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的场地选择了表演地，与正式演出固然不同，但场内还是保留少量灯光特效，为了让歌手到时候更好适应。 偌大的场内，除去最外围的观众席，基本上都零零散散分布着工作人员，并越往里越集中…… 而最外围的座位，可以品尝到孤独的滋味。 在这黑暗的氛围中，单单就面对这空旷的、错落有致的座位时，是否会感到排山倒海般的扑面而来的压抑？ …… “怎么会，我又不是第一次上台唱歌了？”青年如此回答。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场地内人来人往。 苏以仙收回目光，喝了口水，用来缓解紧张。 黄景心知肚明，笑着说：“不过，根据可靠数据分析，最让人紧张和不适的时候，是上台演讲，我觉得这也差不多了。” 看着幕后的选手登场，下意识的视线扫过贴在墙上的名单，马上就到自己了。 第一登场的是吴树名，他带来的歌是［垓下曲］，容易让人联想到戏剧［霸王别姬］，那么主题［物］是没问题了。 至于具体的歌，很抱歉，在没有亲耳听到之前，无论是谁也没有资格点评。但，作为有幸听过对方歌，是很有深度的，所以这次只能是期望还好。 经纪人黄景没去观众席上，反而待在自己身边。 苏以仙正低头翻看名单，上头写着本次歌手出场顺序和介绍，所谓介绍，就是会在正式演出时写在海报上的歌词，一句或者两三句，他正对着其他几个歌名展开遐想。 看着榜单，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对经纪人问：“怎么没看见陆伊，是不是漏了呢？” 黄景顺着视线看过来，走近解释道：“陆伊？就是合唱过的那姑娘吧，她呀，上一轮晋级后她就退赛了。” “退赛？”苏以仙一愣，随即问道：“这么果敢，节目组公开了吗？” “还没，不过也快了，就在明天名单公布的时候。听说她好像被［古图］招纳了，训练结束就入职了，你知道，她毕竟就是学这个的。” “那姑娘能力不错，也挺清楚局势，”苏以仙点点头，似乎也不奇怪：“这时候，还挺清醒的，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黄景笑而不语，不置可否的认同。 今年这期选手竞争够激烈的，虽然［华夏之声］一贯如此，从前几期就明显看得出，这是明面上的，再加上陆伊和陆君梅的关系还是兄妹，一家人争起来有什么意思呢？低头不见抬头见，还不如体谅兄长，她倒是聪明又懂事。 陆伊选择趁早抽身，在人气最高的时候，转而看，也是有别的收益。 “不过，［华艺］怎么没抢到人？” 苏以仙问。 “这个呀，上边的决定，谁知道呢，”黄景哈哈一笑，调侃道：“我觉得呀，你俩合唱也不赖，公司干脆给凑成一对……组合。” 苏以仙没出声，一对的话――脑海中慢慢浮现起了她――“如果我还是过去的话，曾经的那个自己就好了……” 白色如水的灯光下，他目光逐渐放空。 黄景见状敛了声，听着前边台上的醇厚的男嗓音，觉得挺有味在里头，不禁道：“吴树名他，这首歌挺古典的吗？古风、国风是要复苏了吗？” 苏以仙点点头，“先听着呢，估计不太好对付。” “哦，我刚刚还有话没说呢……” “说不定呀，以后你们是对手还是朋友也都说不定呀！” 过去初到B市比赛时，那个街边歌唱民谣的青年，邀请观众合唱，还记得当时自己点了一首经典音乐…… “是啊――”青年轻叹一口气，“不过，都挺好的。” 这情况，挺大概率是要做前者了。 黄景和苏以仙双双看向场外愣神，各自眼中只余留下那一个身着浅绿夹克衫的身影。 …… 吴树名此时站立在舞台上，一边接受着灯光的洗礼，一边等待着开始。 浅灰色夹克衫拉到锁骨下，他明显有些不自然地吞了吞口水，不过他立马想起自己平日里在公园卖唱的场景，试着去进入那种感觉，状态也一时间好多了…… “就像平时一样，一样。”他最后校了校耳麦，听起来音色很好，随即向导演比了个“OK”。 随着前奏开始，一阵京剧背景音先出，听起来是［霸王别姬］，顿时场上灯光转成暗红色，气氛立马浮现上来了。 （项羽：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 （虞姬：大王，何日共还乡，兵器销做日月光……） 随后，青年像是在公园日常一般，话筒渐近唇边，声线醇厚开唱―― ［长夜漫漫声声楚歌残/］ ［草长处月碎大河蓝/］ …… ［依稀旧梦幕幕总纠缠］ ［不忍看不忍看/］ …… ［挥刀斩尽万古愁/］ ［……］ ［再歌一曲哪怕风急雨骤/］ ［角声阵阵相思写满袖/］ …… ［金戈铁马旧烈酒喝不够/］ ［梦里见你在桥头/］ …… 场内众人纷纷陶醉其中，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确认。 不敢发出声音打搅了耳边的动人心弦。 “比赛的‘正餐’，无疑已经开始了！” 互相他人的眼神讨论，尤其是节目组的相关人员投来的目光，排在后边的选手们不禁在无形中蒙上了一层压力。 “全力以赴！” 有人为自己打气。 …… 历史上的［霸王别姬］故事慷慨悲凉，古筝和二胡的搭配若隐若现，恰到好处，歌手的声线醇厚，似乎对于这种叙事类的歌曲，特别能掌控住。 要知道，这类歌曲没有投入情感，是很难唱出动人效果的， 和大多数导师心中想得差不多，苏以仙的见解是不会错，但深入了解方面，个人还是有着发语权。 苏以仙曾经周游国内各地，一方面是寻找素材灵感，另一方面是当时已经查出病症。 收到检查单时，虽然不说万念俱灰，但总归在心中地震了好一会，无措、无依、无亲、无时……辞去琐事，他离开了喧哗的城市，选择去各地旅行。 但与他人不同的是，或许是冥冥之中，苏以仙除了到过一些盛名景区，大多数还是只身漫步，在乡间，在深山，在水流中，在各种云深野地寻找慰籍。 如果要说当时自己最像什么，最像什么人――屈子。 而舞台上的这个青年，可是有着［小屈原］的美称，更是当地政局给他特地颁发的――［救助非物质文化遗产，赋民歌俚俗永垂不朽］奖。 个人资料能在网上找到，苏以仙看过照片，也不过才几年前，对方才刚大学毕业的时候。 那是很青春的年纪，深绿色夹克衫从未变过，什么样的人，才能一经受造就，便立刻投身家乡为之付出？ 估计对方很早就有这样的心思吧，至少视频采访中，吴树名是这样对着镜头回答的。 “我只觉得，我家乡的东西不应该随着时间被人们遗忘，其他地方的也一样不应该，因为到时候我怕只有一些很老很老的长辈们记得，这让我想想就很难过，就是这样。” “我也很感谢我母校师生的帮助，当然，最感谢的，还是教我唱歌的爷爷奶奶和家人们，对着镜头，我才有勇气说，‘爱你们哦’――（比心）……” …… 霸王别姬的故事并不算长，在历史长河中也只是一朵浪花，在偌大的音乐界也只是几分钟。 等舞台上的人垂下双手，音乐片尾收煞后，众人才陆续睁开双眼。 心中纷纷感慨道：“真是一场享受！” 黄景转过脸来，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似乎是担心，而且欲言又止。 这时候再说什么会不会影响对方？ 苏以仙明白，站了起来拍拍对方肩膀，“老铁……哦不，黄哥，再给我加个油咋样？” “以仙，放紧张，别轻松就行，反正还有正式演出呢。”黄景就连自己说错了都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想起来才抬头看去。 苏以仙已经跟着主持人的声音迈向舞台了，逆光下，红衣外套和绿色夹克衫擦肩而过，俩人对视一眼。 吴树名嘴里轻轻道：“加油。” 苏以仙笑了笑，道：“嗯，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