹没了他所有的感觉,一切都离他远去。 他是斗不过的。 那一瞬间,卫霜仿佛变回了那个逃亡中的孩子,在冷漠的湖水边哭泣。 若都是如此,究竟还有什么值得的?卫霜自问。 穿过空气,低沉的箫音传入他的耳朵,欢快、生机,充满了生命力,卫霜被吸引了,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乐曲,对他来说这就是天籁。 他穿过层层柳树,箫音也慢慢变大,可其中欢快的意境却开始不真实,像是在屋子里种上一棵树以求生命的气息,不仅刻意,而且无理,卫霜明白了,这只是乐曲本身的意境。 卫霜听到的,低沉中带着酸楚,生机中有着落寞,欢快的曲调更像是在强颜欢笑。 是谁? 卫霜穿过了柳树林,豁然开朗,中间是一颗桃树,郁郁葱葱,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飘落的花瓣铺上了一层地毯,而地毯上有一位翩翩少年正闭眼沉浸在自己的乐曲中,看着只比他大一两岁,却有着他没有的成熟。衣裳华丽,少年明显是个公子,两束剑眉散发着英气,却透着淡淡的温柔。 卫霜被眼前这个少年吸引了,他一路上都躲避着车马,生怕被注意,可此时明明眼前就是一个身世显赫的公子,他却没有一点要躲避的念头。 他正在吹的一杆翠绿的箫,充满了生机,浑然天成,吐气之间他们融合为一体,完全忘我。 一曲终了,少年睁开了眼睛,卫霜发现他的眼睛就像湖水一样清澈。少年发现多出一个人,眼神立刻警觉起来。 卫霜发现自己的不知何时也随着箫音藏着的悲伤哭泣了,胡乱地擦了擦眼泪,丝毫没有感受到少年拒人的感觉,天真地问:“你刚才在哭吗?” 少年愣了,那首曲子是他师父的教他,名曰《桃园意》讲的是知己之间乐事,可他睹物思人想起已经离开的师父便逐渐悲伤,沁到了箫中,可没想到竟真的被听出来,而且还是从《桃园意》的无限欢快中听出来。 难道说…… 只是一时的冲动,少年上前来拉着卫霜脏兮兮的手,咧嘴一笑:“是啊,不过我现在很开心,非常开心!” 卫霜不知眼前这个少年为何会这么说,但他感受得到,他现在是真的很开心。 “万暮白。”少年自我介绍道。 “卫霜。” 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卫霜的身体已经瘫倒在地,王钦玉也停止了他的攻击,裁判这时才宣布胜利。王钦玉转头,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万暮白:“万公子的护卫武技似乎有些欠缺。” 王钦玉看到万暮白的眼神一变,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卫霜竟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嘴里嘀咕着什么。 “认输吧,别撑了。”万暮白听不见卫霜说了什么,大概能猜到,低声念叨着。 “哼,还醒着。”王钦玉反手一个肘击,正砸在卫霜的额头,这回卫霜是真的倒了。 万暮白心在滴血,面对王钦玉的挑衅,他不为所动,他在乎的是倒在一旁满身伤痕、呼吸微弱的卫霜。 “小霜!”万暮白已经不顾一切了,什么乾坤卫的利益,什么自己的身份,他都不在乎,他只关心卫霜的情况。 “你们都站着干什么?快救人啊!你们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万暮白一边摸出伤药一边嘶吼着,无一人动容。 “公子,交给我吧。”徐武上来接过卫霜的身体,“公子,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别冲动?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别冲动?这次是打卫霜,下次呢?是不是要对付他万暮白了? “王——钦——玉——”万暮白拔剑指着他的咽喉。 王钦玉笑了,万暮白越是激动他越是看笑话地笑。 “万公子,我们可是在比试,胜负如何,结果如何双方都是认同的。” “你……”万暮白上前一步,剑锋离他的喉咙连一尺都不到。 “暮白!”上官涟蕊叫住了他,“退下,好生照顾小霜。” 万暮白心中千百的不答应,身体屹然不动。 “还不快去!”上官涟蕊的语气十分严厉。 没办法,万暮白还是在王钦玉嘲讽的眼神中退下。 上官涟蕊走到王钦玉的面前,眉目含笑,行礼夸道:“王公子好武艺。” 美女在前,王钦玉忘乎所以,回礼道:“上官姑娘谬赞了。” 上官涟蕊颜面笑着,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 就在王钦玉极力欣赏着美人一笑时,上官涟蕊突然在他面前消失,下一瞬,一只纤纤玉手摁上了他的脖子。 “轰!” 围观的众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巨响,再看场中,王钦玉被摁在地上,他倒的地方用来演武的沙土地陷下去了一尺,而把他摁倒的就是刚才还在上演美人爱英雄的上官涟蕊。 王钦玉此时脑子里嗡嗡作响,随之而来的就是眩晕和头痛。视觉逐渐恢复,他看到了上官涟蕊,没有在笑,没有欢快的火花,而是冷冽,充满杀气的冷冽。 王钦玉看着上官涟蕊深邃的眼睛,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的眼睛像一把刀子,在切割他的每一寸皮肤。如果上官涟蕊的眼睛能杀人,王钦玉觉得自己此时正在被千刀万剐。 “花拳绣腿。”上官涟蕊冷哼一声,单手把王钦玉提起,摔到方才他打卫霜的那根柱子上。 打我徒弟?好啊,那你是如何打他的? 是不是这样! 上官涟蕊眼露寒光,双手立掌为刀,上下翻飞,使出的正是那天卫霜所见的武技。原本这是刀剑合一的功法,此时上官涟蕊甚至连灵气都懒得动,就用她的肉掌肉拳。 王钦玉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感到不对时立刻催动灵气护体,并聚集灵气在手欲图反击,右手刚出,上官涟蕊就把他的手臂夹在腋下,手掌反托肘部,顿时发力,咔嚓一声,王钦玉的手臂竟反折过来。 王钦玉惨叫一声,周身灵气暴涨,已经不留后手了。 上官涟蕊冷笑一声,右手立掌直刺他的气海,王钦玉只觉灵气一滞,上官涟蕊手指一弯,变掌为拳,两寸的距离被她发挥出了无穷的力量,王钦玉的丹田传来一阵剧痛,登时晕厥。 上官涟蕊还没停,不断地击打着他身上的各处关节。王钦玉的身体也终于像一摊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周围的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发生了什么?上官涟蕊打败了王钦玉,虽然开始是出其不意,但王钦玉毕竟有筑基三重的实力,而上官涟蕊甚至连灵气都没用,单凭拳脚就单方面压倒性地赢了。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王钦玉打卫霜时下手有多狠,但与上官涟蕊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上官涟蕊最后甚至向王魏旭挑衅地勾了勾手指,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就差明说“你的儿子是我打成这样的,有意见吗?” 王魏旭震惊之余赶紧去查看王钦玉的情况,刚刚碰到自己儿子的身子,就发出一阵哀嚎。王魏旭在王钦玉身上又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每摸一处地方就有一声哀嚎,仿佛王钦玉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的。 “王家主觉得如何?王公子全身上下所有的关节都被本姑娘一个个地卸了,各条经脉尽数封锁,丹田破裂,就算治好了,这辈子也只有最多炼气八重。”上官涟蕊戏谑地看着王魏旭的悲状,欣赏着自己下的狠手。 敢打她的徒弟,那就废了吧! “上官涟蕊!”王魏旭从最初的震惊到悲痛,最终又到了愤怒,灵气爆出,直接提升到了最大水平——元婴四重。 上官涟蕊嘲笑了一声,慵懒地抖了抖手腕,不紧不慢地调动灵气,也是元婴四重。 “即使犬子做错了,我们自会赔偿,为何要如此残忍?”王魏旭质问。 “残忍?王家主好大的面子。赔偿?替那竖子开罪?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上官涟蕊两手向外一开,两个三尺大小的法阵出现在手上。 在场的人看呆了,之前是因为上官涟蕊的武技和手段,现在是因为她的实力。 不需要刻画,不需要吟唱,不需要药草符纸,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像凭空召唤的一样。 元婴四重?不,绝对不止。甚至在他们的认知里即使是化神期也做不到这种地步,而且还是一次出现两个。 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王魏旭的脚底突然伸出几道金光色的锁链,牢牢地绑住了他的四肢,悄无声息,在出现之前根本没人感觉到,包括王魏旭在内,根本没有感觉到那里有任何灵气波动,如同凭空出现一样。 而且在绑住的一瞬间,王魏旭就与自己的灵气失去了联系,想再调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上官涟蕊笑得很兴奋,迫不及待地把法阵瞄准了王魏旭,眼神中透着轻蔑,就像在说“你究竟哪来的勇气产生与我对战的想法?” 绝对的力量,让人连生出战斗的想法都是奢望的力量。 此时,经徐武的处理,卫霜已经缓缓醒来,睁眼就看到了万暮白。 “抱歉啊……”卫霜虚弱地对他绽开一个笑容。说实话,很难看,身体虚弱的时候做出来的表情能有多好看呢? 万暮白摇头:“别说了,不怪你。” “师父呢?” “在给你报仇呢。” “什么?”卫霜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快……快拦住啊!” 万暮白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若真的让上官涟蕊像对王钦玉这样打下去,事情可就大发了,可现在那两人的状态,万暮白根本不敢去阻拦。 万暮白灵机一动,冲着上官涟蕊喊着:“上官师傅!快来啊!小霜不行了!” “你妹的万暮白!”卫霜笑骂道。 看到万暮白狡猾的笑容,卫霜心里不禁抱怨,这到底是有多大的师徒情啊,自家师父会信万暮白这一看就破的鬼话。 不过……上官涟蕊还真信了。 上官涟蕊听到万暮白的喊声,立刻收了法阵,双手一抬一降,绑住王魏旭的锁链快速收缩,把王魏旭给紧贴在地上。随后便赶到卫霜身边,面露焦急。 手指在卫霜身上来回按点,上官涟蕊焦急中带着愠怒,嘴里还不饶人:“哼,看来废他应该,下手如此之重,毫无分寸,世家都是这样的?暮白,没说你。王魏旭不知道教出个什么儿子,果然,全是废物……” 卫霜问:“师父,我这伤怎么样?” “还行,”上官涟蕊一心在卫霜的伤上,“最多就是功法全废,再也不能修炼而已。” “而已?”卫霜和万暮白同时惊呼。 “怎么了?”上官涟蕊手指上精妙地控制着灵气,一脸骄傲,“换别人来治确实是废了,不过,你以为我是谁啊?” “靠!”万暮白和卫霜目瞪口呆。这就是强者吗?果然,他们不懂。 不一会儿,上官涟蕊神情缓和下来:“好了,虽然你的经脉确实被打得乱成一团,但幸好只是阻塞或外溢,都还在本位,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棘手的。” “乱成一团”“幸好”“棘手”几个词在卫霜脑海里反复出现,不禁苦笑,照师父说,外人看起来定会永远无法修炼的伤在师父眼里却仅仅是“没有特别棘手”,估计……她觉得棘手的……那就要是把死人救活这类的吧。 经过这一串的风波,再也没人愿意挑战下去了,谁知道还会不会碰到像卫霜这样的,然后自己被打成猪头啊。 王魏旭被上官涟蕊随手就放了,也知道这里他待不下去了,找人抬着王钦玉早早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