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夜雨再次击飞竹牌,看着剩下的四个人,问道:“下一个谁来?”
三枚竹牌同时落下,匀称的掉落在盘中,立时有一个乞丐抢了出来,道:“我来,我来。”说着便要伸手去翻牌,小菊端着托盘向后退了一步,他一手抓空,看了小菊一眼,有些不乐意,却也不敢发作。
东门夜雨道:“按照惯例,在翻牌之前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那乞丐有些不耐烦,道:“你问吧。”
东门夜雨道:“为什么要抢我娘掉落的银钱?”
乞丐从头上抓了个虱子,看了一眼,直接抛入口中,道:“当时我已有两天没吃过东西了,倚在墙边,两眼发黑,没有一个人肯赏我一口饭吃,有几个铜板滚到我面前,我没有不捡的道理。”
东门夜雨道:“我娘可曾向你求救过?”
那乞丐搔了搔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当时我正在打瞌睡,听有人吵闹,睁开眼就看见有几个铜板向我滚过来,我还当是做梦,捡起来咬了咬,发现是真的,我就捡起来拿去换了两个烧饼。”
东门夜雨道:“所以,你并不知道那几个铜板为什么会滚到你面前?”
那乞丐叹息一声,道:“我都快饿死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东门夜雨道:“烧饼好吃吗?”
那乞丐看了东门夜雨一眼,心想这种问题你也问?但口里还是如实回答:“那能不好吃嘛,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别说是烧饼,就是树皮,我也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唉,大概只有真正挨过饿的人,才能理解我这番话吧。”
东门夜雨道:“我听说掉在地上的豆腐也全都被你吃掉了,是不是真的?”
那乞丐点了点头,道:“是真的,我看白花花的豆腐掉在地上,被人踩了可惜,就全给吃掉了。”
东门夜雨道:“如果你离开这里,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那乞丐挠了挠脸颊,道:“说实话,我并不想离开这里。出去只能挨饿,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却天天有人给我送饭,还有遮雨的大房子,如果可以,我想在这里住一辈子。东门剑主,你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吗?”
东门夜雨道:“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翻牌了。”
那乞丐走到小菊面前,随手抓起一枚竹牌,看了一眼,又将竹牌拿给小菊看,道:“我不认字,你帮我看看,这是个什么字?”
小菊道:“是个‘活’字。”
那乞丐愣了愣,道:“我要离开了吗?”
小菊道:“是的。”
那乞丐满面失落,道:“可我不想离开,我想继续在这里生活。”
小菊道:“如果你不想离开,为什么要选‘活’字牌呢?”
那乞丐垂着头不说话。
小菊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多谢你,我明白了。”那乞丐将竹牌放下,转身离开了。
观景楼三楼,花总管伸了个懒腰,道:“去年参加翻牌的共有九人,除一‘死’一‘活’外,其余都是‘留’字牌;今年只四个人便翻到了两张‘活’字牌,至今尚未出现‘死’字牌,看来今年大家的运气都很好呢。”
秦有道冷声道:“还有三个人尚未翻牌,花总管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花总管微笑道:“依秦老帮主的意思,剩下这三个人全都翻到‘死’字牌是最好咯?”
秦有道摇头道:“老夫可没这个意思,老夫的意思是,这七个人全都翻到‘死’字牌才是最好的。”
花总管叹了口气,道:“还好不是秦老帮主在洗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东门夜雨重新洗了牌,看着仅剩的三个人,道:“下一个谁来?”
“我……我来。”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怯生生走上前,“东门剑主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吧,小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东门夜雨道:“为什么见死不救?”
那书生叹了口气,道:“非是小生见死不救,实在是无能为力。那日从街上过,见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在围打一个妇人,小生气愤不过,便大喊:‘你们不要再打啦,会出人命的!’,领头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看起来十分吓人,他拿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瞪着我说:‘臭书呆子,再多管闲事连你一起打,滚!’小生终日伏案,以至身体羸弱,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与他们拼命,也不过枉送一条性命,所以……所以……”
东门夜雨道:“所以你就捡了一块碎银离开了。”
那书生垂下头,脸已有些红了,小声道:“那时小生有课业在身,心想既然帮不上忙,留在那里也无意义,不如回家做课业吧,于是就回家去了。”
东门夜雨道:“被你捡走的那块碎银到哪里去了?”
那书生的脸更红,道:“被小生当进京赶考的盘缠用掉了。”
东门夜雨道:“你读书多少年了?”
那书生道:“从开始认字到现在已有二十余年了。”
东门夜雨道:“读了二十几年的书,你究竟学到了什么?”
那书生谦虚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人生道理和治世方略罢了。”
东门夜雨道:“你真的学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