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天会表面上只是一个由巴蜀诸方势力组成的商业联盟,但其所有权限却异常之大,往大了说,同天会的一个决定,能改变巴蜀的格局;往小了说,开一间铺面,都要先征得同天会的允准。
在巴蜀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巴山剑门和七星帮联起手来,能遮巴蜀半边天,正是因为这两方势力能够左右同天会的重大决策,从而影响到整个巴蜀。
在巴蜀拥有统辖权的,除了同天会,还有蜀王府。
蜀王府是蜀王的居所,也是蜀王处理政务,文武百官办公的场所,相当于是一個小朝廷,不管是法律的颁布,还是政令的实施,都要由这里开始。正因如此,巴蜀的百姓更喜欢将蜀王府称之为“天府”。
蜀王非常喜欢这个称呼,他曾一度想要将府外匾额上的“蜀王府”换成“天府”,私下里征询文武百官的意见,却遭到大家的一致反对,这让蜀王很是郁闷,但又不能不承认,他们反对是有道理的。
“天府”二字,只有天子才配得上。王府外高悬“天府”匾额,那不是明摆着要造反吗?不论在哪一个朝代,造反都是顶天的大罪,当权者绝对不容许有人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就算是王爷,背上这个罪名,也只有死路一条。
蜀王府的职权由天子赐予,具有无上权威,按说无人可以撼动,但近年来蜀王沉溺酒色,不理政事,致使蜀王府内各部门行政受阻,甚至逐渐丧失其职能。恰在此时,同天会异军突起,并迅速壮大,先驱离了势力范围内的官署衙门,又夺取了巴蜀市场的管理权,等蜀王府的文武百官意识到不好,同天会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了。
有人说,如果不是蜀王手里有军队,同天会已经取而代之了。
这种说法并非是空穴来风。同天会是巴蜀一百一十九方势力组成的大联盟,其中的成员几乎都是巴蜀的精英人物,其综合实力之强,一直让蜀王府的文武百官们寝食难安。
有几个忠厚老臣怕大权旁落,没日没夜地守在蜀王的居所外,请求蜀王出兵清剿同天会逆贼,恢复蜀王府的无上权威。
守门人入内通报,蜀王醉眼惺忪,执玉杯,拥美人,大声呵斥守门人:“吾乃天子六弟,上承钧命,为国守门,谁敢欺吾?传吾令,妖言惑众、坏吾朝纲者,斩!”
昏庸无道的蜀王与妖冶妩媚的佳丽们,整日沉醉于酒池肉林中,仿佛置身在九天仙境,不欲理会凡尘俗世,更不愿相信有人敢冒犯天威,亵渎皇命。
守门人坏了蜀王的兴致,又被扣上帮“馋臣”通禀的罪名,被蜀王近侍掌嘴三十,满口是血,出来含泪回告:“王爷有令:妖言惑众、坏吾朝纲者,斩!”
一位性情刚烈的鲠骨老臣仰天大哭:“上行下效,社稷危矣!”哭罢,一头撞死在门柱上。
其他老臣不敢效仿,纷纷告老还乡,不予批准的要么称病卧床,要么装疯卖傻,已然无心朝政。
以前有老臣们在,诸事尚可应对,如今老臣尽去,无人主持大局,诸多政令行施不通,府内各司机构渐趋败坏,文武群臣无事可做,整日聚在蜀王府里斗蛐蛐,地方官僚各自为政,鱼肉乡里,闹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蜀王府几乎丧失了行政职能,已无力针对同天会;同天会也没想取代蜀王府,成为巴蜀唯一的统治者,于是双方便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种相对安好的关系。
在这个看似相对平衡的局面下,蜀王府的影响力日渐式微,而同天会却如日中天,大有将蜀王府慢慢蚕食掉的趋势。
就是这样一个几乎能够掌控巴蜀风雨的同天会,向云天行发出了邀请,但却被云天行一口拒绝了。
“抱歉,我无意加入同天会。”
东门夜雨见他拒绝得这么干脆,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又道:“我希望你再认真考虑一下,云门加入同天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云天行道:“我知道,同天会在巴蜀一手遮天,任何一方势力加入,都能获益匪浅,但我有我的坚持。”
东门夜雨皱起眉头,道:“理由呢?”
云天行沉默良久,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做不到。”
东门夜雨道:“加入同天会很难吗?”
云天行道:“对别人来说或许不难,但对我而言,却难如登天。”
东门夜雨道:“不,你错了,自同天会成立以来,没有谁加入同天会比你更容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经过了多次审核,才能够成为同天会的成员。你是云门的门主,我给你免去审核的特权,只要你想,伱现在就可以成为同天会的人。你不必着急回答,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你要是觉得还不够,七天也行,只要你愿意考虑,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云天行向后退了一步,道:“哎呀!明明是很严肃的问题,你干嘛用这么暧昧的语句,让他们听了,不误会才怪。”
东门夜雨按剑道:“别怕,有我保护你,谁敢瞎胡闹,我一剑劈了他!”
云天行指着东门夜雨,咬牙道:“快住口!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东门夜雨背起手,微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我可是很有诚意的,你要是再拒绝,我可要伤心了。”
云天行转身走到桌旁,倒了两杯酒,给东门夜雨一杯,自己留一杯,道:“来,我敬你一杯酒。”
东门夜雨握着酒杯没有动,道:“什么意思?”
云天行道:“他们都来敬我,我要是不敬这里的主人一杯,那岂不是很失礼?”
东门夜雨道:“我看得出,这不是你敬酒的理由。”
云天行仰起头,将杯中酒尽数倒入口中,抬手一抹嘴,道:“其实,练堂主说得没错,我确实有过馒头就蒜瓣的经历,还不止一次。第一次最是刻骨铭心。那时候我还小,被人家误会偷了东西,不但关起来打,还不给饭吃。馒头和蒜瓣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偷来给我的,她为此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清晰记得她那双颤抖的小手,蕴着热泪的眼眸,和稚嫩的脸蛋上那个红红的掌印。我不希望有人挨饿,也不希望有人因此被打,但当时的我无能为力。现在,我是云门的门主,可以尽我所能去帮助别人,但你却邀请我加入同天会,去压榨那些吃不饱的人,真的很抱歉,我做不到。”