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林往东15km处,此时若是有眼力好的人抬头仰望,能在青空上发现一个及其细微的黑点。 这个黑点是如此的小,以至于会让人以为是看错了。 然而它确实是存在的。 那是一架悬停在8km高度的AA-10武装飞行器,名为‘翼龙’,驾驶员以及所有者自不必说,正是柯伊德.巴博萨。 他将手抽离操纵杆,空着揉搓了几下,试图用手套的内衬吸走手心的汗水。 身处高空的柯伊德,更能看清受深闺影响的地域的全貌。在他面前,翻涌的云层高高耸入天际,宛如一根白色的柱子自天降下,镇压着这一方土地。极目远眺,他能看见云柱两侧的边缘,可正因如此,他更能感受到云层的宽阔,一股无力感和恐惧感油然而生。此刻,他无比庆幸机械是没有感情的,否则,他的翼龙可能和他一样脱力,自高空坠落。 “我就位了。” 通信频道守来了甲全言简意赅的联络,柯伊德重新握上操纵杆,微调着射击窗口。 “开火。” 飞行器的武器挂架有两枚样式略有不同的导弹先后离仓,笔直飞向云层,并且一头窜了进去。当视野无法确认到导弹的踪迹,柯伊德就死死盯着雷达屏。 当地官方承认了深闺的存在之后,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在城里散步了关于深闺的情报。所以,柯伊德已经知道移动物体进了这片云层会发生什么,也正因此,他才会如此关心两枚飞出去的导弹现在的状态。 喜人的事情还真就发生在柯伊德的眼前,虽然看不见,但雷达上的两个代表着导弹的光点依旧闪闪发亮,飞行速度也维持在正常状态。 “起爆成功!” 柯伊德兴奋地向甲全报告了这个消息,然而甲全语气平稳,仿佛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好,辛苦了,接下来我来接手。” 甲全确实知道。 在此之前的10来天,他已经在裕谷和甘林之间往返了不知道多少趟。要论对深闺的了解程度,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在裕谷没一个人比得过他。 通过不同视像对比,结合对多次采样取得的雪花样本的分析,他已经得知这些阻人脚步的雪花的源头是深闺顶端的那个类似骷髅的器官,更精准点来说,是那一对顶天而立冠角。 同时,深闺体表有着相当高的温度,这个温度高到在盛夏形成了热岛效应,甲全第一次侦察时看见的光柱,正是被加热的空气,而且,空中的云层也是由热岛环流形成。 因此这些雪花离开冠角后,并不是直接散步在四周,而是先随着热气流垂直升入高空,在漂浮到一定高度之后,再分散开来。而这个所谓的‘一定高度’,最高不超过7800m,再往上就只是普通的云层而已。所以,柯伊德发射的两枚导弹时不会受到雪花影响的。 另外,云层本身是不足以形成任何形式的降水的。雪花离开热气流在云层中四散时,其本身的温度降低,并且在表面吸附了一定程度的冰晶后,开始缓缓降落。当下降的雪花的规模到达一定程度后,就是现如今挡在甲全和深闺之间的暴风雪了。 知道形成原因后,甲全很快就想到了应对方法。 正是柯伊德发射出去的那两发导弹。 这两枚导弹并不是什么高新科技的结晶,而是两枚稀松平常的人工降雨弹而已。而起爆地点,则选在深闺头顶正上方。 甲全的想法很简单,在天上做出来一场瓢泼大雨,在雪花升空散布前先给它冲下来,那不就没有东西能拦住移动物接近深闺了? 事实证明了这个想法的正确性。 在半个小时的等待后,原本存粹的风雪声中出现一丝不和谐的音调,是一息滴答脆响。紧接着,滴答声连成一片,在第一滴雨滴落下后的一分钟内,迅速出现了一整片的瓢泼大雨,取代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深闺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许是即便封闭在茧中,它也能察觉到自己固若金汤的堡垒已经垮塌?棘刺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但它们又怎能奈何雨水,只能无助地摇摆着枝干,任凭雨水冲刷。 甲全微微摆动手臂,犹豫了半晌,终究没有移动操纵杆。冒出的棘刺多少有些碍眼,不过既然对射界没有影响,就不必再移动位置了。 驾驶舱内的屏幕上依旧是黑白一片,不过这次,甲全调换成了微波遥感成像,深闺的身影与周围的环境对比鲜明,成像十分清晰。与第一次见到时比起来,此时的深闺身材壮大了一圈,成年的身体似乎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破茧而出,将藤状外壳挤出了一道道缝隙,而这些缝隙中最宽大的那一道,已经被准星套牢。 毕竟是能经受住多轮炮火打击的深闺最后的防御手段,原本,深闺在化茧后,除非要破茧而出,否则这层藤状外壳是封死的,其躯体更不会膨胀到将外壳也撑开的地步。这只深闺会出现这种异常,自然也是甲全的手笔。 前几天,摩尔在说的甲全对着深闺打了两发哑弹的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甲全确实在头天丢了两发榴弹进去,但这两发没有引爆却是他有意为之。这两发的战斗部装的也不是火药,而是相当高浓度的生长激素。 虽然乱神有着‘神’之名,归根结底它们也是生物。即便在DNA层面上与一般的其他双螺旋生物有所区别,宏观上来说二者却有很多相似之处。因此,一些药物、生物酶或是激素同样对乱神也能起作用,这一点是经过多重论证,禁得起考验的。 人体若是生长激素分泌过多,会出现肢端肥大以及巨人症等一系列症状。这一点即便是乱神也不能幸免,甲全塞在榴弹里的生长激素被这些担负着捕食任务的棘刺尽数吸收,如今,其作用完全表现了出来。 现在,所有的准备都做足了,剩下要做的事情自不必说。 随着甲全按下按钮,吵闹小子顺从操作者的指示扣下扳机,让那颗在枪膛中等候了一个下午的子弹奔向它应去之处。 “轰!” 震耳欲聋的破空声之后,经过电磁加速的子弹在瞬息之间飞过10km以上的距离,驾驶舱的屏幕上能清晰看见深闺躯体上出现的一朵水花。 忽地,大地震颤,仿佛是在替代受伤的深闺发出嘶吼。 “咚!” “咚!” “咚!” “咚!” “……” 所有的棘刺连根拔起,挺伏在地面上毫无意义地肆虐,将半径10公里范围内的地形几乎重塑了一遍,同时,一声几乎要将甲全脑壳穿透的尖叫自被肆虐的大地深处传来。 “哔——” 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接触不良的音箱发出来的,甲全的第一感受,就像是有人贴着他的耳朵用指甲挠黑板。 不,比这还要难受十倍! 情急之下,甲全摘掉了头盔,并且关闭了铁骑的所有探音设备。 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有一阵阵的嗡鸣在耳朵里回响。甲全下意识揉搓了下耳朵,入手竟是一片黏湿,凑到眼前一看,不出意外地是红色。 “狗日的,不愧是红标。” 甲全感叹着,一边翻出急救包,找点纱布贴着出血的右耳,一边死死盯着屏幕。吵闹小子的镜头捕捉到的已经不是深闺,正儿八经的红标乱神,图笼正在挣脱曾经的外壳,将其面貌展现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