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卫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馆,脑海中只有最后的只言片语,但是反推过去慢慢想起了所有,不禁吐槽道,万暮白就是喜欢说话说半句,直接告诉他不就得了,为何还要再去问挽君呢。 转念一想,卫霜无奈摊手,还是他体内功法太杂。万暮白自幼修炼乾坤剑法,配合乾坤箫又修习灵气,看似二者不想干,实则皆本于乾坤剑法,心法也是从未变化,哪怕现在是元气也不影响。 而像他这样修为杂七杂八的世间少有,自然难以统一。叶挽君作为局外人,又天资聪颖,说不定可以看出端倪。 卫霜吸收完紫气,等待着最后一天的讲演。之后一切如前。 三人离开时,卫霜拉住叶挽君,将二人请到医馆。 叶挽君虽然先前说不打扰卫霜清修,但是既然卫霜专门让她留下,那肯定是有事。 叶挽君心想,姑姑这安排也没问题,一来他们经常相处,有什么问题可以直言不讳,不用在姑姑面前端着;二来,姑姑修为太高,很多东西对她来说已经是理所应当,反而不能很好教给卫霜。 只不过,叶挽君有些疑虑,不知自己的修炼法,能不能与卫霜相合,或者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当卫霜将自己所惑讲给叶挽君听,叶挽君想了想,说道:“卫哥,你缺的不是修炼的心法,而是心意啊!” 卫霜感觉叶挽君像是在跟他抠字眼。 叶挽君解释道:“全套功法像诛邪刀法和天火诀,都有心法。而且卫哥你能凭修炼的一些明悟筑成第七层,难道还想不出把它们融合的办法?或者说,既然都是你所见所闻所感,还担心没法子融合在一起?所以卫霜你完全可以不担心心法的问题,你只是转不过这弯来。” 卫霜一听,感觉叶挽君言之有理。筑基,说白了就是考验修士所学,也就是天道来一句“你有什么能耐?”然后修士就唰唰唰抛出来,而且越往后,要求越高,甚至有可能第一层能够筑成的,同样换到后边就完全不可能。 卫霜第七层是行险了,从来没听说过明悟也能用来筑基,但是他的尝试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他的运气不错。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是考验,明悟为何不算呢? 而且不是二三层,而是第七层,倒数第二层的,那么他明悟的究竟是各种境界? 这不仅仅是勤奋的问题,还有悟性、思维、知识储备,当然,还要有运气。 那么有这样的悟性,卫霜还会被一个心法为难?又不是没人结丹过。 那么叶挽君所说,他的问题不在“心法”而在“心意”又是什么意思? “你在怕什么?” 叶挽君一句,卫霜心头如被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都颤了一颤,接着很好地掩饰过去。 叶挽君伸了个懒腰,用一套很奇特的动作活动着筋骨,一边憋着气力一边说:“要说心法,其实很容易。一切都是从无到有,那么就算两个毫不相干的功法也会有想通之处。再一想,只有当一个人练两种功法时才会发觉其中矛盾,而既然是‘一个人’那也是种相通了。” 卫霜思索着,感觉叶挽君的话里玄之又玄,不禁好奇地问:“那天我看你练的,究竟是什么功法?” “不过是些强身健体的罢了。” 卫霜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也就是说,其实原本就不需要在意心不心法,因为都在一人之身,本就合为一体了?” 叶挽君点头道:“对!卫哥你看,这个问题你问一个对修炼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但是修炼之人往往因为身在其中,反不能明白其中真意。” “所以应该跳出其中?”卫霜问道。 叶挽君回答:“对。一个大宅院,想要同时通过前门和后门,那就不能到院子里,而应该从院子外。” “那么修炼呢?”卫霜又问,他顺着思路,从毫无经验的角度去看,却发现修炼之事第一次变得这么陌生。 叶挽君仔细想了想,从姑姑那的藏书,到典籍厅的典籍,最后甚至回忆起了上学时那些晦涩的哲学课,最后话里透着不确定,说道:“其实吧,我觉得,修炼之事从来没有各个境界之分。那些只是为了让人好区分进度而出现的概念。 “从引气入体开始,就已经开始筑基,而阴阳交泰,便是百日结丹。至于之后,那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卫霜拜谢,半玩笑半抱怨道:“你还说不打扰我清修呢,结果你看,若不是你,我非头脑想得爆裂了不可!还白费了这么长时间。” 叶挽君一听,气鼓鼓地站起来,叉着腰瞪着卫霜,一双明亮的眸子恨不得把卫霜瞪烧起来,然后又想不出什么话来戳他,气得学着上官涟蕊的模样,往卫霜脑袋上敲了三下,这动作让卫霜一瞬间以为是师父亲至。 叶挽君有意无意地模仿着上官涟蕊的口吻,教训道:“蠢才蠢才!我若直接告诉你,那你还如何想这么深?只知提问,不知自己先思考如何得行?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到底是你要结丹,还是我要结丹!”说要,两臂在胸口一抱,转头不理会卫霜。 卫霜吓得赶紧起来,一口一个“好妹妹”地劝,结果没一点效果,又“叶小姐”“叶女侠”地劝了半天,又被指着额头教训了几句才罢休。没想到这小姑娘虽无半点修为,竟也养得一身英气。 卫霜讨好地嘻嘻笑着,“好妹妹”地喊着,想搭一下她的脉。叶挽君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又碍着面子,假意没消气地撇过头,托着下巴,不知看着什么,却伸出自己纤细的手臂。 叶挽君的手臂很白,很滑,像上好的羊脂玉,摸上去很有弹性。区别于上官涟蕊那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叶挽君给人是单纯的柔软,一眼就觉得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 叶挽君年龄还小,身体都没发育全,皮肤带着软糯的稚气,白皙通透,可以看到下面的青筋。 卫霜三根手指搭上去时,神色很是平静,不过数息过后,就成了惊愕。 “八脉齐通?”卫霜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急忙忙请来白芍,结果白芍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白芍没有内力,只是觉得叶挽君的脉又长又宽,还十分有力,而且绝不是那种来盛去衰之象,绝非一般女子,甚至一般人,能有的体质。而卫霜小心地探入一点灵气,却发现叶挽君内里如江河奔流,没有丝毫阻碍,与自己当时在某处某穴某段有所停滞完全不同。 卫霜这下傻眼了,又是惊讶又是嫉妒,还有些惋惜。自己八脉齐通花了多少工夫,几乎从修炼开始,到筑基成功,都在追求这个。自己每一个功法,每一点修炼方式,几乎都是在为这个服务,到最后还是生死一线搏到生机,再加上师兄的机缘,才把最后的任脉、冲脉打通。 结果叶挽君居然本身就是八脉齐通,难不成她真的是天赋异禀到天妒英才的地步,才会被上天封住修为,无法修炼? 卫霜摸着额头,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竟忘了叶挽君还在面前,不应该当着她的面提及她的伤心事。叶挽君看卫霜的表情阴沉不定,以为他又有什么心事,又看卫霜专门说要给她搭脉,还说她八脉齐通,几番猜测下,不禁掩面偷笑。 “好你个卫霜!表面上淡泊名利,在此清修,结果却贪欲不减,还想着别家功法!”叶挽君指着卫霜,又是调侃又是嘲笑,又转脸变出个高手莫测的样子,模仿她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的台词说道:“想学啊?教你啊!” 卫霜有些招架不住,这小姑娘真的越来越像师父,再来两句,估计他都得拜倒回话了,赶紧求饶:“我的好妹妹,你就放过愚兄吧!什么贪不贪,教不教的,实在不敢呐!” 叶挽君乘势大笑着,摆了摆手,与卫霜与白芍道别。 乾坤卫中,万暮白扔下手中笔,打着哈欠往府后书房走。转过围廊,经过假山,万暮白身上的懒散劲很快褪去,跟在徐武身后,万暮白脚步如风,最后停在书房门口,听到万可的应允才推门入内。 书房内陈设简单,只有书柜、书案、坐垫,还有一副茶几,却是乾坤卫各路决策发出之地。 “父帅。”万暮白拜见万可。 万可把一卷绢帛递给万暮白,说道:“自己看看吧。” 万暮白接过一看,都是些他近日的部署,有些地方被万可用朱批圈出。一开始万暮白还没察觉,但是往后面,他发觉了父帅的用意。 “尾巴太多,做事还不够老道。”万可严肃指责。 万暮白心领神会,体内元气化为火炎之息,将手中绢帛烧成了灰烬,又拜道:“孩儿明白。” 万可整了整衣冠,吩咐道:“以后,为父帮你收尾。你还是先把修为提上去。” 万暮白本想说还想趁机再磨练磨练,但是转念一想,世间种种心思,最终还是以修为取胜,便应下了。 “什么境界了?”万可端着身子问道。 万暮白头也不抬,拱手回答:“孩儿还在结丹。” 万可招手唤道:“过来。” 万暮白不明所以,挪到万可面前。 万可抬手放到万暮白头顶,又顿住,手指捻着搓了搓,最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万暮白受宠若惊,立即跪下拜谢:“孩儿定不负父帅所望,勤奋修炼,早期结婴化神!” 万可无奈地摇摇头,自嘲着把万暮白扶起,说道:“为父只是想说,你自己好生保重,如何提到修炼了?” “啊?” “啊什么啊!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前段时间给自己作践成什么样子!若不是小霜,是不是非要让自己暴尸街头才肯罢休啊?” 万暮白这才想起来,之前为了乾坤卫辖地的世家势力,忙前忙后,又不想牵扯拖累卫霜和叶挽君,给自己整得不分昼夜,如今被自家父帅提及,不禁嘿嘿笑着,尴尬地挠头。 万可恨铁不成钢地一甩袖子,把万暮白赶了出去,似自言自语,似对人倾诉,忽然又顿足捶胸,好不懊悔! “当爹真难呐!” 若是被徐武看到了,肯定会觉得自己一定是修炼出了岔子,出现幻觉了。 入秋之后,各地稻麦稷黍纷纷庆幸自己终于熬过了炎炎夏日,垂下了挺了大半年的脑袋。不过,哪怕熬过了毒太阳,却也躲不过镰刀,紧赶慢赶之下,在成熟后的第一场秋雨前,全部入库为安。 田野中只剩下了零零碎碎的杆,还有遗落的颗颗米粒,吸引了飞鸟不顾稻草人的恐吓,扑到黄土地上抢食。 荆楚书院终于宣布,要在入冬之后,带所有学员前往月凌关讲武。 这其实是各地的传统,冬日修戎讲武,各地开学官,讲授军中之事,保持民间的战斗力,以备不时之需,可以快速补充军队。 只是一些公子哥不在意这些,再加上荆楚书院一直在与乾坤卫探讨此事,种种细节决定下来,便两三年就过去了,今年还是第一回。 领队不出意外地是万暮白。乾坤卫需要派一个既有能力又有身份的人来担任,显而易见,万暮白多年前就开始接触乾坤卫事务,各项能力自不用说,再加上荆楚书院学员、入学排名第一,尤其是武试第一的地位,能够服众,诸多方便,自然当仁不让。 不过,万可为交代了,万暮白以修炼为主,所以这次其实也只是挂个名,具体事情让石见穿去负责。 当然,荆楚书院当年也会安排教员与学员来辅助乾坤卫,或者,互相辅助。 荆楚书院把队伍分为了前后两个部分,武修在前面开道,同时也因为武修被秦贫乐调教得极为老道,纪律当然比灵修要好许多,在前面可以免许多麻烦。 不过虽然武修队伍看起来像个严肃的军阵,但是并没有多少车马,反而灵修的队伍跟在后面,松松散散,车驾却是不少的。 边上来回巡视的护卫每人有一匹马,负责一段队伍,慢悠悠地跟着。 卫霜骑在马上,警惕地巡视着周围。整个队伍在乾坤卫的辖地上拉出一条绵延至天边的细线,一个个小黑点在慢慢挪动着位置,你推我我推你地慢慢向前。离开前白芍还让他捎封信去月凌关,找他的师弟洪景天,白芍说洪景天在月凌关开了个药铺,还兼着为军队治疗。卫霜腹诽着,哪有人在前线战场上开药铺的啊! 卫霜无奈地叹气,又回到眼前的问题,心想怎么就选上他做护卫了呢。 与几个学员相互汇报了情况之后,卫霜拉动缰绳到一辆马车边上,在车厢上敲了两下。 车帘打开,是叶挽君,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前后左右地打量着。 “当心摔下来。”卫霜嘱咐道。 叶挽君看着身后的丛林,索隙城早就成了一个天边的墨点,问道:“什么时候到啊?” “还有几天的路程。中间经过几个乡镇会停下休息,不过还是会在野外过一两个晚上的,最后会停在督冈。” 叶挽君猜测,估计不会就让他们住在月凌关,而是会抽一天到那看看。 “我还没在外走过。”叶挽君笑着说道。 卫霜回了她一个笑容:“我也好久没出来了,最远也就是秋岭而已。” “坐车就别这么动了,当心会头晕。”车内传来许冰凌的声音。 原本是安排两三人或三四人一车,不过许冰凌的极寒之体实在特殊,根本没人想跟她待在一起,尤其是天气逐渐转凉,更加不愿意靠近她了。 幸好有叶挽君,且她自己也愿意,而不是跟某几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大眼瞪小眼。 “哥,我想骑马。”叶挽君吐了下舌头,两手合在一起拜托卫霜。 卫霜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将马匹贴到马车边上。叶挽君一掀车帘,避过车夫,跨上了卫霜的马。 其实,基本上还是卫霜双手托着她的腋下把她抱上来的。 车夫没有说话,只是裹紧自己一寸厚的冬衣。 卫霜调整姿势,把双脚从马蹬里抽出来,一边御马一边教叶挽君姿势。最终,叶挽君的姿势终于说得过去,至少不会掉下来了。 卫霜让她抓着马鞍上的铁环,整个人包着叶挽君握着缰绳。卫霜突然觉得,叶挽君真的好瘦小,就在自己怀里那么一点,只一摁就能把她摁进自己胸口一样。 叶挽君的头发很长,都快要覆盖臀部了,出来时特地把头发盘起,依然有一段伏在后背,像倾泻而下的瀑布。 卫霜一踢马肚,小跑着往武修那里去,遥遥看到一个背负长剑的身影正和另外一个火红长发在交谈着什么。 拍马来到近前,卫霜打趣道:“呦!赵将军今天好威风啊!” 赵子云今日穿着整套铠甲,鳞片闪得刺眼,不同于制式铠甲,这似是属于他自己的一身亮银甲。装着龙胆枪的枪筒挂在右侧马鞍上,背上挂着一张劲弓。头盔没有面甲,火红的头发扎好后从头盔顶的洞里伸出一个马尾。 赵子云一拱手问候道:“卫小公子,叶姑娘。”脸上的肌肉没有一点动静,只是平板一块,警觉地注意着周围,仿佛随时会有大军从侧翼突袭整个车队。 卫霜被赵子云这样一丝不苟地样子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就是“擅离职守”过来的,总不能拉着赵子云一同懒懒散散地。 万暮白从一开始就发觉,赵子云一到这种情况就变得无比执拗,毫不动摇,心里不禁对这个“将军”生出几分敬佩。 秦贫乐带着武修又是训练又是屯田,也只是让他们不至于太懒散,懂了着规矩,而赵子云这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认真、严肃、执着,以及对命令的绝对服从,毫无质疑,却是少有的。 万暮白相信,就算在月凌关,也是一样。 “卫霜来这里,你去替他一下。酉时你们换回来。”万暮白吩咐道。 赵子云一拱手,去了后边的队伍。 “他把这当行军了。”卫霜看着赵子云说道。 叶挽君感慨着:“俗话说,千军万马避白袍。云妹这是一身的胆气啊!” 万暮白听叶挽君这称呼,哈哈大笑,随即带着二人看沿途风景,又取出地图指示所行路径。万暮白多虽不曾在外游侠,但乾坤卫任务繁多,他也是借着任务出去见识过的,与卫霜和叶挽君讲起来头头是道。这边的青山,那边的绿水,边上的平原,万暮白对照着地图,并没有说有哪些好景致,一直在说这边要注意埋伏,那里适合藏人什么的。 原本荆楚书院就是半讲武半出游,结果被万暮白这么一说,反倒像是真的在行军防范敌方突袭。 卫霜和叶挽君心知肚明,万暮白其实并没有多少出游的机会,出去也是执行任务,加上现在名义上是他负责全体的护卫,职业病犯得更加重了。 过了许久,叶挽君终于发现骑马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光是这上下颠簸,随着时间推移,愈发难以忍受,更别提隔着马鞍可以感受到的撞击,顶得她屁股疼。 卫霜没办法,只好让她侧身坐着,自己手臂穿过她的腹部把她固定住,以免滑下去。 最后叶挽君实在受不了了,卫霜也只好把她送回许冰凌的车上,又返回来,万暮白给了她一罐药膏,专治旅途颠簸所致的眩晕之症。 “小妮子没骑过马,受不了很正常。”卫霜笑着说。 万暮白关心地说道:“今晚差不多能到谷阳城,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到这个,中间有段路要住在野外,也是辛苦。” 万暮白无奈地说:“早知道就不让她跟来了。” 卫霜没有关注住在野外苦不苦,毕竟这基本已经确定了,又要过地图来问道:“从索隙城到月凌关,中间的几大城寨负责军马、粮草的调度,为何会有一段空缺?应该都是相隔一天或者半天路程吧。” 万暮白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来,说道:“从索隙城到谷阳,然后往西北到平蒿,平蒿再翻越泽峻山到墉,墉不仅仅在月凌关,还负责一部分往西的运输,所以位置会偏一点,多出半日路程。当然,你也不用担心粮道被断,且不说敌人本就难以到神州境内,月凌关附近就有我北方粮仓,只半天路程就能将供养三到五年的粮草运到关隘。” “往西?”卫霜顺着地图标识看去,中间断断续续的小村镇便没有什么大的关口,只有中等的寨,再往西延伸,有一处大的村,显得有些突兀。 卫霜想研究一下这个村的位置,只是万暮白手上的是乾坤卫的地图,往上只找到一小部分山泽卫的属地便没有什么了。 卫霜眯起眼睛仔细看,在山脉间找到两个小字——阳平。 卫霜问道:“这村,实在有些令人不解。我听说神州防御外族的两大险关,一个是乾坤卫的月凌关,一个是山泽卫的风黎城。按这图上所示,这村不大不小,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连着别的节点,似也有驻军,但看不出是为何。周围皆是危峰,根本不用担心突袭,且距离两大险关不远不近,实在尴尬得很。” 万暮白听着卫霜的疑问,一时间也没答上来,只是接过地图看了一会儿,想起父帅跟他说过的一桩事来。 “对了!你看这,”万暮白指着那两个蝇头小字,“虽说皆是天堑,但是阳平却有一条小路。原本乾坤卫就是为了防备有人从阳平偷渡,直取神州腹地,所以驻军防守,只是实在太过隐蔽,常年没有动静,所以驻军也就慢慢懈怠了。” “可是并没有荒废。”卫霜说道。 “是,不仅没有荒废,还在大概近十年前,差点走了个逆犯,比以前更加严格了。” 接近十年……卫霜心里咯噔一下,那正好是震雷镯案。 逆犯? 他沿途听说乾坤卫联合风雷卫将卫家搜捕殆尽,死的死,伤的伤,怎会逃出来人? 说起来,卫家暴露,与他有莫大的关系。卫霜看着手上的震雷镯暗地里自嘲着。 万暮白接着说:“自从那年,父帅与乔公在阳平道围堵卫震,然后就再没有别的事了。” 卫震……这个名字再一次击打了卫霜的内心,心中一股怒火升起。 若非是他鬼迷心窍,又怎会去盗这劳什子震雷镯?卫家又怎会被全数抄没,全体被追杀?自己又怎会…… 想到此处,卫霜的右手竟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么了?”万暮白察觉到卫霜细小的动作。 卫霜哈哈一笑,掩饰道:“据说水火卫统领乔公茂极擅长机关之法,与万叔精妙剑术配合抓捕逆犯,定然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比斗!” 万暮白一提起自家父帅,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崇敬,答道:“那是自然!而且我听父帅说,阳平道非常狭小,只够一人通过,在如此局促的情境下拼杀,那定是要极好的技巧和修为的!不过也难怪,若不是前辈们想到有这么一条小路,真的只差一点就让逆犯逃了。” 卫霜心不在焉地点头附和着,随后掩饰着让万暮白指给他看各处关隘,讲解整个乾坤卫的布局方式。 到了傍晚,卫霜遵守约定与赵子云换了回来。队伍到了谷阳城,找了客店休整。 路上卫霜也问过许冰凌,结果大失所望,赵子云依旧像个不开窍的木头。 不过,万暮白这块木头倒是难得开窍,夜里做贼似的跑出房间,到叶挽君那儿给她送膏药,生怕她骑马腿上磨得红肿。 后面几天,原本出游的新鲜感也消磨得差不多了,灵修队伍里不断传来抱怨。一开始卫霜还耐着性子好生劝慰,好歹他们有马骑,有车坐,后面有学员的话愈发刺耳,卫霜只让护卫带着他到武修那儿走一圈,说如果那些只能扛着自己装备步行的武修有半点怨言,他立刻就派人把他送回去。 果不其然,武修不仅一点怨言都没有,而且各个神情肃穆,步伐都一致,全靠自己一双腿把这几天的路走完。 那个学员转了一圈回来后,不服气地瞪着卫霜,但是无可奈何。 卫霜并不会带兵或者御下,他只是觉得,既然这些公子哥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哪里轮得到他们挑三拣四的。 平日里娇生惯养,并不代表处处都有人让着。说真的,卫霜反而觉得,武修的纪律在秦贫乐调教下已经极为严格,还承担开路与部分护卫任务,就应该把这些坐骑让给他们,让这些小子好好吃点苦头才是。 行军本身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既然说是去修戎讲武,那就当这一段时间的大头兵! 相比之下,叶挽君的表现让他满意太多了。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车里,忍着颠簸,尤其是在越接近月凌关,脚下的路越坎坷的时候。 有次卫霜去看她,叶挽君眼神迷离,呼吸沉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边擦着万暮白给她的药,一边许冰凌又食指按在她的太阳穴上缓缓按揉。 哪怕是这样,叶挽君也在卫霜提出给她开小灶时摇头拒绝。 卫霜知道这小妮子看起来柔弱,实际上拗得很,便只嘱咐了几句,并拜托许冰凌照看着。 不过叶挽君实际上也确实没很大的问题。白天看上去确实有些令人担心,晚上在野外睡觉的时候整个人摊出了个“大”字躺在野外,呼吸平稳得很。 卫霜只有一边吐槽着这个一点都不符合姑娘家该有形象的睡姿,一边在她周围撒上雄黄,免得她手脚被藏在花草沙地里的虫子咬得全是包。 顺便万暮白在卫霜的打发下,半推半就地守在叶挽君身边。就这样所有学员都知道,乾坤剑意除了修炼拼斗,刺小飞虫的效果也是极好的。 中间经过平蒿时,卫霜一边软磨硬泡地问出了药膏的成分,一边借着此时职务之便,让护卫和一同负责的学员去搜刮药铺,连夜做出了药膏和丸药,至于账……范文举很主动地接了下来。卫霜考虑到之后要翻山,车驾内会更加颠簸,眩晕和疲劳的症状也会更加严重。虽说要磨练他们的意志,但不能过头。 次日,每二或三人都拿到了一小罐的药膏,和一把药丸。因为时间仓促,没有装瓶,只能用绢帛做成一小包。 武修那边卫霜尽量一人一份,至少也要两人一份。 俗话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药丸虽小,之后翻越泽峻山时也免了他们许多劳苦,也让卫霜的名号在学员中好了起来,至少不会仅限于入学时那个只会逞口舌之快,投机取巧的绣花枕头。 经过十天半个月的跋涉,慢慢悠悠地,荆楚书院集体,终于在绕过一片广袤树林后看到了一座山间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