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迪是一个内心和外表同样疯狂的人,在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克劳尼就已经切身地体会到了这个事实。 但这并不妨碍有时候和这位教授独处的时候她依旧不自觉地绷紧神经。 克劳尼亚相信,就算坐在他面前的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也会在这种奇怪的审视里头缩紧屁股。虽然他或许没有这个契机这样对待那位强大的巫师。 穆迪在学生当中饱受争议,爱他的人爱的发狂,恨他的人自然也是。 在学校里头得到的评价毁誉参半,但大多极端。 穆迪笑了一下,然后接着开口。 “我工作了这么多年,唯一有一点儿的、在这件事情上头可能帮助你的个人见解,你愿意听听看吗?” 克劳尼亚想,她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备受学生们的喜欢。 “当然,作为交换,如果你弄明白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想提前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克劳尼亚点头。 是的,在这件事情上,长辈们轻描淡写地模糊过去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火焰杯得了失心疯,或者被那个暗中布置一切的谋害者弄坏了。 没人计较这件事儿,如果身为前任黑魔法一线对抗执法者的穆迪能够为此提供一些思路,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如果我先前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个人用高明的混淆咒欺骗了火焰杯,这并不会导致火焰杯与另一个学生的契约失效。 虽然没有前例,但是魔法当中对于契约订立,其实是有几个约定俗成的选择推论的。” “这几乎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没有人会喜欢注意这个理论。” “是什么呢?” “你有听说过排他契约吗?”穆迪没有直接给她答案,“指的是一种可以排斥其他契约的契约。” “...”克劳尼亚的眼睛向右边看去,她正在思考,“我在麻瓜们的世界听过这种理论,在理论上来说,是有这种契约,我想。但我没听过魔法世界里头有这样的...” “啊,是的。”穆迪神经质地看向她,“就像你已经出卖了你所有的东西,你又有什么东西可以卖给下一个人?” “借贷?” “我指的是不能动摇、被借出的东西。”穆迪被她迅速的回答逗笑了,“你在想些什么呢。” “我还以为是单纯的契约。”克劳尼亚说,“对于没有魔法的人们来说,为了取得更高的价码,在东西没有交出去之前,一物二卖也不稀奇,所以人们总喜欢先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拿到手再说。”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穆迪认同地点头,“看来麻瓜也没有那么糟糕,虽然他们如此卑劣,但在卑劣当中却寻求到了一丝足以从卑劣之中保护自己的方式。” 克劳尼亚不喜欢这个说法。这是在否定麻瓜们的基础上再肯定他们,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形容。 她吸了一口气。巫师们也没好到哪儿去,同样是人,同样的尔虞我诈,坏蛋同样利欲熏心。他们并不是截然不同的群体,巫师们和麻瓜休戚相关。 “所以呢?”她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做纠缠。 “你说的有道理。”穆迪说,“所以在契约的过程当中,有一种契约,它既然预定了你的部分,就不再允许其他任何人染指它看上的事物。” “但是我没和人订过契约。” “这就奇怪了。”穆迪垂下了眼睛,“难道是我想错了?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猜想。” “但这是一个好思路。”克劳尼亚接着说下去,把话题衍生开来,这是她没听过的事情, “魔法契约具有排他性,比如有的契约排斥他人的加入,这是很常见的。前者的契约涉及到的事物可能会导致后一个契约无法被成功订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您为我展开了思路。” 穆迪紧紧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了,这是他在魔法研究的一帆风顺当中少有的岔子,这让他在意。 “就像一个赤胆忠心咒,要求一个人保守一个秘密。”克劳尼亚作比方,“那么,如果另一个人要求和他签订契约,要求这个人必须告诉他这个秘密,结果会怎么样?” “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契约是成立的,但是契约的成立会导致必然的毁约。大部分的情况下,人们只能不得不选择毁约。” “但是如果当事人选择不毁约呢?” “唉...”穆迪叹了口气,“这倒是有过实际的案例。” “契约双方中的一方拒绝签订契约,那么契约不成立。” “这个情况不一样。”穆迪说,“你的情况是,契约双方都愿意签订这个契约,但其他人不同意,这导致了你们的契约无法完成。” “...好吧。”克劳尼亚干巴巴的说,她突然想到艾伯特先生提到了再过几年,大不列颠想要推行的不动产登记制度,这个制度现在还在萌芽当中。 法律工作者们愁破了脑袋,想要移植德意志新订立的民法典中这种独特的法律制度。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有可能。 在这个未推行的制度里,为了保证不动产不会被人用欺骗的方式重复流动,购买房子的一方可以率先进行预告登记。 这意味着,接下来想要购买这个房子的人去查询这个房屋状态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个房子已经被人预定了,虽然没有交付,但如果合同之外的其他人想要购买这个房子,就要承担可能得不到这个房屋实体的风险。 或者...异议登记?对于房屋的所有权有异议,如果再选择购买,那么经过权利确定之后,卖方可能不具有拥有这个房屋的所有权,在这种时候主张支付价款、取得所有权,是不会被法律支持的。 或许这个所谓的契约也是一样。 克劳尼亚觉得自己懂了一点。这是一个另辟蹊径的推论。 但她实在想不起来她曾经和什么人订立过这样的、奇怪的契约,甚至能够把这么一个简单的、只是关乎比赛筛选的小契约给排斥掉。 除了不动产以外,还有什么法律会这样的霸道呢? 她摇了摇头。 “你想到了什么?”穆迪追问,“我可不是想要得到一个‘好吧’的肯定。” “告诉我你的想法。” “我在想,有什么是不可动摇,但是又可以交易的呢?” “这很简单啊。”穆迪诧异地看着她,“你的人身权属、你的灵魂,这些就不能动摇,只有一个,不是吗。” “?”克劳尼亚呆愣地看向自己的对面。 “?”穆迪无语的回望过来,他从对面感受到了一种清澈又愚蠢的气息。 啊,是这样的。魔法是不讲麻瓜们的道理的。强者恒强、弱者恒弱,优胜劣汰,是他们的道理。 无论是身体、灵魂、意志,都是可以被左右和出卖的东西。他们不害怕强者对弱者的剥削,因为他们支持这个道理。 这很好理解。 “好吧。”穆迪最先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看样子又想酗酒了。 不自在地拉开凳子:“看来我的想法有点儿问题,没能帮上你。” “不会的教授,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在路过他身侧时,穆迪用他那粗糙、如同刮在砂纸上的声音低声地说,“但我觉得,如果可能的话,霍格沃兹的勇士只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